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夜空像一片巨大的乌蓝色幕帘,轻飘飘笼在头顶,月明星稀。
院子和小河之间夹着一条小路和一片树林,小路不足一丈宽,路南侧是一片黑鸦鸦的树林,枝繁叶茂。
跟二嫂约好一起做栗子糕,因而宋葳蕤不到卯时就蹑手蹑脚起了床。
她蹲在井边巴望,乌漆墨黑的,看得不清明,只凭着旧日熟悉的手感打了一桶水来洗漱。
说是井,其实不过是凿了个深窄的水坑,里面积聚着雨水,边上有许多根空竹管首尾相接,将泉眼处沥出的甘泉引入这个水坑。
下流村的人洗衣做饭、灌溉盥洗都靠门前那条无名河,而梁家因为凿了这个积水坑,日常用水方便许多,只偶尔去河边浣衣。
井边黑森森的草丛里发出聒噪的虫鸣,宋葳蕤漫不经心地扒拉一下草丛,一扭头就看见二嫂的黑影钻入厨房,随后,油灯的光辉从干裂的泥墙缝隙和破旧木窗中透了出来。
宋葳蕤匆匆洗漱完进了厨房,二嫂正把泡了一宿的红豆冲洗沥水,一听推门的声音就猜到是宋葳蕤来了,笑道:“小草,东西都备齐了,咱们得手脚快些,做完了还得做早饭。”
二人先把满满一箩筐的栗仁抬到石磨边,覃文淑负责把板栗磨成泥,宋葳蕤去熬豆沙和薄荷水。
久泡后的红豆衣变得浅红且充盈,宋葳蕤点火烧锅焖红豆,只放了极少的水,盖上锅盖后,沿着锅盖缘覆上一圈湿布,将灼热的蒸汽牢牢闷在锅里。
趁着焖红豆是时间,宋葳蕤又端着油灯去草丛里掐了少许野薄荷。她用另一口锅烧水,又将薄荷过水清洗几遍,洗好薄荷时,锅里的水也差不多烧开了。
宋葳蕤一掀锅盖,一股细密的白烟直冲而上,蒸得她面颊湿润,止不住呛咳几声。
她把洗好的薄荷抖入滚水,不一会儿捞出烫熟的薄荷,再盛出碧绿的薄荷水,薄荷的清气让她更清醒几分。
宋葳蕤舀了一瓢糯米粉倒在盆里,掂了掂,感觉不够,又舀了一瓢糯米粉,看着装糯米面的木桶露出桶底,她又倒了回去,舀了一瓢粳米粉来代替。
将冷却的薄荷水和山核桃油倒入糯米粉搅拌成糊,移到蒸屉上蒸至黏稠后倒出来,宋葳蕤被烫得咬着牙,手里不停地搓揉滚烫的粉团。
她翻了翻空空的糖罐,无奈叹了口气,倒了些野蜂蜜在糯米团里继续按揉。
锅里的红豆香气越蒸越浓,她搛起一颗红豆用手指一捻,软烂沙糯。宋葳蕤撤出木柴,只留灶坑里的火星子,用余温蒸干红豆中的水分。
宋葳蕤倒了些蜂蜜和山核桃油在红豆里,用擀面杖不停地搅动擂打,搅到手臂酸麻时,才做好一锅油光顺滑的红豆沙。
她回头往门外望了望,天空的黑暗已被丝丝光亮驱散。
二嫂提着半桶栗泥过来,一进门就歪靠在门边,苦笑道:“我只做这一回,以后再也不做了。”二嫂甩了甩推磨推到无知觉的手臂,“我这手啊、腰啊、腿啊,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宋葳蕤忙扶她坐下,“你歇着吧,剩下的就是包起来,我自己来就行。”
“先喝点水润润喉。”她将桌上的蜂蜜薄荷水推到二嫂面前。
覃文淑呷一口蜂蜜薄荷水,又甜又清凉,口中充斥着甜蜜,喉管往下一路透凉。
她趴在桌边看着宋葳蕤将红豆沙搓成小球,裹上一层细腻的栗子泥,最后包在晶莹剔透的糯粉皮中。
宋葳蕤十指灵活纤巧,糯粉皮在她手中转了几圈,被捏成各种各样的精巧形状,海螺状的、花苞状的、寿桃状的……看得覃文淑心里痒痒,搓搓手,跃跃欲试。
她学着宋葳蕤的手法捏了几个,有点样子,只是不大精致。
覃文淑将自己捏的丑团子放在宋葳蕤捏的花苞边比了比,顿时被激出好胜心。她不再叫累喊乏,闷头捏了二三十个,终于略得要领,可以捏出像模像样的花苞了。
学会了花苞状的,覃文淑又开始学着捏寿桃……
两人忙得不亦乐乎,谁都没想起做早饭的事,等覃文淑想起早饭这茬,外头已经天光透亮。
二嫂一拍大腿,“坏喽!我俩忙昏头了,早饭还没煮呢。”
宋葳蕤被二嫂的一惊一乍吓得一哆嗦,拿了个海螺在手里一晃,说:“早饭就吃栗子糕吧,现成的,不想煮了。”
宋葳蕤一直知道自己的手艺不错,却没想到梁家众人把她的手艺吹上天了,连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大嫂都说了句“还行”。
透润的外皮咬在口中软糯弹牙,里层的红豆沙细腻顺滑,中间的栗子泥绵密沙软,不甜的栗子泥恰好中和了豆沙的甜腻。因为加了薄荷,既解腻,吃完后又能唇齿留香。
临走时,梁以敏把笈囊挂在脖子上,左手抓四个花苞,右手抓五个海螺,腮颊塞得鼓鼓囊囊,口齿含糊道:“三嫂这手艺不到我们塾堂摆摊,真是那群呆子的损失。”
宋葳蕤被他们夸得心里飘忽,她看了眼梁以讷,想问问真的那么好吃吗?她还未开口,梁以讷就看出她的心思,说:“你的手艺,很好。”
宋葳蕤目送两大两小远去的背影,心里暗戳戳乐开了花,突然发现了一个生财门道。
虽然栗山县遍地是栗子,但是把栗子做成糕点的不多,如果她的栗子糕能迎合众人口味,没准真能卖出去。
栗子糕是她和二嫂一起做的,是以先跟二嫂商量一番。两人一合计觉得可行,立马背上栗子糕去栗山县。
仍旧要走那条臭气熏天、蝇旋蛆拱的烂泥路。
宋葳蕤不禁联想起改建茅房的事,如果只有梁家改建茅房,村里其他人依旧用茅缸解决拉撒,依旧隔一段时间就往路边挑粪,那么这条小路会永远如此邋遢不堪吗?
她脚步飞快地逃离这里,脑中有了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她咬着唇沉吟片刻,说:“二嫂,我想劝整个下流村的邻里乡亲都摒弃茅缸,改建茅房。”
“那我先劝你摒弃这个打算。”覃文淑听了宋葳蕤的想法只觉得不可思议,叹息道:“村里多的是又抠又懒的犟骨头,让他们掏银子改建茅房?你还不如说要他们的命呢。”
“改建茅房利人利己,虽然有些花销,可建成了能用好多年。”宋葳蕤一盘算,改建茅房这笔账长远来看,绝对划算。
听了宋葳蕤的话,覃文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宋葳蕤继续道:“难道那个破茅缸他们就没蹲够吗?没地方沤肥,时常要往外挑粪,再去拾粪作肥,来来回回地折腾。有这功夫,还不如改建茅房呢。”
覃文淑低叹一声:“说白了都是银钱的事儿。”
她回望一眼村落,几排高高低低的吊楼隐匿在森绿的斜坡上,宁静又祥和。门前有绿水,屋后有青山,这么山明水秀的地方,有美好,也有这样一条肮脏破败的路。
栗山县城有一条长乐巷,长乐巷里大小林立的茶点铺有二十来家,栗山县糕点行中的翘楚禾香楼和大雅斋就在长乐巷里。
宋葳蕤和覃文淑在长乐巷口摆起地摊,覃文淑掀开蒙在背篓上的布,糕点晶莹的外皮在阳光下越发清透,夹着黄亮的栗子泥,看着就让人食欲满满。
覃文淑虽然知道这栗子糕十分诱人,但心里还是有点没底,毕竟这里可是长乐巷,栗山县周边做糕点的大师傅都齐聚在这里,在这儿卖糕点不是班门弄斧嘛。
二嫂犹豫道:“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卖吧,长乐巷里那么多家糕点铺可选,人家未必看得上咱们这些摊货。”
宋葳蕤觉得二嫂的顾虑也有道理,但思索片刻后,任然认为长乐巷口是最合适的地段。
“别的地方的人未必想买糕点,但来长乐巷的人都是来买糕点的。”宋葳蕤蹲在背篓后面,双手托着下巴说:“来这儿买糕点的人要求高,出手也大方,我们在巷口,他们一来就能看到,我想赌一把。”
毕竟是她和二嫂半夜起来辛辛苦苦做的,她不想贱卖。到长乐巷口卖糕点就像一场赌博,赌赢了能狠狠赚一笔,赌输了……大不了再跑去别的地方贱卖,反正不会比贱卖更差。
不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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