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卑枝的脑子中想了很多。
方午燕有痴傻之症，应是不通情爱，那么也就只有一个答案。
她眼神中流露出寒光。
显然是被此等事恶心到，但也有对方午燕的心疼。
往后退了数步，李卑枝没有再控制自己的脚步声，装作刚到这里的样子，将垂落的树枝抚到一旁，大声道：“小午燕？在这里吗？”
再说那边。
方午燕睁着懵懂的眸，忽而听见有人在喊叫自己，似乎是今天来到府中的姐姐，她有些着急，想要张口回应，却被面前的男人堵住，对方手上的力度也加重，似是不想让别人发现她。
有些疼。
她皱了皱眉。
心中有些委屈。
她不懂为什么管事叔叔总是喜欢咬自己，但阿娘阿爹都说要听他的话，因此哪怕不喜欢，她也就听了。
更何况，若是她不听话，管事叔叔还会“惩罚”她。
她理解不了太多复杂的东西。
但本能让她趋利避害。
只是此刻她莫名觉得，应该回复那个姐姐的呼喊。
嘴上使出力气，方午燕用牙齿狠狠将对方咬疼，迫使对方松开他。
“姐姐，找，找。”
咬完后，她对上管事如狼的眸子，又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那是她对危险敏锐的反应。
只是管事没有像往常一般对待他，而是朝着李卑枝快来的方向看。
女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管事皱了皱眉，心中暗骂李卑枝坏事，又扭回头嘱托方午燕：“知道怎么说吗？莫要跟别人提起我，懂吗？”
他做这事显然已经颇为熟练。
晓得这小傻子不会乱说，便顺着矮墙翻了过去。
身形稳定。
方午燕眨了眨眼，口中还弥漫着血腥味，她觉得不好闻，便作出呕吐状，但什么也没吐出来。而后愣愣站在原地看着管事翻墙而逃，直到李卑枝找来。
“怎么跑这里来了？”
此处黑灯瞎火，只有点点月色。
李卑枝装作刚发现方午燕的样子，上前轻轻问道。
她看不清方午燕的神色，便上前轻拉方午燕的手，发现对方紧紧握住拳头。等到她将手指一一掰开时，摸到了手掌心有月牙般的掐痕。
可李卑枝却像是没发现似的。
兀自牵住方午燕的手，贴切说道：“就算是在自己府中，晚上了也不能四处乱跑，若是爹娘找不见你了，会担心的，知道吗？”
“燕燕知道。”
“姐姐，也担心？”
“对啊……”
她愣愣的，忽的像是受到什么刺激，反手抓住李卑枝的手臂，趁着李卑枝在想事情，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狠狠咬了上去。
“嘶！”
李卑枝被咬的痛呼出声。
对方午燕的突然一咬十分不理解。
但她心头倒是没什么恼怒，只是颇为郁闷。
一到开始办事，就不可避免会受皮外伤。
小姑娘的口还不松。
李卑枝用另外一支空着的手，掐住她的下巴，微微使力迫使方午燕感觉到疼后松开嘴。
李卑枝趁机将手抽出来，掏出手帕将刚刚被咬的地方擦了擦。
“怎么又咬人？”
她虽不恼，但也没再笑。
方午燕心智宛若幼童，倘若咬了人还对她笑，她只会认为自己的行为没有错。
对方也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上一刻还对她笑意柔柔的人，下一刻就冷了脸，歪着脑袋细声道：“喜欢，咬咬。”
方午燕是少女体态，每每做出这种动作，总有说不出的违和。
她说话也说不清楚，但李卑枝却大概能懂对方的意思。
“你喜欢我，所以就咬我？你喜欢上午的那个姐姐，所以也咬了她，而你之所以不咬阿爹阿娘，是因为有人教你不要咬对吗？”
这复杂的话，让方午燕晕了好半会，最终才理解出是什么意思，对李卑枝笑了笑，用力点头：
“对！”
那又是谁教方午燕喜欢人，要咬人？
也或许是，因为方午燕自己说话都颠三倒四，或许理解他人说话也有偏差，那人也没想到，方午燕会得出此等结论？
李卑枝想到对方今日中午的话，凝了凝神。
管事……
恐怕就是刚刚搂着方午燕的男人。
目前来看，她没办法把这件事直接告诉方家人——一是不甚熟悉，二是没有具体证据，而方午燕这个人证，又偏偏脑子不太灵光，难以作为证词。
到时说了，方家人不把她轰出去算好的。
李卑枝闭了闭眼。
于个人而言，她如今心境大不如从前，遇上这种事没办法做到袖手旁观；于她目前的主要任务而言，若是能帮到方午燕，或许能同方家夫人的关系更近一步。
想到这里，李卑枝睁开眼，眼中神色清明，一派坚定。
她拉素手掐住方午燕的脸，用着责怪的语气：“咬人是不对，尤其是对喜欢的人，她们会疼，像这样……”
说着，她的指尖用力，圆润的指甲微微凹陷进方午燕脸中，见方午燕皱眉，才收回手。
“知道了吗？”
方午燕愣愣捂住脸，抬头看着李卑枝。
李卑枝也生得美。
她的美带着疏离，是雪落无声时高悬天间寂寥的月，时而呼啸吹过几阵寒风。
眸子也黑，若是直视一个人，会使那人无端心中慌乱。
但平时李卑枝的气度都是温和的。
就将这份冷化作了水。
人都对美好的事物有向往，方午燕哪怕痴傻，也有这种本能。
她诺诺道：“对，对不起……不咬，以后不咬。”
听到此话。
李卑枝弯了弯眼，连带着眉骨那颗痣都灵动起来，她收起责备的意味：“以后真的不可以随意咬人，你可记住。”
说完，便牵住方午燕往回走。
等见到沈知念时，这场宴会也结束的差不多，已有小姐出府驾车离去。
“阿枝！”
沈知念向她招手，
见李卑枝牵着人走不快，便又提着裙子跑向李卑枝。
“这些还有奖品，竟是烟云阁中的新品胭脂水粉——喏，给你了。”
“……啊？你手怎么回事？”
她想塞给李卑枝，却接着灯火看见李卑枝虎口处的咬痕，还在往外渗血。
沈知念脸色一变看向方午燕，细眉皱起。
李卑枝害怕沈知念误会，她解释：“她的认知方面有些小问题，以为喜欢别人就要咬……这才出了事，也不能怪她，毕竟终究是无心之举。”
听过李卑枝的解释，沈知念仍旧瞪了眼躲在李卑枝身后的方午燕，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让李卑枝忍俊不禁：
“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今日来的小姐那么多，她就咬了我们两人，想来也是对你我十分喜欢了。”
身后的姑娘趁机插嘴：
“燕燕以后，不咬。”
“喜欢，姐姐。”
见被咬的一副无所谓，咬人的满脸懵懂，沈知念也不能说什么，只好主动转移话题：
“我也该走了，你今后若是得闲，也可多去参加些宴会。贵妃娘娘没入宫之前，就常常同贵女们来往，我对她敬仰不已，对你也是。改日再遇，我同你介绍其他姐妹，都是很友好的人。”
她将东西递给李卑枝，笑着离开了。
李卑枝也想着是该告别，但方午燕却不愿松开她的衣角，硬生生拉着。
“姐姐，陪。”
方夫人也来了后院，正在主持下人收拾东西，见方午燕扯着李卑枝不愿意松手，有些无奈：“燕儿松手，你卑枝姐姐该回府了。”
她走近到方午燕身边，将她紧攥的手指头一一掰开。
谁料李卑枝顿时红了眼。
似是要哭。
“姐姐，陪！”
她推了推方夫人，跑回到李卑枝身后。
隐约水光在眸中浮动。
方夫人这才皱眉：“燕儿，莫要胡闹。”
她硬生生拽回了方午燕，方午燕虽有心留在李卑枝身边，却也不敢反驳她的阿娘。
“让你看笑话了，燕儿遇到喜欢的人或事，总是霸道的，我们也曾头疼不已。”
方夫人紧紧拽住方午燕，吩咐侍从送李卑枝出府。
李卑枝没说什么。
睁眼抬脚走人，却听到方午燕发出哭喊：“姐姐！姐姐，陪！”
嗓音又细又尖，哭叫的时候让人心头发毛，像是午夜无端发出尖锐鸣叫的夜猫。
李卑枝被这一叫顿住脚步，可在回头，却看见一个男人来了。
穿着灰色圆领袍，身材高大。
他站在方夫人身后，和李卑枝对上了眼。
李卑枝看了眼他又挪开视线，并不在意。
“小姐，莫要再哭了。”
男人开口劝慰方午燕。
李卑枝眼尖看到原本正在哭闹的方午燕身体缩了缩，似是抗拒，而后声音渐渐变小，最后只剩抽噎。
她垂眸，掩住眼中的厌恶。
焉知方午燕在他手中受过何等磋磨？
只是现在李卑枝不能轻举妄动。
她压下翻滚的情绪，抬眼看向还在悲伤情绪中的方午燕，声音十分柔和：“姐姐明天再来陪你好不好？”
方午燕低头绞手指，咬住下唇不说话。
方夫人担心李卑枝心生不快，于是替方午燕接下话茬：“卑枝能来也好，两家多走动走动，燕儿也喜欢你，她定然也是心中很开心。”
得了方夫人的许可，李卑枝笑了笑。
“那好，我明日再来。小午燕也莫要再闹，明日我再来陪你。”
话罢，她似是无意，又对方夫人道：
“午燕天真，恐怕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我常来，也能同她讲讲外边的故事。”
为您提供 周不知洲 的《渡春行》最快更新
第 24 章 午燕天真 免费阅读 [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