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霁叫人搬了一张床去自己的寝殿和卫瑜分榻而眠之后,终于不必担心自己会被年纪已经不小的老师举着四书五经给抽死。


    虽然宫人们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但是能够在紫极殿伺候的人,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可以管得住自己的嘴,特别是还伺候暴君那会儿,管不住嘴就要掉脑袋了,高德在谨言慎行这一点上没少敲打的下面的人。


    于是乎,帝王寝殿里摆了两张床,秦霁和卫瑜一人睡一张的事情,并未从紫极殿流露出去,要是流出去了,朝堂上那些大臣就该炸了。


    卫瑜本也想提一提他大可以搬出去住,无非是每日睡得晚一些,可这又不影响,他又不必早起去上朝,睡到自然醒便好。


    然而事实告诉他,他没有这个机会。


    秦霁最近读书特别用功,不光是读书,每天从睁眼那一刻开始,他就将自己给安排了个满满当当,用膳的速度都比往常快了不少,活像赶着去投胎。


    早朝、练习骑射、学着处理政务、会见大臣,还要读书完成胥子业布置的功课,每日三餐吃下肚子里去,秦霁都没能胖上哪怕一丁点,还瘦得很快。


    “高公公,陛下的衣裳尺寸又不合适了?”尚衣局的人都惊呆了,他们做衣服的速度都赶不上陛下变瘦的速度,着实有些恐怖。


    高德:“你们也别急着赶制太多新衣,陛下估摸着还要再瘦上一瘦。”


    能不瘦吗?都把下个月的事情全部挤到这个月来做了,忙得脚不沾地。


    先帝要是知晓了,必然无比欣慰。


    秦霁像个陀螺一样转了快一个月,到了三月,他终于不忙了。


    先前一直忙就是为了能够得到轻快的时光,他想带卫瑜出宫去转转。


    卫瑜一到秦国就被暴君下旨给拖进了皇宫,关在了紫极殿的偏殿,时不时地就要去折磨卫瑜一番。


    来了秦国几月,卫瑜都还没有见过秦国的国都是何模样。


    自然了,他也不曾见过,也好奇得很。


    三月初四,秦霁卸下了工作,欢欢喜喜地让高德去把卫瑜给接出来。


    他早就换了一身简便些的衣裳,命暗卫首领陈玄文随他一道出宫。


    秦霁也是有暗卫的,这些暗卫都是他父皇一手培养起来的,个个都能以一当十,武功高强,陈玄文也不过二十五六,就已经是暗卫统领,官职位同三品武将。


    作为皇帝,出门在外自然是要考虑安全问题的,秦霁将这个任务交给了陈玄文。


    不过这里是秦国的都城,应当也不会有人在这里发疯找事,还有几天是秦霁的生辰,这个时候找事那就等于找死。


    卫瑜是被高德送上了撵轿,一路到了宫门前,才上了马车。


    马车里秦霁已经坐着,正在闭目养神。


    “陛下,您是要带臣出宫?”卫瑜有些讶然。’


    “你还没有见过秦国的都城,朕带你去见一见。”秦霁拍了拍自己的钱袋子,“有什么看上的尽管买,朕带足了银子。”


    卫瑜嘴唇动了动,待马车开始行驶,他才轻轻说了声“好”。


    他上一世也不曾见过秦国都城是何种模样。


    那时他被困于紫极殿的偏殿,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也没有多少差别,除了暴君要折辱他时会让他走出那间偏殿,别的时候他都只能在偏殿里待着。


    缺衣少食,连茶水都是高德悄悄给他弄来的,那段日子,苦得他想要自尽。


    可卫瑜终究是靠着自己的意志力,熬到了卫国大军攻破秦国的那一天,他宰了暴君,回到了他的母国,至于秦国的都城,他从未考虑要去看上一眼。


    如今都不同了。


    卫瑜愿意去看一看秦国的都城,看一看秦霁这个临时上阵的,有没有把秦国治理好。


    出了巍峨的宫城,很快就进了热闹的大街小巷,陈玄文将马车交给一名暗卫看管,自己在明面上跟着秦霁,贴身保护,其他的暗卫不远不近地跟着。


    “想先去哪里?”秦霁自己也没有见过古代的街道,看什么都好奇,“要不随便逛一逛?”


    卫瑜一眼就看出了秦霁的心思,便顺着他:“那就随便走走吧。”


    秦霁说的随便,是真的很随便,拉着卫瑜到处乱窜,半点一国之君的稳重都没有。


    “这个面具挺可爱的,你戴一个吧。”秦霁拿着货摊上的兔子面具往卫瑜的脸上盖,“嗯,卫兔子。”


    没能逗笑卫瑜,把自己给逗笑了。


    卫瑜才不要戴这种幼稚的东西:“臣……我戴着面具会看不清脚下的路。”


    秦霁信了,放弃给卫瑜买一张兔子面具戴上的想法。


    卫瑜松了口气:幸好,秦霁挺好骗的。


    “那我给你买个花环,你戴上肯定好看。”秦霁只是放弃了兔子面具,还没有放弃“奇迹卫瑜”,专心地选起了人小姑娘编的花环来。


    卫瑜:“……”


    “我是个男子,戴花环算怎么回事?”卫瑜内心是充满拒绝的。


    卖花环的小姑娘比秦霁还先反驳卫瑜的这套说辞:“公子此言差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子为何不能戴花环?要我看,就是该公子这般姿容绝色的人物,才应戴花环呢,不是花环衬托您,是您衬托花环。”


    秦霁在小姑娘劝说卫瑜时,就将自己挑好的花环稳稳地戴在了卫瑜的头上,花环的大小刚刚好,不会垮下来挡住卫瑜的视线。


    小姑娘立马夸道:“果然鲜花就该配公子!”


    秦霁被小姑娘的花言巧语哄得挺高兴的,付了买花环的钱。


    “你就戴一个嘛,真的好看。”秦霁朝卫瑜撒娇道。


    卫瑜按了按眉边,秦霁这个皇帝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怎么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还会撒娇的?


    “行行行,我戴,可以了吗?”卫瑜可不想在大街上让那么多的百姓看着秦霁朝他撒娇,秦国皇帝不要脸面了,他这个卫国皇子还要呢。


    陈玄文跟在后面,抵着唇笑。


    没想到卫瑜此人,看着天仙似的人物,吃这一套。


    陛下也真是够豁得出去的。


    秦霁压根就没有想那么多,只要卫瑜答应他好好地把花环给戴着就行,根本就不做他想。


    秦国的都城十分繁华,到处都是摆摊开店的,秦霁看见什么都要驻足看上两眼,再多看两眼,他必然会上前去买些无用的小东西。


    “卫瑜,你看这个,编得真好看。”秦霁拿着一个用彩色丝线手工编制的护身符,“是不是很好看?”


    卫瑜敷衍道:“好看。”


    秦霁将护身符买了下来,拉着卫瑜的手,把护身符放在了卫瑜的手里。


    卫瑜愣住:“你这是给我买的?”


    秦霁含笑:“改日去寺庙里给你求一个,让最有威望的大师帮忙开过光的那种。”


    说罢,他拉着卫瑜继续往前逛。


    卫瑜手里攥着那个售价只值二十文钱的护身符,脑子里乱哄哄的,他甚至还能感受到护身符上残留的,属于秦霁手掌的温度。


    秦霁做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卫瑜想不明白。


    从暴君被这个秦霁替换掉之后,秦霁就在努力地对自己好了,不管是分给自己一半的龙床,还是暖和的衣裳,不管是吩咐尚衣局裁制的新衣,还是用膳时注意到自己的口味,不管是帮自己修补摔成了两截的桃花簪,还是此刻给他的护身符……


    卫瑜自认智慧不低,在卫国时老师都说他是有治国之才的人,教秦霁处理政务也是轻车熟路,可他偏偏想不明白,秦霁对自己好的缘由。


    “这个发簪的样式倒是别致,老板,拿出来让我仔细瞧瞧。”


    秦霁的说话声打断了卫瑜混乱的思绪,他回神,秦霁已经带着他走进了一家做饰品的铺子。


    卫瑜看向秦霁说的那支发簪,的确别致,簪干是莲花梗,簪头是半扇莲叶和一个莲蓬。


    “这个好看,老板,我要了。”秦霁花钱真的是无比痛快,之拿起簪子掂量了一下就买了下来。


    秦霁买下发簪,直接取下了卫瑜今日束发用的木簪,将这支造型别致的簪子给插入了卫瑜的发髻中。


    “银质的不如紫檀木的值钱,胜在造型,你戴着玩玩。”秦霁晃了晃手里的木簪,“这一支我先替你保管,回家了再还给你。”


    卫瑜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秦霁怎么又在给他买东西?


    “陛……”卫瑜险些将“陛下”喊出了口,还好及时换了一嘴,“必须要给我买这么多的东西吗?我什么都不缺的。”


    秦霁没忍住,上手摸了摸卫瑜的额头,他纳闷道:“不烫啊。”


    卫瑜迷茫:“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霁:“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烧糊涂了,说什么糊涂话呢。”


    卫瑜那还能叫什么都不缺?衣服没几件,连支多的发簪也没有,更重要的是还没有钱。


    哪怕是皇帝最不受宠的儿子,都混得不会有卫瑜惨,卫瑜可是卫国上一任皇帝的嫡子,现任皇帝的亲弟弟,混成这副样子,还能叫什么都不缺?


    “我看你就是缺心眼。”秦霁嘀咕道。


    声音不大,卫瑜刚好可以听见。


    陈玄文偏过头去,佯装自己在看货架,他可是什么都没有听见啊。


    秦霁大致是玩“奇迹卫瑜”上瘾了,什么都想往卫瑜的身上堆,除了卫瑜实在是困于面子不要的,基本上都让秦霁给买了来,大包小包的丢给了陈玄文拎着。


    陈玄文一手拿剑一手拎东西,好好的一个暗卫统领,愣是扮成了小厮。


    “我有些累了,不如我们找一家茶楼坐下,喝喝茶。”卫瑜在秦霁试图将自己带进下一家铺子前拽住了秦霁的手,“我很口渴在,真的。”


    秦霁在这件事上不疑有他,调转了方向:“那我们就找一家茶楼坐一坐,老陈,你给推荐一下?”


    莫名其妙被叫做“老陈”,陈玄文差点没有反应过来秦霁是在喊自己。


    “公子,再往前走一走,就有一家大茶楼,茶楼还有说书先生。”陈玄文不必日日在皇宫里当值,他在都城也是有自己的住处的,也会和人一道出门娱乐。


    “那行,你带个路。”秦霁有点兴奋,他在电视剧里见过说书先生,可说书先生不是主角,不会重点去演,这还是他真实地接触到真正的说书先生。


    卫瑜瞧着秦霁比谁都激动,恨不得迈开腿就跑过去,不禁怀疑秦霁是不是这段时间已经憋出问题了。


    身为皇帝的威严呢?在早朝时把一干人吓唬得一愣一愣的那个秦国皇帝呢?


    他眼前这个,是什么玩意附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