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佑材被逐出了京城,算是彻底没了希望,原书中太子的左膀右臂断了一条,即便他使劲浑身解数的和耿佑材撇清关系,陛下也还是对他有所怀疑,罢免他身边许多人,只有莘正元不动如山。


    沈齐文生母是先皇后,淮阳莘氏,名门望族,莘正元原是先皇后还在世之时给皇上求的人,皇上道莘正元年幼不允,后来莘正元年少中了进士,皇上才钦点他为太子伴读,现任东宫冼马。


    莘正元才智卓绝,眼光长远,若他早些在太子身边,或许沈齐文不会到如今这般无药可救,只是皇上虽说莘正元年幼,更忌惮的还是外戚专政,直到先皇后病危才许莘正元进的东宫,只是那时太子已经臭名昭著,朝中大臣怨言颇深,已无力回天。


    “世子,我去找姜大夫看书了,外面有人,有事你就说。”左越扒着门请示,眨巴眼睛看着书桌后的人。


    徐原青懒懒的靠在太师椅中,垫着的和盖着的都是厚厚的绒毯,怀里还躺着一个汤婆子,屋子里的炭火也正烧的通红,屋里暖的有些沉迷,他着轻薄的衣裳,头发也敷衍的只用发带松散的绑着,整个人都没什么活气。


    听到左越的声音后头也不抬的摆了摆手,左越见之笑吟吟的蹦跶着离开。


    徐原青目光依然在手中的话本上,注意力却不在书上,而是在思索着关于太子的事情。


    沈齐文虽然被罚,但寻娘依旧背着谋害储君的罪名,还在通缉中,现在避在他的院子里,战战兢兢。


    沈齐文不足为惧,麻烦的是莘正元。


    老实说,书中有两个人他不想招惹,除去心狠手辣、阴暗狠毒的男主之外,另一个就是莘正元。


    他聪明睿智,要做的是如杜公房公一样为为民请命的良臣,才华谋略配得上他的理想,只可惜沈齐文那个草包不是明君,在扶持沈齐文的这些年,他难免也受到了一些影响,背离了自己的初衷。


    “世子?”


    一声苍老的叫唤把他从思绪中拉回现实,徐原青抬眸望去,胡妈妈端着药站在桌前,年纪大了身子也有些佝偻。


    徐原青忙站起身来,绕过书桌去接药,“您怎么来了?可是我娘有事?”


    胡妈妈笑着,“哎,夫人没什么事,天天求着菩萨能保佑世子平安。”


    李英去向府见过罗氏后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日子,日日拉着侯爷去寺庙祈福,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她也一天比一天更慌张,饭食也都用得少了,徐原青也劝过几次了,只是李英一见他就更难过了,反而徒增伤悲。


    徐原青将药搁在桌上,叹息,“您陪我娘的日子比我久,劳烦您劝着她些。”


    “老奴省得。”胡妈妈答应,关切的询问他,“世子最近身子可好些了?”


    徐原青挑着好的回答,本以为是宽她的心,不想胡妈妈听完笑容满面,松垮的眼皮下眼睛发亮,这才说起正事,“皇后娘娘要办秋菊宴,邀请了不少世家公子小姐,世子可想去?”


    “……”重点应该是在小姐上,徐原青无奈地笑了笑,正要拒绝就看到了桌上的话本,话到嘴边成了答应,胡妈妈一惊高高兴兴的回禀去了。


    李英为他操劳,他能力所能及让她宽心一些也是好的。


    三日后,徐原青感觉最近身体越来越听使唤了,没有之前那么走一步喘三喘的夸张,忽冷忽热的现象也有所减少,昏睡的时间也少了些,他琢磨着是不是最近的药方改了,问左越却说一切如常。


    左越站在衣柜前,看着五颜六色的衣服陷入了纠结,扭头看世子撑着窗台看外面,就询问他的意见,“世子,穿哪一身衣服啊?”


    徐原青观察树上的黄梨熟透没有,随口答,“都行。”


    “这件吧,夫人才叫做的。”左越挑了一件暗红的衣袍,去见皇后娘娘穿的喜庆她高兴些,他捧着衣服过去,徐原青回过神来接过衣服穿上,忽然想到了什么,“我那本‘绝世佳人’的画本呢?给我找找,我带给姐姐看。”


    左越去找了一圈没见着,满头雾水,还是徐原青记得向长远给他借过两本书,边系腰带边走来,喃喃自语,“是不是向长远拿走的那本?”


    “向公子有拿走书吗?”左越一脸茫然,上次叫他去向府拿书,他以为只是去传话就没多问,难不成真有本书被向公子借去了?他怎么毫无印象?


    “世子叫我?”


    说曹操曹操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左越绕过徐原青开门,见向长远就站在廊下,平常见他穿的都是窄袖的衣裳,今日却是京城时下最流行的衣款,青灰色圆领长袍,袖不宽不窄正正好,一眼望去肩宽腰细腿长,丰神俊朗,清秀俊逸。


    向长远眉眼含笑,朝他微微颔首示意,而后负手入内,见徐原青立于书桌前,手正系披风的带子,挑花眼却望过来,似乎一点不意外他会来,“你来的倒是挺早。”


    “不早。”


    徐原青系好带子,看到他手上有纸袋,眼睛一亮,“拿的吃的?”


    向长远拎起纸袋,笑容浅浅,“豆饼,尝一块?”


    “车上吃吧。”


    徐原青能答应去这种热闹的宴席十分少见,李英高兴的一早醒了,怕过于高兴会适得其反让他不想去了,于是忍着没去他院子里催促,就同胡妈妈在堂里等待,早早就让马车在门口等着。


    李英焦急的等待,正犹豫要不要去院子里看一眼,就见向长远替罗氏送东西来,便托他去瞧一眼,这不过一会就一齐来了。


    徐原青和向长远一道入堂,给李英请安辞别。


    李英和罗氏是闺中密友,起初见向长远惹恼了徐原青,还以为自家孩子不会待见他了,没曾想两人处的不错,见两人站在一起,都相貌堂堂好看的紧,赏心悦目。


    她止不住的笑,站起身来送他们,“好好好,路上小心些。”


    马车里十分宽敞,小床上垫了几层厚软的毯子,还备了几个汤婆子和许多糕点,向长远粗糙惯了,坐在其中看处处精致有讲究,尤其是小桌上的糕点,突然觉得自己路边买的豆饼草率了些。


    徐原青瞥了他一眼,见他想将豆饼藏着,伸手就夺了过来,随意捡了一块尝,绿豆味很浓,不算甜腻。


    向长远听罗氏说,徐世子从小养尊处优,又因有病在身,故吃穿用度都十分精细,这些年世子清醒的时间长还好些,在世子常昏睡的时日,样样都要过宣平侯夫人的眼才行。


    来找徐原青时他只觉路边的豆饼看着不错,随手就买了,倒是没想其他,适才见小桌上精巧的糕点,他以为徐原青那句“车上吃”是客气话,没想到他真吃了,一时有些心情复杂。


    徐原青看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舔了舔嘴边的碎屑,“你猜沈齐文会去吗?”


    向长远别开眼,“会去。”


    “我估计也是,你姐姐去吗?”


    徐原青又吃了一块豆饼,向长远怕他噎着给他倒水,“我姐和江丞相有公事要办。


    徐原青点了点头,向长宁自幼在军营锻炼,习武练兵是常事,与闺阁女子不同,性子飒爽,自是不爱这种名利场。


    两人去得晚,路上又耽搁了好一会,到锦明宫中已是午后,许多千金小姐和世家公子都到了,远远就见着众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交谈,在五彩缤纷的菊花中倒是热闹非凡。


    “世子!”肖予安最先看到他们,借机推掉想与他交谈的女子盛情,一声吆喝吸引了众人目光,而后几步上前见礼,徐原青敷衍的抬了一下手示意众人算是回礼。


    肖予安直起身来,目光落在他旁侧的人身上,笑容灿烂,“这位想必就是才回京城的向三公子吧。”


    向长远被点了名,被众人直勾勾的盯着看,他虽是向家的人却在江湖中混迹多年,在旁人眼中算是背离向家的道路,对他好奇也是人之常情,他抬手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向长远有礼。”


    议论声四起,向长远处变不惊的望着众人。


    徐原青侧目望之,观其神情自若,淡然一笑,还以为他会茫然无措,看来是他小瞧人了,他拂袖进场,径直去宫内给皇后娘娘请安。


    杨明上前几步,主动邀约,“秋凉,皇后娘娘赏了热酒,三公子请。”


    向长远游历江湖这些年惩治过不少恶贼,还帮过县衙抓拿过通缉犯,事迹传播在京城也小有名气,对他好奇的人数不胜数,不过一会身边就围满了人,七嘴八舌的问话。


    盛情难却,向长远挑拣着一些能回答的问题回答。


    场内热闹不已,众人全神贯注在向长远说的奇闻之中,尤其是追回江州被劫的万两银子一事,连太子来了都未察觉。


    “太子到!”小黄门第三次提高嗓门喊,一不注意嗓子都给喊破了,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的俯身行礼,向长远随着行礼。


    菊花架前立着一男一女,女子粉蓝襦裙,额间的淡黄花钿与菊花相衬,男子锦衣华服器宇轩昂,端着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面对众人迟到的礼数满脸不悦。


    沈齐文不悦的免了众人的礼,直勾勾的盯着向长远看,径直走到他面前,冷冷询问,“向公子可是对孤有不满?”


    向长远亦是望着他,神情不卑不亢,“不敢。”


    闻言,沈齐文神情骤变,操起旁侧的酒盏狠狠摔下,瓷碎声清脆,他怒喝,“竟敢在此妖言惑众!江州银两被劫,孤亲自督办,明明是地方官员贪污,何来劫匪?”


    太子震怒,园中无人敢出声。


    菊花香气随风浮动,众人瑟瑟发抖。


    杨明思绪百转,轻声回禀,“殿下息怒,是我们缠着三公子追问,不过是些江湖传闻,只图一乐,做不得真,还请太子不要与我们一般见识。”


    “呵,杨世子好一句做不得真!”


    沈齐文这几日被关禁闭,屡不得圣心,如今也不分是什么场合,逮着向长远就想咬一口出气,“向长远你可知罪!”


    向长远拦住要为他辩白的杨明,他知道沈齐文分明就是要找他出气,犯不着连累旁人,他上前与太子对视,气势不弱一丝一毫,“在下无罪。”


    “放肆!”太子身边的侍从出声训斥,“竟敢顶撞太子!还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