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琛他先行去了。”


    这时楚时砚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话,“表哥,这就不能怨我说你了。阿琛还是小孩子,要是一个人走丢了怎么办。”


    楚时砚非常自觉得跟着沈岁晚叫起了表哥。


    “这……”沈明轩被他说得面上一红,这了半天也每个下文。


    沈岁晚躲在他身后用帕子掩了掩唇角,笑得如一弯新月的眼却遮挡不住。


    这人净爱说些胡话,阿琛已是个半大孩子了,还会在自己家里走丢了不成。


    楚时砚偏头便见她在偷笑,刚想跟着她一起笑,又瞧见了眼前状似被为难住了的沈明轩,他心里愤愤。


    我的岁晚姐姐心思澄澈,可这沈明轩指不定包藏什么祸心呢。


    这时一个丫鬟小跑了过来,向他们分别行了个礼,“王爷、王妃、明轩公子,原来你们在这儿。少爷和小姐已经去正厅半晌了,夫人见贵客许久未至,便遣奴婢来寻诸位了。”


    绿衫蓝裙,梳着双丫髻,是沈母房里的丫鬟。


    *


    待用过了午膳,楚时砚便拉着沈岁晚在院子里到处走,美其名曰消食。


    沈府几朝前便立于京城中,因此府邸也沉浸了些岁月的底蕴。红墙青檐已做旧,假山流水潺潺,梨花淡白柳深青,游廊曲折叫人看不太真切,又垂下几枝玫色的小花,叫看似幽静的院子平添了两分生趣。


    身着海棠色长裙的少女与素白锦袍的少年并肩而行,远远瞧见似有岁月静好之感。


    只是走近了,便会对刚刚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错觉生疑。


    原因无他,那一旁的少年实是有些吵人。


    “岁晚姐姐,你是不是有些累了?”


    少年侧过身见她面有疲色,小声问道。


    她脸上扯了个笑出来,“多谢王爷关心,妾身并无不妥。”


    实则恨不得堵住他的嘴,连幼弟沈年琛也不见像他这般多话,一路来从假山水池子里养了几尾鱼,说到府上的梨树能结果实吗,再说道花坛里未曾见过的花。


    活像个几十年未曾说话的人,巴不得多说点话,一花一木都被他关照过了。


    且不提皇宫的繁华雅致,便说是王府也不知比这沈府大了多少,还与我说这着后院实是太好看了。


    说就算了,问我这梨树是何时种植的做甚,我又不是这院子里的精怪,还清楚每棵树的年岁不成?


    内心百转千回,面上却还是带着温婉的笑。


    楚时砚以为她走累了碍着面子不好意思说,见前方有处亭子,便体贴的引她去那坐下了。


    *


    沈岁晚刚坐下,便听见旁边有些别的动静,原是二弟沈年钰在此处习武。


    她便专心地看了会儿。


    二弟心思简单,从小便爱习武,幼时伯父还会压着他念书,回回都是被他压到书院后便逃了,又请过先生来家中替他授业,可他竟躲在房中连面都不曾出来,气的沈父说他不出来便好,最好连饭也别吃了,还叮嘱下人不许给他送饭。


    饿了几顿下来沈年钰还没投降,沈父先心疼了,转而替他寻了练武术的师傅。


    其实当年哪有挨饿,不过是三妹给他出的苦肉计,表面上没吃没喝,实则三妹每日都出府给他买些吃食,沈岁晚见他无心科举,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父只问了府上的厨子,不知这吃食是从府外来的。


    楚时砚见她望着前面不转眼,便也凑到她身旁,想瞧瞧她在看些什么。


    沈岁晚见他坐过来,还以为他也想看,便向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


    他便喜滋滋地挨着沈岁晚坐下了。


    入眼是名练剑的少年,梨花纷飞,他执剑穿行在飞花见,银剑乱舞,身姿矫捷。


    楚时砚见他有些眼熟,应是刚刚座上的某位,只是刚刚用膳时他留意着自己夫人用了那些菜,并未用心去记人,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这是哪位。


    他见沈岁晚还望着那少年,轻哼了声,这种花拳绣腿的功夫,还想唬谁呢?


    “岁晚姐姐若是爱看这些,我也可以练给岁晚姐姐看。”他开口道。


    她摇了摇头,“多谢王爷体贴,妾身只是随意看看。”


    左一个王爷右一个王爷,这样和岁晚姐姐的距离什么时候能拉进些,楚时砚心里发愁。


    虽然当初的心愿是能娶到岁晚姐姐便好,可她嫁与自己为妻后,又总想与她再近些。


    楚时砚还在这里胡思乱想,那厢沈年钰注意到了两人,便来了亭外与两人行礼,算是打了声招呼。


    “二弟的剑术倒是愈发高明了。”沈岁晚打趣道。


    “哪里哪里,阿姐净爱夸人。”沈年钰拱手。


    见两人互动着,楚时砚扯破了一旁的叶子,瞥了一眼沈岁晚怕被她瞧见了,可见她未瞧着自己又有些急躁,随手把叶子摘下扔到了倚栏外。


    “二弟武功确实不错,但一人练□□不知自己深浅,不若让我来替二弟甄别一二?”楚时砚笑得和煦,仿佛自己真是替晚辈着想一般。


    像个本分的长辈,怕晚辈没个参考,不知自己水平如何,做些无用功。


    “这……恐怕不好吧!”沈年钰面露欣喜,嘴上却说着推辞的话。


    他对这位少年将军很是敬佩,年纪轻轻便能坐上将军一职,想必身手不凡,再者与同窗出游时曾听过他的一些神话,愈发觉得佩服。


    楚时砚不知他喜从何来,只是在心里对他说抱歉,待会儿一定会打轻些。


    怪你小子命不好,在这儿练剑被岁晚姐姐瞧见了,岁晚姐姐还没看过我练剑呢,怎么先瞧着你了?


    他本想在心里寻些借口,结果自己倒是越想越气。


    沈岁晚不知他心里这些小九九,见两人兴头都上来了,沉吟了半晌,“刀剑无眼,便以树枝做武器吧。”


    “王妃说的极是。”


    沈年钰本想辩解,说习武之人知道分寸,本着认真的态度,应以剑相对才是。


    可话还未开口,便听楚时砚已赞成了她的说法。


    他不禁在心里怀疑,难道是我太过戾气,竟不避讳人刀剑相向。或许是对自己自负了许,寻常比试应注意些才好。


    又感叹楚时砚不愧是能当上小将军的人,不用刀剑而用树枝,端的是一副返璞归真的样子,或许这才是武学的最高境界,自己应当多学着才是。


    楚时砚随手折了根树枝,拎在手上掂了掂,便先行去了外面宽敞的平地。


    沈年钰回过神来,也跟着他去了。


    沈岁晚便又坐下,看二人的比试。


    *


    自沈岁晚第一次见到楚时砚,便对他的印象是无拘无束的少年。


    说得失礼些,不愧是在塞北长大的,像边塞的野马未经过教化,净爱做些不循规蹈矩的事。


    虽然说是她的夫君,但她却始终代入不了这一角色,他身上有着介于少年和青年间的稚气,说是夫君,相处间更让她觉得像自己的弟弟。


    看着眼前的拿着树枝的少年,他一回过头来表情冷了下来,她在心里笑,倒有三分能够吓住人的样子了。


    少年抬了抬手,示意沈年钰先出招,他也没有推辞,率先便发起了攻击。


    楚时砚看似随意的一挡,试了试他的力道,随之手腕一转,手中树枝霹雳一般向对方袭来。


    沈年钰来不及收回手,便侧身而过绕开他的攻击。


    两人又相互纠缠了几瞬,沈年钰收下了方才的激动,决心要沉稳应对。


    这厢沈年钰应付得吃力,楚时砚却好似已过了兴头,又悄悄看了眼沈岁晚,却正正闯进她的眼里,他有些愣住,微顿了一瞬。


    沈年钰不知发生了什么,之见身前的人身形不稳,还以为是因为自己,便借机向他小腿刺去。


    楚时砚回过神来,暗骂自己没有出息。急忙后跃两步躲过攻势。


    又在心里打起了鼓,岁晚姐姐见我刚刚这表现,该不会认为我不如这小子吧,要不两招把他解决了证明我自己。


    可是岁晚姐姐在看我啊,若是多打一会儿,那就会多看一会儿。


    太让人为难了。


    楚时砚还在心里盘算着,沈年钰挥枝向他头顶袭来,他接下后用力一推,沈年钰便连连退了两步。


    也不知岁晚姐姐有没有瞧见他退的比我刚刚还多。


    他在心里算了算时辰,应该结束了吧。再打下去仿佛我和这小子打的有来有往一般,还好这儿没有旁人,若是被军中那些人瞧见了都要笑死。


    沈年钰再度袭来,却被他招架得不能再动半分,沈年钰连忙稳着下身以为就此便可缓和半分。


    未料楚时砚借力跃起,直击沈年钰胸前,他扭转不及,被击退撞倒在了树前。


    一树繁花被沈年钰撞的纷扬直下。


    楚时砚站在飞花中收了剑势,不知我这个姿势有没有做的完美,岁晚姐姐会不会被我这个姿势迷住呢?


    “二弟你怎样了?伤着哪儿了没?”


    沈岁晚急忙跑扶起沈年钰。


    “没事的阿姐,小将军已经收了力,只是我没稳住罢了。”沈年钰安慰他道。


    楚时砚委屈地站在一旁,怎么上来就关心他,不看我一眼,早知我也摔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