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想要什么奖励呢？】
短信的时间还是两个月以前。
他的“前上司”总是这样，回复语句暧昧不清，看起来像没有拒绝，又从来没有正面答应过。他当时回复说什么都可以，却只得到对方回复的一个笑脸。再后来，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见过。
诸星大斜靠在阳台的栏杆上，静静地吸烟，黑暗的环境里的光源只有月亮和他指间夹着的烟，晚风吹过，手中的那个亮了些，就连白烟也跟着浓郁起来。
在拿到代号的那个晚上，只是三张跨越太平洋的机票，他们就被直接打包带到了美国，不用收拾行李，没有准备的时间，三个之前完全不相识的人就这么被塞到了一个房间，并且在以后相当长的时间里，他们都得是相互“依靠”的搭档。很突然，有些可笑，又很有组织的作风。
也是自那以后，他和那位“前上司”断了联系，似乎之前的承诺只是错觉，计划也跟着沉底，对此赤井秀一并没有感到失落，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毕竟“honey trap”那种东西看起来有用也很容易，但也不是说做就能做到的。
对此FBI的同事们也有跟着打趣，说我们的ACE在感情上居然也有失手的时候，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对方是组织的人，安慰他放弃原有的计划也不是不行，反正现在作为黑麦威士忌可以直接接触更多的情报。
听起来怎么样都是不亏的买卖，对方两个月的冷落也是在给这个计划不断泼着冷水，但这段时间和贝琳达相处的经验告诉他，那个人从来都不会没有目的的行动，尽管她经常想一出是一出。
贝琳达·坎贝尔，出生于美国洛杉矶，24岁从芝加哥大学研究生毕业，同年和同一师门的学长埃尔文·史密斯结婚，并入职同一家公司。可惜这段金童玉女的婚姻只持续了七年，好在两人没有孩子，分手的不仅很痛快，而且不存在什么藕断丝连的机会，就连在公司也很少联络。在FBI对她的调查中，除此之外没什么可疑的，就是一个高学历人才应有的优秀工作履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扮演好这种角色？
恐怖组织可不像国家情报机构在人事上有高学历要求，大多数武斗派的脑子都贡献给了枪械和搏斗知识，只有少数在其他领域也有建树。但就像普通的职场一样，后者那样的全能型人才从来不会默默无闻，只会更受器重。
猫已经死了，赤井秀一不认为贝琳达会那么容易放弃她所培养的“猎犬”，同时他也好奇，那个女人有什么把握认为自己能牵住他的狗绳。
“嘎吱——”一声木头的响声打断了他的思索，下一刻，一个最近熟悉起来的声音就接着响起。
“看来你在这儿吹冷风吹的很开心。”阳台的门打开，一丝暖光从里面的照了进来，金发的娃娃脸笑眯眯地看着他，他没穿外套，只有件毛茸茸的蓝色毛衣套在身上，两手还各捧着一杯香槟，“要来一杯吗？”
波本，本名安室透，和他一起获得代号的两人之一，自称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情报人员——实际上这位看起来自来熟的笑面虎，总是凭借着无辜温暖的笑容靠近敌人，接着又一击致命。传闻中这家伙曾经为了钱财，故意接近富商的女儿，相识，相爱，准备结婚——然后继承钱财。
波本看起来像是爱过的表情，不过没人信，就像大家都不信他的未婚妻和老丈人是因突发事故死亡，却也没人真的和他计较，毕竟这种事在组织里只能算得上平常，谁的身家底都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就像他们同组的另一个威士忌，鹿岛真，曾经也干过杀人越货反敲金主的事。
组织里也有女成员因此不怎么待见波本，可威士忌毕竟是不一样的，身为搭档，在结束合作期限以前，大家总是要和和睦睦。
诸星大没有拒绝波本的邀请，自然地接过对方递来的酒杯：“谢谢。”
但直到波本将手里的香槟一饮而尽，诸星大手里的酒还是一口没动。
“不喝吗？”波本紫灰色的眼睛眯起，将手里的酒杯反倒，示意他已经喝完，“要下毒的话，我在你的下午饭里会更容易些。”
将手里的酒杯放在一旁的花架上，诸星大对对方糟蹋美酒的行为很是嫌弃：“那不是烧酒，波本。”
“明天还有任务，我不想影响手感。”
“哦——好吧，狙击手的习惯。之前苏格兰也是这样，”波本不以为意，说着向他伸出手，“你不喝就还给我，不喝比不讲究可更浪费。”
诸星大没多想，爽快地将酒杯从花架上拿起递给了他，随后熄灭手中的香烟，打了招呼就开门回了房间，只留下波本一个人端着自己带来的酒杯在阳台吹冷风。
见黑麦头也不回地离开，同往常一样不愿搭理自己，波本眼睛中一丝光亮闪过，低头看向手里的香槟忍不住低笑：“什么嘛，看起来他完全不知道啊。”
这位香槟还真是神秘，也连自己的手下也瞒得紧，可惜贝尔摩德那里就是密不透风的墙，什么都问不出。
不过路还很长。
“希望明天任务顺利。”
*
纽约大厦的顶层。
熟悉的餐厅里人来人往，诸星大坐在最不起眼的一隅，完全不见刚刚杀完人的紧张，好似只是一个平常的客人，喝着服务员刚刚端上来的咖啡。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是波本和苏格兰的事。
这里他还算得上熟悉，以前作为FBI潜伏和调查的时候也来过几次，谁让那些有钱人来来去去都是那么几个地方，而在市中心，那些地方又总是很近。好在时间隔得久了，以前他来不是做了伪装就是蒙着面，也不怕有什么人能认出他。
餐厅的用餐自然是波本安排的，那个喜欢浪费活动经费又爱享受的家伙，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毕竟这家餐厅可不便宜，组织的钱又不是自己的钱，薅羊毛能薅一时是一时。
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
诸星大有些唾弃，觉得幸好FBI没这种人，又觉得在组织里这么做似乎也没什么——毕竟他是卧底，又不是真的忠心耿耿。
黑衣组织里的都是社会渣滓，大家一个水平，自然也不好说谁不要脸。
舒缓的钢琴乐曲响起，远远的夹杂着宾客低声交谈的嘈杂，和服务员的脚步声，咖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他感到久违的宁静。
卧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工作，在精神紧绷的日子里很少有放松的时候。
“这位先生，如果这里没人的话，我可以坐这儿么。”一个女声问道，声线比一般的女性要醇厚些，口音也是地道的东海岸。
“不……”诸星大自然地想要拒绝，却在回头看到对方容貌的那瞬间猛地僵住。
来人有着一头少见的鲜艳红发，亮丽的颜色看起来像是刚刚染完从理发店出来，及肩的长度优雅中不失乖巧，亚欧混血的脸上绘着精致的妆容，含情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翘，眼线将那个趋势稍稍延长了些，看起来整个人笑意满满，满眼都是对面的人。
烟粉色针织长裙，奶白色的廓形大衣，还背着个小巧的珍珠贝壳包包，怎么看都不是ABC亚裔，很明显的亚洲留学生。
如果不是诸星大早就认识她的话。
露西亚·斯特朗，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好像自从她和父亲搬去苏格兰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
如果是二十年前的赤井秀一，或许还会很高兴地抱住对方，一起分享她父亲做的小甜饼，带着弟弟秀吉一起去图书馆看书，或者去植物园观察植物生长，然后向对方炫耀父亲送自己的新书，摸到的新枪，最后一起吐槽其他孩子爱聊的主题——但现在在这里的是27岁的诸星大。
诸星大不应该也不会认识露西亚·斯特朗。
“不好意思，这里有人。”基于特工的职业素养，哪怕心里已经紧张起来，诸星大的面上仍是一分不显，他一脸淡定，就好像是被打扰的男人不耐回头，在发现对方是个美女后，所有愤怒又瞬间烟消云散。
露西亚还是和以前一样好脾气，没有对他的话和态度表达不满，只是笑笑，然后在诸星大冷漠又无声的拒绝下，直接坐在了他身旁，动作轻快迅速，又带着无法让人拒绝地强硬。
在女人气息靠近的那一瞬间诸星大就僵硬了身体，待那双柔软的双臂抱住他胳膊时，事情的发展速度已经不受他所控制。
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耳畔，刚刚的女声变得有些甜腻起来，带着丝不可闻的撒娇：“好久不见就这么冷漠嘛。”
“不过我很开心，你对其他女人不理不睬的。”
到此为止听起来还像是许久未见的女朋友的撒娇。
“喜欢我的奖励吗，大君。”
话音落下，温软的唇瓣落在脸颊，那里止不住地发烫。
属于赤井秀一的心却在那一瞬间落入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