玉翦摇摇欲坠, 两行情泪流了下来:“表少爷当真一点也不喜欢玉翦,为何还收了玉翦的帕子?”


    花满楼满脸茫然:“我何时收了姑娘的帕子。”


    玉翦呜呜痛哭:“那日,茶水洒到表少爷身上, 表少爷用了我的帕子, 后来也没还给我。那帕子上有奴婢对表少爷的心思,奴婢知道表少爷瞧不见,特意用绣线绣的诗句,表少爷没将帕子还我, 难道不是知道了奴婢的心意吗?”


    花满楼仍是满头雾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那所谓的帕子:“我实在想不起收了姑娘的帕子, 回去我叫人找一找给姑娘送回来。”


    玉翦泣道:“表少爷,若非对玉翦动情, 为何会对玉翦那般温柔, 玉翦伤了手, 您还问我的伤如何, 还赠药给我, 若没有情谊, 表少爷为何会对我如此关爱?”


    花满楼没想到, 他只是随手做了件善事,竟被误解至此。


    江无瑕眯了眯眼睛,忽然道:“他为什么关心你,还送你药, 自然因为, 表哥他是个大大的好人, 受伤的不是你,就算是个街边的流浪狗,他也会好心的给那只狗包扎。表哥, 我说的对不对?”


    玉翦的哭泣,让性格温柔的花满楼不忍说苛责的话,但他知道若要她不再误会下去,就只能清楚的说明白,哪怕因此伤害了她。


    他性格虽温和,却并不意味着优柔寡断。


    正要开口,却被江无瑕捂住了嘴,她的小手柔嫩细腻,光滑无比,就像一朵软软的,还带着她身上的香气。


    花满楼顿时脸红,思绪也不知飞到哪里去,想要说出口的话也咽了下去。


    江无瑕挑衅的看着那个丫鬟:“我说你这小姑娘不要这么想当然,表哥用了一下你的帕子忘了还给你,就是对你有意?你真是很能幻想呢,按照你这种想法,好多男人送我这些那些的东西,我接受了就是对他们有意思?”


    “瞧着你这姑娘年纪不大,脸皮倒是挺厚,这么有心机想要搭上表少爷,飞上枝头变凤凰?不要利用表哥性子好,就得寸进尺好吗?对你们这些下人,表哥一向不苛责,但这不是你碰瓷的理由。”


    江无瑕越说,玉翦的脸色就越灰败,眼睛中的怨毒也就更深,浓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江无瑕心里头要笑疯,这个女人装也不装的像一点吗?


    “你要知道,表哥是我的未婚夫,他是瞧不见你的,死心吧!”


    玉翦藏在袖口中的手微微动了动,就在江无瑕期待她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她忽然低下头去。


    “大小姐,就算您是大小姐,也不能左右表少爷的意思。表少爷……”


    花满楼只觉无力,虽然表妹演的很开心,他心底深处,能跟表妹这么亲近,也有一点不为人知的隐秘的高兴。


    但被别的女人纠缠,可就不是他的本意了。


    他迅速摇头,无神的眼睛对着玉翦的方向:“姑娘,我真的对你无意,请你莫要造谣,在下虽是个男子,却需洁身自好。”


    花满楼顿了顿,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你也听到了,我……我与表妹,的确如你所想。”


    他说出这句话就已经费了好大的劲儿,但不说是不行的,因为在玉翦看不见的地方,江无瑕用力扣着他的手心。


    他明白了表妹的意图,也心甘情愿,沦为她的共犯。


    江无瑕开心了,大发慈悲的打算不再戏弄花满楼,不过这个玉翦,她是不打算放过的。


    她像个恶毒坏女人一样,对着玉翦抬起了她的小尖下巴。


    “我不仅要让你知道,你的自作多情,我还要把你赶出去!从明天起,你不要在江府做工了。”


    玉翦大吃一惊:“赶……赶我走?为何要这样,奴婢是江家的家生子,奴婢能去哪呢。”


    “你的死活我可不管,反正在江家,我不想瞧见你,区区一个小丫头,敢跟我抢男人,我就得叫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玉翦幽幽道:“大小姐刚被认回来,就要赶走奴婢,奴婢自小生在江家,爹娘是江家大管事。大小姐说要赶奴婢走,奴婢就得走,岂不寒了府里衷仆的心?再说江家的好名声,被小姐糟蹋了,大小姐可对得起一直想念您的老爷夫人?”


    江无瑕笑了笑,很是无所谓:“诶呀,你这个女子很能说的样子嘛,拿阿爹阿娘的名声威胁我,嗯嗯,果然有一手。”


    她摸了摸下巴,满脸写着不怀好意和我要整你。


    “不过,我听不到哦,我是小姐你是丫鬟,打发一个丫鬟,我还怕嫉恨?要不要请个算命先生算个良辰吉日,我再找一对吹拉弹唱的,送你走哇。”


    “你……”


    这丫鬟还不死心,期待的眼神看向花满楼,声音都带着颤音,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花满楼双目无神,此时无比庆幸自己看不见。


    “姑娘,你是江家的丫鬟,我只是个表少爷,不能越俎代庖教训下人。”


    这个潜台词就是,他帮不了也不想帮。


    深夜中,玉翦的表情一下子狰狞了起来。


    江无瑕犹嫌不足,还在刺激她:“你今晚要好好睡一觉哦,再享受享受我们家富贵的生活,毕竟从明天开始,就没有了呢。”


    她拉着花满楼的手,从她身边走过,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这个低下头看不清楚表情的女人。


    等她瞧不见,江无瑕就放开了花满楼的手。


    就好像刚才,故意抱他,亲他,握他手,想要看他失控样子的坏姑娘,不是她一样。


    “阿爹阿娘那里,没问题吧。”


    花满楼心中微叹,她的手很小很滑,握住他的时候,就像是握住一枚温热的软玉。


    纵然知道她是故意刺激玉翦,也存了几分捉摸他的心思。


    他仍心中遗憾,却说不出到底是什么让他遗憾。


    花满楼下意识不让自己去想,作为一个并不曾品尝过情爱滋味的青年人,情爱若带来的并不只有甜蜜还有恐慌。


    简直就像一个深山迷雾中的巨大山洞,里面透出和煦的昏黄灯光,但你并不知道它是真正温暖归属之地,还是伪装的恐怖深渊。


    他居然也开始犹豫不前了起来。


    咽下喉中的一缕苦涩,花满楼回答:“姨父姨母身边,有宋氏兄弟守护,这两人在江湖上也曾闯出过名头,兄长为无影刀,弟弟叫有影剑。他们早年受枫哥救命的恩惠,是可以信任的,哪怕是一流高手,也不见得能打的过他们兄弟二人。”


    言下之意便是叫她放心。


    江无瑕点点头,脸上的忧愁到底少了一些,她打起精神看向花满楼:“且看明天如何吧,我倒是觉得我们应该离开,至少……”


    至少要看看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江家有钱,私库里的好东西数不胜数。半人高的红珊瑚,成盒装的拇指大的南洋明珠,足有人小臂粗的蓝刚玉美人像。


    然而最为名贵的,并非是这些俗物,江家有一株三叶抱心莲,传闻可活死人肉白骨,可治愈一切内外伤。


    这株三叶抱心莲,才是江家库中最为名贵的东西。


    江无瑕心中忧虑,连戏弄花满楼想叫他认输的事,都忘记了。


    “表哥回去休息吧,太晚了实在很累。”


    看到花满楼眸中的担忧,她摇摇头:“我不会走的啦,表哥可放心了?”


    花满楼垂眸,露出一个极浅淡的微笑,月色下,他侧脸棱角分明,有种温润如玉之感。


    月色将青年的俊美更放大了几分,他这一笑,温柔和煦,就像是春日暖暖的微风般。


    虽然知道花满楼的性格便是如此,但这个微笑却比他平日对旁人,更加温柔。


    江无瑕抿抿唇,捂住有些小鹿乱撞的胸口,像是被什么追赶,跑了回去。


    花满楼仍站在原地,心里有些委屈。


    就这么直接走掉了?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舍?


    明明是她先主动的,摸了他,亲了他,抱了他,还在玉翦面前说,他是她的未婚夫。


    现在就这么走掉了,活像个吃完就跑的渣男。


    而他就是那个被抛弃的怨妇。


    花满楼被自己的想法下了一跳,好歹是世家公子,那些闺怨宫怨的诗也读过几首。


    怎么会想到这里呢,真是傻了。


    夜色太深,表妹又太美,叫他的心也乱了。


    深呼吸几声平复心情,花满楼慢慢往房间走,虽然已经没了刚才被撩动的手足无措的羞涩,可心里的委屈却仍存几丝。


    他因目不能视,瞧不见江无瑕也微微发红的脸颊,更没瞧见她的离开带着几分惊慌失措。


    若是他能看见,便知道,这个撩动自己心弦的少女,也未必没有点滴心动。


    她以为自己是掌控全局的猎手,不过出于有趣的目的去逗弄看乖顺的狼犬。


    却不知这本应温顺的狼犬,到底并非不知反抗的乖兔。


    若有一日,超过了界限,狼犬的温顺便不复存在,像她展示獠牙了。


    花满楼这样的男人,是绝不会强迫女人,但他到底也是男人,还是个血气方刚没有经历过女人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