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沈岁晚在帮忙打探着这些男子的家世清白,也没有想过隐瞒楚时砚。


    楚时砚瞧她一直在桌案旁也不知在忙什么,勾勾写写的不像是在看书,管家不在也不会是在对账。


    什么纸能让岁晚姐姐一直瞧着,有本王俊俏吗?重重地坐在凳子上,端起一旁的茶盏,掀开了茶杯,正准备喝一口下火,又瞟到了水影里的自己,不可能1这京城不可能有比本王还俊俏的人!


    磨蹭了半晌,终于扭扭捏捏到了沈岁晚背后,状似不在意地瞟了一眼。


    一瞧纸上都是些男子的名,一旁记载了家世,还贴心地标注了风评如何。楚时砚大惊失色,莫非姐姐这么早就腻了他了,已经在盘算着找下家了?


    心里酸涩着,又怪姐姐不小心些,还叫他看见了。这江闻景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哪点比得上他!


    沈岁晚倒没闻到空气中的酸味儿,心里只有奇怪与不解。方才就见这人一直在磨蹭,仿佛凳子上有钉子一般,一会儿坐下一会儿走在走去,她分神去瞧了会儿都要看晕了。


    现在到身后站了半晌也不说句话,不像平日里那样叽叽喳喳的,莫不是遇到什么难以说出口的事儿了?


    “王爷有什么事吗?”她没有抬头,回忆起昨日探听来的消息,继续在纸上写着。


    楚时砚的脸马上哭丧了下来,岁晚姐姐想离开也就算了,现在连站在她身旁都不让了,“没……没什么事。”


    沈岁晚侧身去瞧他,将纸上写的内容展示给他看,“王爷可曾听说过这江闻景?”


    楚时砚心里想着事儿呢,下意识张口便道,“没我生的好看。”


    她好看的眉蹙了起来,嘴里的话囫囵了半晌,又咽了下去。瞧了眼少年的脸庞,这话倒是没错。这京城难找出几家少年郎的相貌能与他相比,更遑论这皇家养出的气度了。


    看到她奇怪的表情,楚时砚马上回过神来,糟糕,怎么把这话说出来了。


    轻咳了两声缓解尴尬的气氛,他状似平常地开口,“岁晚姐姐问这些做什么?”


    她回身将毛笔搁置下,轻轻揉着额角,这些日子都在探听这些,她也有些许累了。嫁入皇家是不假,只是她也不过是个新妇,有些是从前便知的,其余了解的也不深,有些得从其他夫人嘴里拐弯抹角得知。


    楚时砚乖乖地接替了她的双手替她按摩着额头,她的手顿了顿,缓慢的放下了。


    “岁知到了议亲的年纪了,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替她把好关。”


    岁知能抛却那段孽缘,往后怎么选都只会更好。


    至于那个人,他当然知道你喜欢他,也知道你在等着他的明确的回应,等一个可以正面站在他身旁的身份。可是他觉得这个身份值钱,想拿去卖个更好的人家,又舍不得放弃你,便若有似无地吊着你,他当然知道你难过,但他不在意。


    又想起身旁这人,与那一晚耳旁的呼吸声。她也不知晓楚时砚为什么这么理所当然的喜欢上她,好像没有任何缘由,叫人摸不太真实,他图的到底是什么呢?


    好似是空中被鱼线牵住的纸鸢,心落不到实处。


    他先听了这话,点了点头,是该好好把关,毕竟是人生大事。等等!是谁要议亲了来着?


    “怎么这么突然?”脑子里想了半天这江闻景的事迹,努力给他找个茬子出来。


    “她这个年纪,也该相看好人家了,省得到时候急着不知底细就嫁过去了。”


    说来好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敲定了要共度下半生的人,虽然知晓对方的家世情况,但别的一概不知,相看时远远瞧过一眼,下次再见便是撩起红盖头了。这大都是盲婚哑嫁的,让她不能不担忧。


    楚时砚心想,坏事儿了,可别等阿裕书还没念出个名堂,人就已经没了。


    连忙去了池府给自家好兄弟报信儿。


    沈岁晚瞧他风一阵的样子,摇了摇头。风风火火的,果然还是个少年,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稳重些。


    又觉得自己这些日子有些好笑,少年人一两句喜欢反而让她较起真来了,少年心性罢了,说了什么转身即忘,那日的花灯不也说喜欢。


    于是楚时砚还不知晓,这么明晃晃的喜欢就被她换成了一时兴起,与喜欢新奇小玩意儿无二的喜欢。


    *


    池裕自那日华灯会回来后,便禀了父亲要发奋学习,池父闻言也没做什么表示,敷衍地点了点头,如他所言替他请了个西席。


    池父对他能改过自新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了,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大儿子在他面前发誓自己要好好念书,但没过几日又现了原形。


    本以为这次也是池裕心血来潮,没料到这几日下朝回来,池母都与他说儿子还在读书,问他是不是又逼迫儿子了。池父一听连忙叫下人备车,他要出门一趟。


    池母一边替他换下官服,问道才刚下朝,又要去做什么事?


    池父抬了抬手,方便她解开,“阿裕那小子莫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魇住了,我去请个道长来做做法。”


    池母嗔了他一眼,“往日赶着儿子去读书,现在儿子知道学了,又在这作怪。”


    他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自己儿子什么性子他还不晓得?这些年藤条伺候也不知多少了,还是不知道要书。平日书院总是压着点去,先生对他这副样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池父已经不奢求儿子能学出个什么名堂了,别跟京中那些拈花惹草逛青楼的浪荡子混在一起就行了。


    当年小王爷的两个伴读,一个自家儿子一个宋家的明尘。几年下来半分没学到宋家那小子的聪明劲儿,倒是跟着小王爷招猫惹狗好不热闹。


    *


    楚时砚刚进房门,就见池裕哗啦一声撕了一页纸,看也没看胡乱绉在了一边,往脚下看去已经有几团纸了,乱七八糟的,池裕也不在意,思考着今日先生留下来的策论。


    先生今日留下来的题让他好生难下笔,又要引经据典,又要针砭时弊,不如杀了他算了,也不知他老头子当年是怎么学过来的。


    “呦,还学着呢,池大少爷。”楚时砚自觉地入了座,给自己倒了杯茶。


    池裕翻了个白眼,“真是遭了报应了。”


    这些日子他已经好了许多,扪心自问倒是学进了些东西。前两日每每看到书便头疼,想放弃重回以前潇洒快乐的日子,又想起那天晚上小姑娘泪汪汪的双眼。


    他问祝修文有什么好的,不过是薄情寡义的负心郎一个!小姑娘听了这话也不反驳,只说了一句,“可是他学问做得好。”


    他还真没办法反驳这话,一咬牙,不就是学问做得好吗!


    那小子行,他怎么就不行了!


    楚时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相伴长大这么多年,见过他被池尚书追着打的样子,还没见过他这样抓耳挠腮还坚持着念书的。前两日叫不出来人楚时砚还寻思着这人转了性子,来池府找人小厮跟他说大少爷在书房时都将他震惊住了。


    等了好一会儿,先生授完课后才见到这位大忙人。


    池裕哭丧着脸跟他说了起因,楚时砚没忍住噗嗤一笑,转念一想幸好,岁晚姐姐不喜欢什么学问做得好的。


    等瞧够了他这副被读书折磨的样子,他才终于想起来今日不是看笑话的,还有正事要说。


    犹豫了半晌,决定先说另一件,“明尘几日后便要到京城了。”


    池裕一喜,“这小子终于知道回来了。”


    他从果盘里随意挑了个果子抛着玩,“说是任期满了回京述职,这几日要到京城了才送信回来。”


    池裕笑着叹气,“他一向是个有主意的。”


    “也是。”顿了顿,“还有件事,你听了先莫急。”


    “还有何事能让我急的?”池裕不以为然。


    他将果子放下,小心翼翼地说了沈家在给沈岁知张罗着议亲一事。


    “什么!沈三小姐要议亲了?阿砚啊阿砚,你怎么不早点给我说!”


    算算距那日过去已有半旬了,若是她死心后回去就张罗此事,连人都该相看了几批了,说不定婚期都定下了!


    楚时砚坐在一旁,不自然地拋了粒花生米进嘴里,没来的及嚼碎,“我也是今日才知晓,这一听说不久马上来找你了吗!”


    “不行!我要去见她一面跟她说清楚!”将笔重重拍下,也全然不顾笔尖的墨纸上洇开了,弄脏了写的最顺畅的一篇,池裕起身离开桌前就要往门口去。


    楚时砚连忙站起来抱住他的腰,“阿裕你别急,你这样去找上门,也见不到岁知是不是?”


    池裕现在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只想马上见到沈岁知。


    但是这身板与楚时砚比起来还是差了太多,楚时砚就这么扣住他,他半步也动不了,焦急地拍打着楚时砚的手,叫他放开。


    楚时砚嘶了声,这小子手劲儿还挺大,“你现在只身去寻沈岁知,非但见不到人不说,还会对人姑娘的声誉有影响!”


    池裕深呼吸了几次,冷静了下来。


    楚时砚说的也在理,他贸然找上门去只会让人觉得不清不白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先过他娘这关,让他娘答应去提亲,以及稳住沈岁知家里人,别人旁人赶了先去。


    不论如何,还是要去见沈岁知一面才好,或是托人替他说。


    低头看了看桎梏着他的这双手,一道想法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