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来得及询问,人就倒在了他怀里,他顾不得其他,直接将他背上回房,路上遇到下人叫去请大夫。


    大夫施针过后,向长远就在房里等着他醒来,徐原青睡着了看起来就像玉瓷做的美人,美好的不真实。


    他屋子摆件不多,置物的架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散发着浓烈的药味,屋内终日点着檀香,但也压不住屋里的药味。


    桌上除了文房四宝,边上堆着一摞书和一堆信,他没有冒昧的看信,瞥了一眼最上面的一本书,名叫“春风似水你如月”,一看就像大街小巷传阅的话本子。


    没想到整日气呼呼的徐世子还会看这种情情爱爱的话本子,他垂眸浅笑,正好听见有咳嗽声,忙去看。


    徐原青应该已经醒了有一会了,目光清亮,正望着架子上的药罐子,眼神复杂,尽是悲色,见向长远来了便收敛神色,眼神又变得寒凉,“你怎么还在。”


    “我……”向长远一时无话,正巧有人送药来,他主动接过药,有了坦然留下的理由,“伺候你喝药。”


    徐原青:“……”


    这药他不是很想喝!


    向长远坐到床边,看徐原青撑起身子来,想先将药吹凉,才吹一口,就听见徐世子凉悠悠的说,“你是想让我喝你口水吗?”


    “什么?”向长远茫然的看着他,徐原青白了他一眼,夺过药碗一口饮尽,看的向长远一脸敬佩,这药光是闻着就苦涩难咽下,原以为他金尊玉贵的喝药会费劲,没想到如此爽快。


    向长远喜怒形于色,想什么在脸上就能看到,徐原青把碗塞给他,“怎么,你以为我要糖下药?”


    原只是习惯性的回怼,没想到向长远真就从怀中掏出来一颗糖,“麦芽糖,你去去苦。”说完,在徐原青愣住的神情下给剥了糖,贴心的递到了他嘴边。


    徐原青欲言又止,向长远替他把话说出,“牛逼。”神情柔和的说出了这个词,一看就不知道词意,只是单纯的替他说出想说的话。


    本来感慨他一根筋的徐原青,还在气自己病体麻烦,听到他语气平淡的说这个词,加上一本正经的表情,有一种笨拙的真诚感,一下就被逗笑了。


    张嘴发笑,糖就被塞进了嘴里,甜味在嘴里化散,压住了口中的苦涩药味,是他自喝中药以来,第一次有别样的感觉。


    向长远看他不情不愿的嚼了一下糖,将碗搁在一旁,笑吟吟的问他,“有没有好些?”


    “切,我又不是小孩子需要糖。”徐原青嚼着糖一脸嫌弃,看他一脸笑意,没一点将有可能做人男妻的危机感,一时难以理解,坐直了身子问他,“你就不怕我娘要到了你的八字,去算的结果是真的能给我冲喜?”


    向长远一脸平静,“又如何?”


    “男妻啊!”


    徐原青的身份地位在世家子弟之中,集万千尊荣于一身,若只是区区冲喜就能救改他早亡的命运,莫说是娶一个男妻,就算是娶一个十恶不赦的匪徒,想必也是求得来圣旨的。


    如今李英已经去向家了,以她爱子心切的心,恐怕明日就知冲喜是否有用,徐原青虽然不信冲喜的玄学,但他不得不承认顾三知有点真本事,就怕他推算的命格是真的。


    那估计要不了两日,圣旨就送去向家了。


    向长远见他因为情绪激动咳嗽了几声,起身去给他倒热茶,将茶盏递给他,认真说道:“我固然不想做男妻,但若真能救人,与你成亲亦无不可,你我并非断袖,不过换一身衣服拜个堂,权当是与兄弟一起给长辈磕个头,日后和睦相处即可。”


    他说的极为真诚,尤其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眸,毫无杂色。


    徐原青对他的天真善良佩服之至,将茶盏给在一旁,急了,“向长远,你是真善良还是真蠢啊!”


    怪不得被书里的男主耍的团团转,家破人亡不说,还被五马分尸,堪称最惨炮灰。


    书里原主是背景板,向长远是炮灰,两人没什么交集,因为他替代了原主,所以很多事情也相应有改变了。


    他拍了拍脑袋,闭上眼睛歇息,微微叹息,“算了,你蠢我不能蠢,此事容我思量。”


    徐原青缓了缓睁眼,侧目看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人,他目光清澈,被他直盯着看还有些不自在,别过头去,“你不回家?”


    他这一提醒向长远才回过神,看窗外夜幕降临,依稀可见被遮挡的霞光,“是该回去了。”


    说完他朝床上的人行辞别礼,徐原青敷衍的摆了摆手。


    向长远从大门出的侯府,他踏着将欲消散的夕阳在蜿蜒的小道中穿行,直到天边没了绯光,他才行入朱雀街上,已经有许多店面小厮在准备挂灯笼,与稀薄的暮光相辉映,街上人来人往,有匆匆忙忙,也有慢慢悠悠,两边有许多小食,他买了一袋糯米糕,一边走一边吃,顺手递给了不知何时出现的同路人。


    “有点烫。”


    那人一身黑衣,犹豫了一会才伸手拿了一块米糕,将脸上的黑色面具往额头上掀开,露出消瘦的下颚,还有脸颊上触目惊心的一道疤痕。


    向长远微微侧目看他,光打在他的侧脸,将他眉眼照的看不清神情,只听声音有些愁,“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麻烦你查一查。”


    话音刚落,不等他嘱咐不要打扰徐世子,一回头人就消失不见了,速度之快令人咂舌,然后他看手上空空如也,刚买的米糕也被洗劫一空,真是半点土匪行径,向长远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独剩的半块米糕咽下,很快又被前面的米粉味道吸引了。


    ——


    徐原青慵懒的靠在太师椅中,厚软的毯子将他包裹的只剩下脑袋在外,片刻窗被掀开一瞬,冷风席卷屋内暖气瞬间别同化,紧接着书桌前就多了一个人影,柳谦掀开银色面具露出秀气的脸,从怀中取出几张纸递给他,“给。”


    徐原青将手从毯子里伸出来,示意他旁边有茶,然后看纸上的信息。


    信息繁多,大多都在他预料之中,唯一一条在他意料之外。


    “选太子妃?”


    柳谦顺手拿了个黄梨吃,面目狰狞了一下忙将黄梨放回去,喝了口茶压一压口中的酸涩,“莘正元那透的消息,应该不会假。”


    徐原青指腹反复摩擦着宣纸,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看来太子大限将至,莘正元也穷途末路了。”


    “嗯?”柳谦听不懂,茫然的看他。


    “我估计莘正元知道了向家要班师回朝了,攘外后就该安内了,沈齐文无德难当大任,他下位是迟早的事,莘正元也知沈齐文烂泥扶不上墙,只能先行险招,太子擢选太子妃看来是想找一个厉害的靠山,死马当活马医一下。”徐原青撑着脑袋看纸上内容,想到莘正元对沈齐文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就忍俊不禁。


    柳谦耸了耸肩,“你要管吗?”


    徐原青摇了摇头,沈齐文要擢选太子妃,该着急的是京城中的名门望族,他乐意看他们互相争斗,有什么好管的。


    见状,柳谦将面具压下,正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还有一件事,你让我盯着的那个人依旧在丞相家,没什么动静,丞相似乎不看好他,没有将他引荐给别人。”


    闻言,徐原青神色微动,眼中映着不远处的火光,“继续盯着吧。”


    他揉了揉太阳穴,如果他不是这要死不活的病羔羊,他绝不会费心费神的去算计,再不济也会让自己活在阳光下,而不是玩弄心计,要怪就怪他时运不济,成了徐世子却又是徐原青。


    “咚咚咚~”


    刚关上没多久的窗户被敲响,手劲很轻,徐原青将柳谦送来的消息压在书下,出声道,“请进。”


    窗外传来寻娘略微迟疑的声音,“天冷风寒,世子受不得风我便不进去了,我来是告知世子一声,本该送来的血茴草出了纰漏,世子放心,我已去信说明急用,我朋友定会再寻他法。”


    徐原青将书下的消息取出,披着毯子起身走到炉火边去,捏着纸张靠近火苗,纸瞬间被火苗燎燃,他望着火烧到了手边才面无表情的放开,“寻姑娘不必再麻烦了,边疆时局不稳,让你朋友不要再铤而走险了。”


    “对不住世子……”


    “寻姑娘可有心上人?”


    “啊?”


    寻娘乍听到此问怔住,冷风撩拨衣袍,她立在窗外忍受着风寒,眼前的窗忽被打开,窗后的人青衣披白毯,墨发绕寒风,乍受了风低咳了几声,“冒昧了,寻姑娘先请进。”


    片刻后,寻娘端着热茶看站在炉火边的人,听着他不紧不慢的说着一个计划,最让她惊叹的是眼前看着弱不禁风的世子,用轻淡的语气,说着惊天大事。


    徐原青端起热茶润嗓子,看她一脸惊讶,“是有什么不妥吗?”


    事情十分周密,寻娘叹为观止,忙道,“没有,世子思维缜密,寻娘佩服。”想着喜笑颜开起来,将茶盏搁下,“此事若成,寻娘一定跪谢世子。”


    “寻姑娘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