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拧眉,算了算年岁,苏夙简也确实该回来了。


    只是没想到,他一回来便找上了自己,不知有何目的。


    苏夙简瞧她一瞬间的凝重,虽然很快就收了起来,但还是逃不过他一直盯着的眼。轻笑了声,“晚晚还是这么爱多虑,喝杯茶吧,我记得你偏爱这庐山云雾。”


    未等到回话,他便自作主张地斟了一盏茶,又缓缓推过来,淡笑看着她。


    “苏公子今日让丫鬟引我来,就为了喝这一杯茶吗?”沈岁晚倒也没有推辞,缓步向他走来,拿起了茶杯却没有喝。


    听见她话里若有似无的讽刺与生疏的称呼,苏夙简收了些笑,“晚晚不爱喝这茶了吗?我此番一是想与晚晚赔个不是,当年未在家中,那件事非我所愿。”


    顿了顿,“二是……二是许久未曾见过晚晚,有些想念晚晚了。”


    话音刚落,便听猛的“碰”一声,沈岁晚将茶杯用力地放下,“苏公子,慎言。”


    “至于往事,都已成过往。本宫已经尽数忘了,苏公子不必再挂念着。”


    有些人的账,她已经收了。


    听见她转变的称呼,苏夙简眸子凝了凝。


    *


    “昨日不是才喝过酒,怎么今日又要喝?”宋明尘笑容里有些许无奈,回京城几天,其他熟悉的菜肴没吃多少,酒倒是被灌了许多。


    昨日喝个烂醉归府,今早酒气还未散完,叫来诊脉的小姑娘闻到了,又是一副明里暗里说他不顾惜身体的话。叫他听着头更痛了,用故友重逢十分高兴搪塞了过去。今日再来一遭,怕是小姑娘又要生气了。


    “怎的?宋府这点酒便被掏空银子了?”楚时砚寻了个板凳坐下,轻哼一声。


    “这倒没有……”


    话还没说完,便被池裕夺了去,“明尘还欠我俩许多酒,这才哪到哪啊?”


    楚时砚侧身来勾住宋明尘肩膀,“你这小子,当初偷偷跑去那天远地远的地方任职,便该想到有这一遭。”


    宋明尘眼神暗了暗,当初她进宫后,他便自请了外放离京,去时匆匆,也未提前与友人说过此事,有人问起时,只是笑着说了句想去看看外面的大好景色。


    “咦,阿砚,那不是你府上的马车吗?”池裕站在窗边,不知发现了什么。


    “是我府上马车又怎么了?”不对,他今日出门没乘马车!


    楚时砚立马起身,到了池裕身旁,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果真是六王府的马车,凝神一瞧,旁边的那个侍女正是听霜。


    他心里犯了嘀咕,岁晚姐姐今日是有什么约吗?怎么不将听霜一道带上去。


    往日缺根弦的脑子今日倒是伶俐了许多,翻来覆去想了半天,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


    宋明尘见了这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又望了眼桌上刚上的两坛子酒,出声道,“阿砚若是不放心王妃的安全,便去看看如何?”


    楚时砚听了这话眼神一下子亮了,定下了主意。不若去问问听霜,若是岁晚姐姐的安全没有隐患,便回来继续和好友喝酒。


    他只是关心岁晚姐姐,没有想探听她隐私的意思!


    有了主意,楚时砚立马起了身,一面往外走,一面说着,“你们在此处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池裕连忙摆手,“去吧去吧。”又坐在了宋明尘对面的位置,揭开了一坛酒,倒了一碗递给他,似笑非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喝!”


    宋明尘伸手接过,脸上挂着疑惑,“阿裕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心里却是暗自擦了汗,池裕这小子怎么学精明了,看来今日是非喝不可了。


    *


    这边听霜站在马车旁走着神,也不知王爷有合适要与王妃说,竟还寻了个茶馆,倒不太像王爷平日里爱去的地方。


    “听霜?听霜!”


    大街上有些吵嚷,楚时砚一声还没将听霜的魂儿唤回来,又加大了声音。


    “诶!谁叫我?”听霜回神四望,一下就瞧见了几步外的楚时砚,站在大街外,听霜回身瞧了瞧茶馆的门,声音不由得哆嗦了起来,“王……王爷,您怎么在这儿?”


    楚时砚心下觉得奇怪,听霜怎么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我与好友在对面酒楼喝……咳,叙旧。”解释了为何在这此处,又转了话头,“你怎么在这儿?王妃呢?”


    听霜喃喃道,“不对啊……”


    “嗯?什么不对?”习武的人向来耳朵灵敏些,听见了听霜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又见她反应不对,便觉得事情有蹊跷。


    “听霜,王妃呢?”


    听霜吞吞吐吐的,不晓得该怎么说,明明是王爷约王妃来此处的,怎么王爷还问王妃去哪了?还说是和好友来此处叙旧,听霜心里一惊,那楼上是谁?


    “你不说,那我便自己去寻!”楚时砚转身便向茶肆里迈去。


    “诶!王爷……”听霜连忙去追。又暗骂自己方才急了不会说话,这什么都不说,反倒是给王爷误会的机会。


    楚时砚将雅间一间一间地推门看去,引得房内的茶客连连抱怨,又马上道歉去瞧下一间,终于在倒数第三间找到了要找的人。


    入眼是沈岁晚与一名有些许眼熟的男子,见有人闯入,男子也不生气,抬头向他点头示意,脸上带着微笑。沈岁晚以为是茶肆的小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跟着楚时砚进来的听霜也到了,方才被掌柜拦下,又替王爷赔偿了些许银钱才被放走。


    “苏公子!”听霜惊呼出声,见几人都望着自己,连忙捂住了嘴。


    听霜对苏公子印象还可以,苏公子向来待人谦和,逢人三分笑。虽然当初苏家退婚,但苏公子在外为官,这些事都是苏公子的父亲与母亲决定的,待到他收到消息时已成定局,所以此事也不能怪罪苏公子。


    要怪,便怪他那狗眼看人低的父亲母亲。


    不过苏母也遭到了报应,用苏府的银钱在外养了男宠,还被人找上了门来,脸都给苏府丢尽了,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苏母出来走动过,说是突发恶疾,送夫人回来老家养病。


    楚时砚又转头去看那对着他笑的男子,原来是从前与岁晚姐姐定有婚约的那人,怪不得他觉得有些许眼熟!


    要他说,苏家那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老的一个见风使舵,一个嫌贫爱富,少的爱做个笑面虎。只是退婚时这苏夙简面上未曾归家,不知岁晚姐姐是否被他装作不知情蒙蔽!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沈岁晚旁,手搭在她肩上。


    苏夙简起了身,拱了拱手向楚时砚行礼,“见过王爷。”


    楚时砚撇了撇嘴,“苏公子在朝廷做官,平日里竟这么悠闲吗?”


    “啊?”苏夙简脸上适时露出了个疑惑的表情。


    “若是不闲,怎么有空与本王的王妃喝茶?”全然忘了平日里下朝便到处窜的自己,他既卸了将军一职,每日就只需去上朝做做样子。


    前些日子皇兄见他整日游手好闲,便给他找了份差事,又任他去了那金吾卫,楚时砚也没有推辞,便当时为了守卫皇兄的安全了。


    “王爷……”沈岁晚才出声,楚时砚便迈开腿跨过凳子,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凝神仔细去瞧着她的脸,“王妃想要说什么?”


    沈岁晚从未曾见过他这样狠厉的眼神,被他这样望着,一时间恍然失了语。


    苏夙简出了声,“苏某与王妃自幼相识,此番许久未曾见过王妃了,便与王妃叙了会儿旧。”


    楚时砚冷笑,“苏公子若是真有心叙旧,不如递帖子到王府,本王心善,自会让王妃来见你。”


    心里想的却是,要是真的敢来,看他不叫护卫将他乱棍赶出去。


    “王爷……”沈岁晚又唤了声,便被他打断了,“王妃有什么话,回府再说吧。”


    楚时砚脸上挂着笑,笑里是不容拒绝。他现在有些怕沈岁晚会说出一些让他心生嫉妒的话,他不愿听。


    至少不愿在苏夙简面前听。


    她轻挑了眉,见方才楚时砚又是威胁她,现在又是一副凝重的样子,不知这小王爷又在心里脑补了些什么。


    到底是少年人心思活泛。


    听霜此时站在两人身后瑟缩着,转眼也想明白了是苏公子假借了王爷之名。


    只是苏公子向来是光明磊落、风光霁月的京城公子,听霜想不通为什么他要这么做。若是想让王爷误会王妃,可这回去一问,不就知晓真相了吗?还污了自己的名声。


    又暗骂自己一声,怎能将人想的这样坏。许是见王妃已成婚,而自己见王妃便会对她名声不好,只好借王爷之名将人找来。


    暗自可惜,苏公子真是对她家小姐一往情深,可惜了那样的父母。


    又看了王爷的背影一眼,心里默默给王爷道歉。她与沈岁晚一道长大,心里自然更偏向自家小姐一些,难免会将楚时砚与苏夙简比较。只怪王爷平日里看起来像是需要人照顾的,而苏公子言行里都像是能照顾人的。


    “想说的话都说过了,苏某便先行告辞了。”苏夙简起身对着二人拱手拜别,离开时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沈岁晚,没有避讳着楚时砚的意思。


    楚时砚拳头紧了紧,瞧见他这眼神,眼珠子都想给他挖了!


    两人到了茶肆下马车旁,沈岁晚被他扶着上了马车,他却没有马上进去,转身与听霜道,“你送王妃回去,本王还有些事要处理。”


    “哦,是!”听霜连连点头。


    沈岁晚听见他的话,掀开车帘,只见他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