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上刚吵过架,晚上却主动做好了一锅粥。


    吴林抿唇不语,只是不断地用木勺子搅和着锅里的粥,不喝,也没有倒。


    如果有的选,她大可另起炉灶再做一碗吃的,可如今的粮食是吃一点少一点,吃与不吃半点不由她,浪费了这锅,那总有一顿要饿肚子。


    吴林打心底里不肯相信魏亦明是个会主动求和,乐于先行一步付出的人,她也极不喜欢对方这种毫无界限感的举动,可无论如何,门外那人确实是帮她将红薯做成了能入口食用的甜粥,她也不好立即就恶语相向。


    庖屋里安静得瘆人,魏亦明放下手中的筷子回望一眼庖屋内站立不动的吴林,随意一笑,漫不经心地问一声:“妻主,怎么不吃?莫不是怕奴烧的不好?还是怕奴往里边放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听见这话,吴林瞟他一眼,缓缓放下手中的木勺。


    她没讲话,魏亦明却已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他有些不耐地端起自己的碗,径直走入庖屋,夺过吴林手中的木勺就将那粥盛出一小部分放入碗里,随后木勺一撂,端起碗一仰头,将那热粥一饮而尽。


    只一眨眼的功夫,魏亦明就将那热粥喝个干净,随即用袖口轻擦过嘴唇,手腕一翻将那空碗展示给吴林看。


    “瞧,奴喝完了,半点事没有。”


    说话间他眉峰一挑,望着吴林,无端表达出一点不屑来。


    吴林看着他露出那一小截白皙修长的脖颈有吞咽的起伏,才完全放心下来,拿起那木勺将粥盛入自己的碗内,懒懒地道一句:“以后少碰我的菜,这次就谢了。”


    “对了,今日奴收拾了屋子,收拾出来不少妻主的书本,方才趁妻主不在的空档,已经放柴房门口了。”


    吴林人走到门口,魏亦明冷不丁开口提了一句。


    原主的书?


    吴林一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便端着碗离去。


    庖屋里又只剩魏亦明一个人,他踱步出门,斜倚在墙边看着吴林离去的背影,一只手悄然伸回袖子里,摸了摸那半点也没少的蒙汗药。


    知道她不好糊弄,魏亦明不急于这一顿。


    贸然下药,肯定不易成功,但是只要她放下警惕,那就总有会中招的时候。


    而且,他方才特意提了一句她的书用以试探,可吴林却是没什么反应。


    那她便是真的忘掉,自己把卖身契放在同书本摆在一处的废纸里了。


    她自己都是这般浑不在意的态度,那可就怪不得他跑咯。


    吴林端着碗走至柴房门口,低头果然瞧见门口堆放着一沓子的旧书,一眼望去满是之乎者也,大约都是考科举要用到的书本,风吹过去便呼啦啦的翻页,让吴林瞧见书页里密密麻麻的字。


    吴林用胳膊肘将房门推开,把碗摆回桌上,旋即折返回去,将门口那厚厚一沓书都抱进屋内


    的空地上。


    这些书,于她,多是有用的。


    原主自幼读书,除此之外再没干过别的事,肩不能提,手不能扛,除了识字不是个文盲外,就再无一技之长,连双亲留给她的一亩三分田都被低价卖了出去,让她再无务农耕种的机会。


    在这一点上,吴林又同原主何其相似,她从小没钱培养什么兴趣爱好,只晓得用功读书,上了大学后知道公务员是个铁饭碗,便又认真学习考公,可如今穿越了她才发现,自己竟是除了读书,其余什么也不会。


    想清楚后,她倒没有多郁闷,只会读书那便继续读书就是了,考公和考科举,本质都是为国家选拔有用的人才,出题的角度相似,只要她认真准备,大抵是不会难到哪里去的。


    夜里饭菜容易凉,吴林趁热将粥喝完,填饱肚子后,便将碗筷往旁边一挪,将那些书本一并放到桌上。


    屋外孤月高悬,院里也静悄悄的,吴林点起一盏烛灯,就着那点微弱的光线挑出几本专门讲这女尊国科举制度的书仔细查看。


    原来,这国家的科举总共有四关,分为县试,乡试,会试与最后的殿试,凡通过县试着,皆为秀才,女尊国厚待读书人,凡是通过县试的秀才,皆可免除徭役且立即发五斗米作为奖励。县试往上,便是举人,那举人的待遇便更好,不仅可混个小官做做,还一生吃喝不愁。


    但原主考了这些年,连个县试都没过,当不了秀才,至今还是个童生。


    想到科举之路长漫漫,吴林没由来的觉得牙齿泛酸,可刚为难没一会,待翻到今年的县试日期时,她惊得猛然站起。


    开春后便是县试,现如今刚开春,距离每年规定的县试日期,就只有短短半月不到!


    不巧不巧,这当真是不巧,可偏偏每年也只有一场县试,若是错过这场,今年的所有考试便都无法参加,吴林还得在此地多等上一年的功夫。


    吴林不愿就这样等,也不愿放弃眼前的机会,就算有通过不了的可能,她也想试一试。


    第二日一早,公鸡刚打鸣,吴林便从床上爬起来,简单地一番洗漱过后,便独自进了庖屋,简单热一下昨夜没吃完的红薯粥,待温粥下肚暖和了身子,便背上点纸与几支笔,带着轻飘飘的行囊往县城里赶。


    昨夜临睡前,她大致翻阅了原主留下来的书,却发现书的种类过于繁多,许多书都是多年前的旧书,内容冗杂,不适合长久学习,思来想去,吴林决定第二日去县城里的书肆瞧瞧,看看有什么好书。


    当然,此行也不是只找书,毕竟,她连买书的钱都没有,吴林这一趟去县城,还想为自己找点机会,看能不能寻到适合她的差事,小赚点钱。


    吴林她们村里县城不算太远,吴林走走停停,赶了两个时辰的路,便进了城,这县城内到底比乡下繁华些,牛车与马车随处可见,所到之处之处扬起一片尘土与喧闹声,满大街都是早起出门做工的女人,她们大都高壮,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大口嚼着馒头聊着天,路上却鲜少有男人出现,偶尔走过一两个男人,也都是带着素纱帷帽,牵着孩童低调地穿过小巷。


    吴林边走边瞧,不一会儿,便顺着原主的记忆来到一家书肆门口,刚想要进去,迎面便撞上个一身蓝衣,长相清秀的书生。


    “呀,这不是吴姐姐么,好几日未见,我原以为,你不肯再在学堂里读书了,后来才听人说,你是向先生请了几日假,回家成婚去,姐姐,这是大喜事,妹妹在此给你道喜了。”


    这人见吴林要进去,一个转头便连忙拉住她,似是对于在此见到她颇为惊喜,斯文地朝她打拱作揖。


    见这人认识自己,吴林一卡壳,先是学她的样子作揖,嘴上念叨句“客气客气。”,脑子里却是不断翻阅原主的记忆,了解此人到底是谁。


    原来,此人名叫王鹤,是吴林她们隔壁村的人,她们那一片的书生皆是在村口的一座学堂读书,那学堂里的先生是位老太太,每年只收一次学费,清贫的学生的钱便一概不要,原主成婚前便是在那读的书,这王鹤,也是学堂里的学生之一。


    她能记得吴林,那是因为吴林是学堂内的名人,次次考试,次次不过,久而久之,学堂里的人便都认得她。


    “原是王妹妹,方才我眼花没认出来,还请妹妹不要怪罪。”


    吴林了解清楚后,才不疾不徐地说道。


    “哪里会见怪,只是不知,姐姐今日怎么来书肆了?”


    王鹤有些好奇地低头看一眼吴林看起来空空的行囊,开口问道。


    吴林一摸自己的行囊,回她一句:“来书肆自然是买书,这不,县试将近,我也该准备起来了,想来书肆挑些适合的书。”


    听见这话,王鹤面色一惊:“还有半个月便是县试的日子了,你现在才买书,这如何来得及?”


    难怪这人年年考,年年都不过,试问有谁,准备半个月便可考过县试的?


    王鹤有些怪异地扫一眼面前这人,想到平日里学堂中的大家伙对她的评价,吴林此人,草包中的草包,就是再给她十年,她恐怕也难以成为秀才!


    王鹤心中越发肯定了这番话,就凭她这样的态度,那确确实实是考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