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葳蕤和覃文淑齐齐站在一旁,垂首低眉,缩肩含胸,一副乖巧听训的模样。
“我是栗山县是监市,管的是栗山县大大小小的生意买卖,你们这些占道经营的小贩也归我管。”
一身绢布青衫的市吏双手背在身后,抖着山羊胡怒斥道:“你们竟敢私自在长乐巷口兜销货品,依据大周律法,侵街巷者,杖七十。”
一听要被杖七十下,宋葳蕤和覃文淑腿都吓得虚软,不过想挣俩小钱,怎么还要挨板子?
“我们在长乐巷口,长乐巷不是民巷,是商巷,为何不能摆摊?”宋葳蕤的声音有些颤栗。
市吏的山羊胡一撅,冷哼道:“我是监市还是你是监市?我说不准摆摊就不准摆摊。”
宋葳蕤觉得有些奇怪,栗山县这种偏远地区,市肆管得较为松散,平时走街串巷挑担叫卖的小贩很多,市吏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官府驻地集中在城北,而长乐巷在城南,她到长乐巷口摆摊不过三刻钟左右,糕点还未卖完,市吏就得了风声,赶来城南捉她们。
这……是巧合吗?是自己最近走霉运吗?
宋葳蕤心里正暗自揣测着,就看见青衫市吏的目光越过她和二嫂,向她们身后张望。
宋葳蕤一回眸就看见青砖墙转角处有个人影倒映在地上,墙边露出靛蓝灰缬百褶裙的一角。
她立刻心下了然,有个妇人躲在墙角偷听这边的动静。
市吏见宋葳蕤回头张望,怕她看出猫腻,市吏厉声呵斥道:“看什么看!再看杖八十!”
宋葳蕤吓得一哆嗦,面皮毫无血色,覃文淑要把她护在身后,却被她轻轻躲过。她颤着眼睫,学费巧嘴那样扮可怜。
身子软若无骨地滑落,跪坐在地上,一手捂在胸口,一手掩着面庞,矫揉造作地哼哼唧唧,薄削的肩头随着哼唧声略略颤抖,俨然一副柔弱美人的可怜姿态。
“官爷,您了行行好吧,我……家中上有年过古稀的婆母,下有两岁孩提要恤养,我和嫂嫂也是为了养家糊口,不得已才到长乐巷口摆摊的。”
市吏捋着胡须盯着宋葳蕤的脸庞,她面部轮廓柔和流畅,一双杏眼泪光点点,哭泣时远山眉微微颦蹙,一颗晶莹的泪珠挂在朱唇边。
看见宋葳蕤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青衫市吏眼睛都直了,看得他心里痒痒。
市吏双手扶在宋葳蕤的肩头,五指用力收缩,贪婪地摩搓着她的肩膀,隔着衣料感受肌肤的温度。
宋葳蕤和覃文淑皆是一惊。
覃文淑气得挽起袖子就要去推搡市吏,未及她出手,宋葳蕤泪眼朦胧地看向市吏。
“官爷,我和嫂嫂就是两个柔弱妇人,真要挨上七八十大板,恐怕人就要归西了。”
她脸上含羞带怯,酥软的嗓音听得市吏心肝乱颤。
市吏内心暗忖,杖七十就是壮年男子也未必扛得住,何况两个细弱的美人。
在市吏愣神之际,一直躲在墙角的妇人走了出来,妇人体态浑圆,走起路来左右扭摆。
胖妇人是长乐巷桂香糕团店的老板娘,陈桂芳。
陈桂芳嗓音尖细:“蒋官爷,您是我们长乐巷的保护神,最是公正清明,万万不会被这不讲规矩的小贱皮子哄骗的。”
陈桂芳一面吹捧市吏,一面暗戳戳给他打了个手势,只要把宋葳蕤从长乐巷口撵走,陈桂芳就给市吏一贯钱。
宋葳蕤瞥一眼陈桂芳,原来是抢了糕团店的生意,遭人妒忌了。
宋葳蕤心里不服气,大家都是做生意的,生意好坏各凭本事,暗戳戳在背后捅刀子算什么?
长乐巷里集聚了二十多家糕团茶点铺子,每一家都是桂香糕团店的竞争对手,陈桂芳不敢碰那些硬茬,净挑宋葳蕤这种软柿子捏。
宋葳蕤暗暗讥笑,若是卖糕点的都像陈桂芳这种,把研究糕点的心思放在恶意抢生意上,人人都不去推陈出新,恐怕糕点界迟早要完。
市吏目光扫过宋葳蕤和覃文淑,再想想陈桂芳许诺的一贯钱,顿时有了主意。
市吏故作正经道:“老规矩,按时把我买的桂花糕送到我家。”
陈桂芳一听就知道市吏这是应下了她的所求。
每回求蒋官爷办事,陈桂芳便将行贿的赃款藏于桂花糕里,给蒋官爷送货上门。时日久了,桂花糕便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暗号。
“放心吧您,一准儿按时送去。”陈桂芳对着市吏点头哈腰道:“蒋官爷,那您记着点儿小人的事,小的这就回去给您做桂花糕去。”
待陈桂芳走后,市吏一手拉着宋葳蕤,一手拉着覃文淑,龌龊地笑道:“官爷我怜香惜玉,不止免了你们的板子,还要请你们到家中饮茶。”
覃文淑气极怒极,一面挣扎,一面怒骂道:“下流无耻!”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覃文淑脸上。
宋葳蕤一看,二嫂的身子被市吏一把甩了出去,重重撞在青石路上。
市吏怒骂:“小贱货!给脸不要脸!”说着就冲上去补了一记窝心脚。
宋葳蕤跪在地上,拦住市吏踢向二嫂的腿,急急说道:“官爷,我有个挣银钱的门道,保准比那胖婆子给你的多。”
市吏收回腿,眼珠一转,颇有兴致地问她:“什么门道?说来听听。”
“你通融一下,让我到长乐巷摆摊,每挣得一百文就许你抽十文,我的栗子糕卖两文一块,一天卖一百多块不成问题。”
听了宋葳蕤的话,市吏捋着胡须,面色犹豫。
宋葳蕤又道:“你帮她把我们撵走,以后她生意好了,求不到你了,还会给你送好处吗?她赚得再多也与你无关。你想赚眼前这一笔,还是源源不断地积少成多?”
……
天边的悬日越来越红,栗山县到下流村的小路边,生机盎然的野草被镀上一层艳红的金粉。
宋葳蕤折了一根细软的柳枝,漫无目的地甩动,她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石子扎进草丛里,惊起一群黑白相间的花蚊子。
她伸手在胸口抓了抓,摸出一把铜钱,约莫三四十枚。
今日卖栗子糕挣得的铜钱,大多被狗市吏剿了去,再除去零零散散掉落的,她身上就余下这么点。
宋葳蕤把摸到的铜钱尽数给了二嫂,做栗子糕二嫂出人出力出物,巴巴地陪她到栗山县摆摊,银钱没挣多少,还挨了一顿打。因而,宋葳蕤心里对二嫂有些愧疚。
覃文淑握着宋葳蕤递来的铜钱,又从自己怀里摸出几十枚,边走边数,共计余下七十一文。她自己留下三十五文,余下的铜钱扔进宋葳蕤的背篓里。
宋葳蕤听见铜钱砸在竹篓的清脆声,沉甸甸的,就像她此刻的心一样。
见她愁眉苦脸,二嫂笑着逗她:“我才不在意这几十文呢,今日你说动了那个市吏,以后咱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在长乐巷摆摊。到时候,别说几十文,就是几十贯,咱们也挣得回来。”
宋葳蕤耸肩颠了颠背篓,听着丁零当啷的铜钱声,心里既甜蜜又苦涩。
她叹了口气,说:“从今以后,咱们多了条生财之道,我开心。只是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挣得银钱要分与那狗市吏,我又恶心得慌。”
“你说我们底层小民挣两个铜钱怎么就这么难?”覃文淑苦笑着摇摇头,叹息道:“挣钱如吃屎,不……比吃屎还难。”
宋葳蕤扑哧地笑了,挣钱难吗?难不难要看各人,至少她觉得那个市吏挣得挺容易的。
天边霞光隐去,夜幕席卷而来。
宋葳蕤一到家就隐约看见两道瘦长的身影,围在茅草棚旁边转悠。梁以敏掌着油灯,捏着纸笔,梁以讷拿着一根划满刻度的黄竹竿,蹲在地上测量长度。
他们时不时讨论几句,距离太远,宋葳蕤听不清他们讨论什么,只见梁以敏断断续续地在纸上记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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