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霁接见了卫无瑕。


    只是他对卫无瑕心有怀疑,即便这是卫瑜的亲姐姐,他也没有给出什么好脸色,让高德把人领进来,赐了个座,连茶水都懒得给一杯。


    不能怪他对卫无瑕心生怀疑,而是卫无瑕是真的非常可疑。


    两国之间,人员要流动,手续是相当之麻烦的,得有官府公函,加盖印章,卫琼那混蛋给自己的暗卫伪造卫国那边的文书自然方便,他是皇帝,他想怎么伪造就怎么伪造,可是要通过秦国这边的审核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毕竟是才打过仗的交情,得防着点儿。


    秦霁也了解过一些,他知道,现在还能在秦卫两国之间顺利往来且不会被拖延各种文书时长的,除了两边朝廷的人,比如说秦霁派去给卫琼送信的,就只有两国之间做了很多年生意的人。


    刺客要想成功地混进秦国,混在做生意的队伍里没那么容易,而且卫琼也不会这么做,一旦被查,那两个刺客的身份根本就瞒不住。


    而如今时节特殊,秦霁要过二十岁生辰,这是他登基之后过的第一个生辰,又是加冠的年岁,秦国会大办一场,各国的使臣都会前往秦国都城以表祝贺。


    刺客混在出使秦国的队伍里,一路来到都城,才是最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秦霁觉得自己没有直接命人将卫无瑕给抓起来严加审问,就已经是他脾气很好的缘故了。


    至于卫无瑕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见他,他半点都不想听。


    卫无瑕的年龄比卫琼都还要大一些,先前成过婚,只是夫君意外染病去世了,秦霁记得,就因为此事,卫琼给了卫无瑕很多的赏赐,去安慰他这个姐姐。


    呵,给卫无瑕就那么舍得,给卫瑜就是直接将人给赶出卫国,这差别待遇可真是够大的,论双标还得是他卫琼啊。


    “听闻秦君陛下昨夜遇刺,陛下可有事?”卫无瑕施施然挪动了一下自己的方向,面朝秦霁,露出一个可称温婉的笑意。


    秦霁:“???”


    你对着我笑什么笑?你们卫国派来的刺客,要刺杀我,给我手臂上划了那么大的一个口子,你还有脸对着我笑呢?要不要脸?啊?


    “长公主耳聪目明,一到我秦国都城就什么都听说了,这速度,比八百里加急都快。”秦霁冷着脸,看我不阴阳怪气死你。


    卫无瑕脸上温婉的笑意僵了一下,隔了一会儿,她才道:“秦君陛下说笑了,我不过是随便听了两耳朵,还不是因着关心陛下,才注意到了这消息,不然从卫国一路到秦国,千里迢迢的,我又是一介女流之辈,路上折腾得很,哪里还有心思关注旁的?”


    秦霁:“是吗?朕看长公主精力好得很,一点都不像是跋山涉水过的样子。”


    卫无瑕手指蜷进宽大的袖子里,攥得紧紧的。


    秦国的皇帝不是个脑子不好使的暴君么?这伶牙俐齿的是谁?


    秦霁端着茶盏饮了一口,心下不屑,就卫无瑕这段位,连他都玩不过,还敢只身一人进宫,也不怕不能竖着出去。


    “许是受陛下恩泽的缘故,近日的天气都很好,一路上繁花似锦,赶路也就不显得那么疲累了。”卫无瑕撑着僵硬的笑脸。


    他恩泽什么恩泽?他是土地爷保一方土地,还是龙王保一方降雨?


    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秦霁没理卫无瑕,经过长期在胥子业授课时一坐就是半日的训练,他现在已经能非常淡定地坐着了,他一定比卫无瑕坐得住。


    卫无瑕见秦霁不理自己,咬了咬唇瓣,换了话题:“我那不懂事的弟弟,没给秦君陛下添麻烦吧?”


    秦霁下意识道:“卫琼确实不太懂事,你这个当姐姐的怎么也不好好教一教?”


    卫无瑕脸都黑了,她在同秦霁说卫瑜,怎么秦霁一嘴就扯到了卫琼的身上去?


    高德憋着,清了清嗓子。


    我的陛下啊!人家说的是卫瑜殿下!


    秦霁说完之后也反应了过来,卫无瑕说的是卫瑜,不是卫琼。


    这不能怪他接话挤得太快,谁让卫无瑕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卫瑜哪里不懂事了?这天底下就没有比卫瑜更懂事的人,卫无瑕纯属是胡说八道。


    “陛下,我指的是卫瑜。”卫无瑕气得手都在袖子里狂抖。


    秦霁“哦”了一声:“你说不懂事,朕自然不会联想到卫瑜身上去。”


    要是卫瑜不懂事,就不会来秦国受苦受难,而让你们没心没肺的姐弟两个在卫国吃香的喝辣的。


    秦霁瞅着卫无瑕那满身的金玉,险些嗤笑出声,这么富贵,怎么,卖弟弟换的?


    “卫瑜不麻烦,倒是卫瑜遇到了点麻烦,昨天晚上差点就死在了刺客的手里。”秦霁盯着卫无瑕,“卫瑜才多大,昨天晚上性命都去了半条。”


    高德:“……”


    陛下,您真的挺会胡扯的,有您在,卫瑜殿下要不了几天就能继续活蹦乱跳教您怎么处理朝政了,还命都去了半条。


    卫无瑕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心里也慌乱得不行,只是秦霁死盯着她,她也不敢暴露什么。


    “那卫瑜他可还好?”卫无瑕不甚熟练地关心着这个弟弟。


    秦霁不耐烦:“朕方才还说长公主耳聪目明,怎么现在长公主的耳朵就不好使了呢?朕都说了他性命都去了半条,能好到哪里去?”


    卫无瑕被秦霁这么吼了一通,差点没忍住自己的公主脾气,除了她父皇母后,谁敢这么跟她说话?


    秦霁不止敢吼她,还敢打她呢。


    “我不过是关心则乱,让陛下见笑了。”卫无瑕极其不愿意地朝秦霁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秦霁:关不关心的朕不知道,你添乱倒是很有一手。


    “长公主,朕很忙,你要是没有别的事要同朕说,那出宫回驿馆去,别耽搁朕做正事。”秦霁直接下了逐客令。


    卫无瑕的脾气在今天受到了人生中最大的挑战。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卫无瑕强忍着拂袖离开的冲动,对秦霁好声好气地道:“秦君陛下,我这次前来确实有事要同陛下商议。”


    秦霁:“那你还不快说?”难道还想留下来蹭饭不成?


    卫无瑕做了半天的心理准备,才道:“我这次来,是代表卫国皇帝,向秦君陛下请求,接回卫瑜的。”


    “你说什么?”秦霁觉得自己可能幻听了,接回卫瑜?


    你们要真想把卫瑜接回去,昨天搞那么一出做什么?那两个刺客的供词还新鲜着呢,你就跑我面前来说谎?


    “是,经过深思熟虑,卫国决定由我来代替卫瑜留在秦国,和陛下联姻。”卫无瑕终于一口气说了出来。


    秦霁的眸子,危险地眯了起来。


    “长公主,你们凭什么觉得,朕会看上长公主呢?”


    他对二婚再嫁没有意见,也没有任何处女情节,他只是单纯地厌恶卫无瑕这个虚伪的人而已。


    卫无瑕:“陛下,两国之间联姻,看重的本就是这段姻亲关系。”


    她要气疯了,她堂堂卫国长公主,配秦霁这个暴君还委屈他了?


    “朕不想和长公主结亲,长公主还是免了这份心思吧。”秦霁冷漠道,“高德,送长公主回驿馆,另外,长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就不要出门乱窜了,以免长公主更辛苦。”


    秦霁下了逐客令,高德也丧着一张冰块脸,把卫无瑕给请了出去。


    卫无瑕一走,秦霁就气得砸了手边的茶盏。


    多瓜国想送个女人进他的后宫,以便图谋秦国皇位,卫国也想送一个来,真把他给当成傻子了吗?吃饱了撑的非要对别国的女子宠爱有加?


    而且卫琼和卫无瑕是什么意思?


    一边派暗卫来想要弄死卫瑜,一边又冠冕堂皇地要接卫瑜回卫国。


    卫瑜在卫国挡了卫琼的道,流落到了他这里,现在还挡着卫无瑕的道了是吧?


    都是一个父亲一个母亲的姐弟,怎么能做人做到这份上?


    卫无瑕也是,一个长公主,跑到他的跟前来自荐枕席,卫国的颜面当真也是不要了吗?


    不对,卫琼和卫无瑕哪里撑得起卫国的颜面?能够撑得起卫国颜面的,只有被他们扫地出门的卫瑜。


    高德回来,见茶盏碎了一地,赶紧上前捡了起来:“哎哟,陛下这是生什么气呢?”


    秦霁骂骂咧咧:“高德你说怎么能有卫琼和卫无瑕这般不要脸的人?”


    高德一个太监自然不好跟着秦霁这么骂,只是把碎掉的茶盏收拾好:“陛下,御用的物件都贵,别为了不值得的人摔了,亏了啊。”


    秦霁眼珠翻滚了一圈:“你说得有道理。”


    卫国的人他都别见了,免得浪费茶盏。


    “陛下,这位长公主和卫瑜殿下,到底是亲姐弟,要是她提出想见卫瑜殿下,那……”


    秦霁:“见什么见?不许见!”


    糟心玩意儿。


    高德:“可咱也没有正当的理由阻止人家姐弟见面啊。”


    秦霁满脸的表情都写着“呵呵”二字。


    “就说卫瑜养伤呢,没力气见,谁非要见就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秦霁知道,以卫瑜的敏锐,肯定会察觉到什么,可他就是不想让卫瑜接触到这么些个腌臜事儿。


    大美人就像夜空中的圆月,好好地挂着,不该让人把他拖入泥潭之中。


    “给朕看紧点儿,谁要是敢到卫瑜面前去乱嚼舌头,就赶出宫去,还有,把陈玄文给朕叫来。”


    他还治不了这群王八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