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温茶那些年经历了什么。


    温茶后来遇见的每个人都对他的过往讳莫如深,有时候温茶在热闹的人群中也恍惚以为那些经历都不存在。


    可午夜梦回,那些痛苦的经历与挣扎,总会让他彻夜难眠。


    他必须要有个依靠才能入睡。


    这个依靠有时是小鸟,有时是猴子,有时是一头鹿,有时是一条野狗,有时是一匹狼。


    更多的是像他一样大大孩子。


    很多前尘旧事他都记不得了。


    但闭上眼睛依然能感受到那日疾行的船只,海浪翻滚,抨击甲板留下的银白色浪花。


    那里有许多像他一般大大孩子,他们无助的互相守望着,缩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每日几个馊馒头为继。海上淡水本就是稀缺物品,能轮到他们的很少很少,刚开始大家还为一口水打架,后来渐渐没了力气倒学会互帮互助,知道水先给那几个生病的孩子。


    有几个孩子晕船,吐的满身满地都是污秽物,后来没东西可吐,便吐着苦胆水,在船舱不省人事,后来被人抬走再也没见过。


    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十一个孩子只剩七个。


    若是他知道来到岛上是为了经受更残酷的折磨,他宁愿死在海上被丢下船喂鱼。


    这里每天都有无数人死去,无论在哪里都能听到惨叫声。


    他们那些人把他们身上每一寸皮肤割开,看鲜血直流,喝下去的药水,让身上每一寸经脉肝肠寸断。任他们挣扎惨叫,那些人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永远无动于衷。


    每天疼醒、流血、喝药、昏迷已经是家常便饭,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起来的孩子早已不见,而他似乎除了惨叫什么都不会表达。


    后来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了不一样的感觉,那些人似乎也发现了这个改变,于是他手脚都被绑上沉重的玄铁链子,开始尝试学习他们给的功夫招式,稍有不慎就是一阵毒打。


    又不知过了多久,海岛上来了一个新的中年男人,男人的到来让他两天没有任何行动,他不再训练,也不再喝药,这才得以养精蓄锐。


    他杀了许多人准备逃出去,却发现那个男人也在岛上杀人,目光相触的瞬间,温茶给了那个男人一掌,逃了出去。


    他浮在一根枯木之上,不知道漂了多少天才见到一望无际连绵不断的山,他走啊走啊,睡在树上,睡在山洞里,终日与猛兽为伴。


    遇见温梨那日,是他的救赎。


    被叶川盛的人抓走时,是他人生最绝望的时候,他见过了光明又要回归黑暗,但他没有办法,那些人抓住了他的光明。


    还好,温梨来救他了。


    他本来已经忘记如何为人,是她一点点不厌其烦的教导他,带他走进人群中。


    他开始试着接受自己是一个人。


    那些更久远的记忆在他上岛之后不久便忘记了,慢慢地,岛上的记忆也变的模糊。


    那些惨叫声、鲜血的味道还有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都化作一缕青烟飘散到不知名的远方。


    慢慢地,他拥有了家人、朋友。


    等到他开始有思想,从记忆的空隙里寻找到这些边角料时,他时常觉得是上天眷顾。


    人人都心疼他,可怜他,可他觉得自己刚刚经历了地狱,如今才是生活。


    他正过着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小时候呢。


    这些都是温梨告诉他的。但她从不让自己细想那些东西。


    过往的痛苦经历是为了成就现在更好的自己。


    当然温梨还说了,如果能避免痛苦就尽量避免痛苦,歌颂苦难不是智者所为。


    我们经历的这一切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只是在无可奈何的接受苦难,既然推不掉,就乐观一点想想。


    人活着就是图个高兴,总跟自己较劲没意思。


    六子见他在门口傻愣着,凑上前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除了院子里看了几年的景致并无哪里异常,怎么值得他这么出神?


    “你看什么呢?”六子好奇。


    温茶回神朝他笑笑,“我看光呢。”


    外面阳光倾泻一地,温茶披着光,提着剑进来,高声喊道:“温茶,耍两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