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子外面看着简单,内里却另有乾坤。
时清虽然被人摁着跪在地上看不到东西,但单凭嗅见的“二苏旧局”就意识到自己怕是进错了宅子,被人当贼给拿起来了。
二苏旧局是出自《燕居香语》的方子,原是为了纪念苏轼苏辙二兄弟所创,多被文人雅客供在书房之中。纯正的二苏旧局要用沉香、檀香、乳香三味主香和蜂蜜、茉莉、琥珀调和而成。
沉香和檀香均是名贵的香材,非公卿之家不可轻得。眼前这屋子里燃的沉香又是来自琼州的贡品——上好的琼脂沉香,这二苏旧居必为御制。时清长大这么大只闻过一次这香,那一次父亲奉先帝的命令开凿永济河平了皖北水患,先帝因父亲差事办得好特赐下御制二苏旧居以示恩宠。
能用得起这香的人想必是朝中要员,时清一边在脑海里思索祖籍扬州的乞骸骨老大人,一边解释:“小女子姓阮,在扬州做庄宅牙人生意,方才不留神进错了宅院,还请主人见谅。”
出乎时清的意料,对面响起一把极年轻的声音:“抬起头来。”背后的人得令放松了对时清的压制。
她依言抬头,慢慢地顺着石青色松竹纹锦袍从下往上看去。
首先入眼的是年轻男子细长白皙的手指。不同于时下风气,对面之人并没有在小指蓄甲以示养尊处优、不事农桑,他的十个指甲盖俱修成极短的椭圆形,看上去十分清爽。一条淡淡的青筋伏在右手手背上,如同千里平原起山峦,平添秀色。
时清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痴念:她看年轻男子时喜欢从手看起,若是一个人手长得好看,她就欢喜;若是不合她的眼缘,则对整个人都没了兴趣。眼前这只手就很符合她的审美。
按照礼数,年轻姑娘看人应该将视线停留在男子脖颈以下。时清犯了痴,心里痒痒地想知道这双手的主人究竟长什么样,她大着胆子抬眼往上一瞥,却不期对上一双清凌凌如含冰雪的凤眸。
该怎样描述对面之人?
濯濯春月柳,肃肃松下风。
时清自穿越以来,生于富贵乡里,长于绮罗丛中,早已见惯了各色美人。若是单论容貌,其实对面之人并不算顶尖,只是那点风流意态令人心折。
不小心闯入了别人家里是她的不是。时清正准备开口,好声好气把事情讲清楚,一道不耐烦的声音突兀响起,“公子,又来了个刺客!”
刺客?!
时清悚然扭头,却正对上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所谓刺客大约就是她自己......
这可是个大误会,不论前世今生,她都没有做刺客的爱好,更没有做刺客的能力。
时清再次重申,“我不是刺客,是这一片的庄宅牙人。因为雨天昏暗,才不小心走错了房子。”
一直静静侍立在墙角的侍卫大步走到她面前,严严实实将她整个人罩住,确保时清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都不可能突然暴起扑向他身后之人。然后,他拿起长剑比划,“少在这花言巧语,老老实实交待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时清实在不知道自己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少女怎么会被认为是刺客。她无奈解释,“这位大人,我真不是刺客,我家就住在离这不远的八里村,您一查便知。”
“庄宅牙人。”
自从让时清抬起头后,坐在上首的人未发一言,只静静看着面前的一切。
此时,他慢慢重复一遍这四个字,倒像是在咀嚼什么值得玩味的东西。
在这意味深长的四个字里,时清前所未有地窘迫起来,她感觉自己的回答好像确实有那么一丝丝离谱,或者,用个更贴切的形容词——离经叛道。
在这个时代,年轻女子即使想要补贴家用也不过是像陆夫人和顾氏一样做一些绣活送到店里代卖,哪里有人会做牙行生意呢?
可惜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申侯嫡女,而是已经活过一世,来自21世纪的土木女。
家徒四壁、一贫如洗。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找个工地徒手打灰,已经是充分尊重原主身体条件和这个时代基建水平的结果了!
想到这,时清了定神,从容回答:“是啊,民女是庄宅牙人。专门帮从外地来这儿落脚的人找房子,今天本来要看的是您旁边那栋宅子。”
穿石青色袍子的高官摆了摆手,“我问你,你既说自己是庄宅牙人,可有凭证?”
“民女家住八里村东头那间房,房门口就挂着庄宅牙人的招牌。扬州城里的老陈是带我入行的师傅,这一片的里长都知道我跟在他后面学了这门手艺。”
时清在京中时,为与各家贵女交际曾做过不少精致的名刺。如今虽用不起那洒金笺、薛涛纸,也做了一份写清楚自己姓名、地址和营业范围的名刺,好在交际时散给众人。
她从袄裙口袋里掏出平平整整的名刺,双手呈上去,“这是民女的名刺,还请大人过目。”
然后眨巴着一双杏眼,露出无辜又热情的笑容,“若是大人身边有人需要赁房子,只管来找民女,这一片我都熟,童叟无欺!”
“倪信。”
抱剑的侍卫接过她手上的红色名刺恭恭敬敬放在桌子上。
时清根本不指望能从这位身上拉到生意,递这份名刺出来,不过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身份。毕竟哪里会有刺客随身携带这种东西,还把自己的姓名、住处都写得清清楚楚呢。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个戴着斗笠的精瘦男子无声无息出现在房间里。他先是对着上首的人一揖,然后又走到他身旁轻声说了些什么。
时清什么也听不清,只看见上首的人漫不经心点了点头,用如玉的手指拈起自己的名刺轻声道:“阮姑娘,我这里恰好有一桩生意想请你帮忙。”
***
寒风吹在枯黄的田埂上,掀起一层层金色的波浪。秸秆被农人滚成一人高的桶形,在泥地里左右晃动。有振翅的鸟儿想要飞回树上,又被呼呼作响的狂风吹得不断偏离方向。
时清穿着布鞋踩在牛车走过的车辙里,一边抬起胳膊遮挡黄土和风沙,一边眯起眼看向远处黑压压的天色。
冬日里天本来就黑得就早,今天天色又不好,也不知道里正最爱的那家猪头肉有没有出摊。她踌躇地站在无人经过的田野上,一时不知道是应该折道回家,还是继续往扬州城里走。
要是这个时候有一辆驴车经过能捎自己一程就好了,哪怕花上几文钱,也比自己走来得强。
时清吸了吸鼻子,满怀期待地望向四周。可惜,寂静的田野上除了她自己,只有呼呼的风声。
等到时清终于艰难跋涉到扬州城里时,太阳已经落得只剩半个了。
她匆匆忙忙跑到集市里,果然没有看见那家猪头肉。不仅卖猪头肉的没来,就连卖老鹅的,卖羊肉汤的也一并都没有来。街边只有几个老妪在贩卖自己手织的鸡笼。
时清要鸡笼有什么用,她顾不得怜悯一下在寒风里讨生活的老妪,匆匆转变方向往邀月阁而去。
邀月阁是与临江楼齐名的酒楼,二者各有千秋。
<b>【当前章节不完整】</b>
<b>【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b>
<b>aishu55.cc</b>
<b>【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