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秩序就这样被扰乱,鬼巫此举引众天神震怒,遂降下天灾。霎时间,天地震颤,山河悲鸣,洪水肆虐,罪火焚烧。那时候啊,真是人命如草芥,可咱们这圣子是何许人也,那是心系天下的大英雄啊!怎能容忍鬼巫这般残害苍生,于是联合众多灵修讨伐鬼巫,以平息天神的怒火。”
“众人竭尽全力对抗鬼巫,圣子甚至亲自下民间教习灵术,但鬼巫不但不知悔改,还一把火烧了祖巫神庙!”
“好在恶有恶报,鬼巫不久后便走火入魔,法力大减,终于,灵修界迎来了圣鼎大战。圣子在此一役英勇斩杀了鬼巫,而后以身为祭品,将自己和数千冤魂一同封印在圣鼎之下,这才平息了众神的怒火,结束了可怕的天灾。”
江祈饭都没吃几口,听得津津有味,跟随说书人口中跌宕起伏的情节大喜大悲,时不时蹦出几句:“鬼巫太可恨了!”“圣子真是个大英雄,不愧我从小崇拜他!”
江祈扒拉邢策:“温兄,你说我以后有没有可能也成为圣子那样天下闻名,救苍生于水火的大英雄?”
邢策淡淡道:“放过苍生吧。”
周舞最开始也和江祈一样竖起耳朵听得认真,但越听到后面越迷糊,问道:“祖巫神庙,不是圣子烧的吗?”
江祈:“有说是鬼巫烧的,也有说是圣子烧的,正常啦,每个版本细节都不一样。”
周舞来了兴趣,问:“竟还有许多版本?”
江祈:“当然了,有说炼化冤魂的其实是圣子只不过被鬼巫偷学去了;有说因为圣子抢了鬼巫心爱的女人,所以圣子才借镇压名义讨伐的;还有说最后圣子不是与鬼巫同归于尽,而是力竭身亡的。怎么说的都有。”
周舞叹道:“这圣子和鬼巫的故事还真是传奇啊!”
江祈饮茶:“也都是瞎编的。”
周舞笑说:“那我也瞎编一个”
江祈:“哦?说来听听。”
邢策:“你不吃饭吗。”
“听完就吃,我还不是太饿。”江祈满眼期待地盯着周舞,难得没有把视线分给邢策。
邢策眉头几不可查地轻蹙,半晌,他招手叫来小二:“劳驾,把这几个菜回锅热一下。”
小二:“好嘞,您稍等。”
这边,周舞已经编起来了。
“在还没有“灵修界”的概念时,巫族是世间最古老的族群,巫族人以“能掌握天地间唯一的法术”而感到高贵;巫术依托血脉,只有正统的巫族人才可以修习,不能外传,所以巫族在普通人眼中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
“直到地七十四代王,也就是话本故事中常提的那位圣子,他开创了灵术,这才让所有人都有了修习的权利。其实圣子最开始根本没有什么造福人间的初衷,他只是一个异想天开的傻子,研究那异想天开的法术,偏偏还让着傻子研究成了。”
“巫术需要活人献祭但灵术不需要,圣子在继位后大面积推广灵术,以一己之力结束人祭的传统,救下了无数无辜生命。圣子此举同时也让修习的门槛大幅降低,巫族不再是高贵的神族,普通百姓只要有天赋肯努力也都可以踏上修行之路。”
“这本就让优越已久的巫族人非常不满了,奈何这时还突发天灾,山崩地裂,苍生沦陷,大小巫觋都觉得是圣子向天地万物索取灵力的举动触怒了众天神,只有回归巫术才能平息众神的怒火。”
“于是巫族又开始了大规模的人祭,而且愈发严重残忍,火烧,溺死,活埋,还有甘愿陪葬的无知族人。这让圣子忍无可忍,在多次与族长们沟通无果后,圣子火烧祖巫神庙,怒说这世界上没有神。”
“他是王,他是神之子,他却不相信神。”
“这一举动引起巫族人最强烈的恨意和反抗,他们发了疯似的要推翻圣子,灵术也被打入邪魔外道,还出现了很多殉道者,以死明志逼圣子自戕。”
“但大祭司,也就是后人说的鬼巫,他坚决维护圣子,甚至不惜炼化出冤魂与反叛的巫觋对抗。炼化冤魂并不如想象的那般容易,这需要炼化者用自己的心智灵性饲养冤魂,让冤魂愿意为自己战斗,稍不留神便可能被冤魂分尸吃掉,连魂魄都不剩。”
“冤魂逐渐增多,鬼巫终于走火入魔,开始不受控制,为了维持自己与冤魂签下的契约甚至开始残害无辜的族人。”
周舞无奈笑道:“这与人祭又有何区别呢。”
“再不做决定巫族就要灭亡了!”
“你把巫族统治成这个样子,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圣子大人!你在想什么呢!”
“这是那段时间圣子听到最多的话。巫族人惧于鬼巫,又不能杀了他们的圣子,就以这种方式对圣子进行灵魂的凌迟。”
“为了巫族存活延续,为了结束鬼巫的痛苦,或者根本就是为了逃避千夫所指,圣子终于还是将鬼巫镇压于圣鼎之中。多年并肩挚友,就这么死在了自己手下。”
周舞讲的故事甚是新鲜,和江祈曾经听过的版本都不一样,他听得分外投入,周舞却在这时突然不往下讲了。江祈催促道:“之后呢之后呢?”
周舞淡定喝了一口茶,缓缓道:“之后圣子悲痛欲绝,在盛鼎前哭断气死了,故事结束。”
江祈:“……”
江祈真的想掐死他,烂尾最是可恨了。但他这个故事也确实很精彩,比烂大街的版本好听多了,江祈求知若渴:“故事的结局到底是什么啊!”
周舞一副摆烂的姿态:“我也不知道啊,瞎编呗!我编不下去了,你编。”
江祈竟还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我编的话,圣子在鬼巫被镇压后隐居了,潜心修炼,好多好多年后,他用强大的灵术把被镇压的鬼巫放了出来!”
周舞抬眼:“那一起封印的冤魂怎么办。”
江祈:“不会消散吗?”
周舞:“不会。”
江祈:“那不能杀死?”
周舞:“能杀死早就杀死了。”
江祈:“那就只好再发明一种强大的灵术,只把鬼巫放出来,冤魂继续放里面镇压!”
周舞一怔,突然很温柔地笑了。
江祈以为周舞在嘲笑自己:“哎好像是有点不切实际了。”灵术哪能是说发明就发明的。
周舞:“但是是很圆满的结局呢。”
江祈身心舒畅:“这新故事真好,说不定真正的鬼巫也不是个坏人。”
周舞:“谁会在乎真正的鬼巫,人们喜欢听的故事,就是好故事,人们喜欢的人,就是好人。”
周舞说完吃下碗里的最后一口饭,抱拳匆匆道:“在下还有事,有缘江湖再见!”
江祈也拱手回礼,还想问怎么吃的如此匆忙,周舞人却已经走出了茶肆。
江祈夹了一口尚温热的菜,疑惑道:“他这是急着干嘛去啊。”
邢策:“躲你。”
江祈:“躲我做什么。”
邢策提醒道:“这顿饭谁请?”
“他啊……”江祈反应过来后拍案而起,“卧槽这混蛋!”
邢策问:“追不追。”
江祈倒大度,坐下摆手道:“算了算了,一顿饭没多少钱,本来也没指望他付。”
邢策:“你还真是人傻钱多。”
江祈没反驳只是哈哈笑。那边说书人也将故事收尾:“……自此盛鼎改名圣鼎,纪念圣子的英勇行为,直到今天,灵修界每五年还要组织各家弟子赶往奉山城进行镇鼎祭拜。”
底下有人嚷嚷:“换个故事呗!这圣鼎大战的故事都烂大街了,讲点别的!”
台上说书人喝水润喉,醒木拍桌问:“那诸位客官想听些什么?”
台下乐呵呵回答:“听美人!”
说书人爽朗大笑:“好!讲完英雄讲美人,要说域陵这美人云集的地方还要属望月楼!望月楼的花魁那个个……”
台下,江祈听得心痒痒,问邢策:“你逛过青楼吗?”
邢策:“没有,你逛过?”
江祈道:“我行走江湖多年,当然逛过!”语气竟还有一丝自豪,邢策挑眉没说话。
江祈的确逛过,陪苏丰笑。苏公子曾财大气粗包下了整个青楼,然后和花魁小姐老鸨们讨论胭脂水粉衣裙首饰,江祈在旁边逗了一晚上蛐蛐,连美人的手都没摸到。江祈自然不会把这等丢脸之事告诉邢策。
说书人尚在台上兀自编着传奇故事,江祈已经拉着没见过世面的邢策走出茶肆,前往那望月楼一睹芳容。
*
四层楼的高大建筑远远便可望见,这一路路过的风都带着脂粉香气,无数寻欢作乐的客人慕名前来,这便是是“神明见之入凡,圣人见之展颜”的极乐之地——望月楼。
两个俊俏的公子站在“望月楼”的匾额下,一众美人含羞带怯眉目传情,江祈简单地摆了一下手,霎时满楼红袖招。
“今晚定要不醉不归!”江祈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一进入便暖香扑鼻,纱幔低垂飘荡,各色美人隔栏舞绢,花魁们在鸳鸯台上转舞抛袖步步生莲,个个玉颈丹唇,颔首抬眸时,一颦一笑间,诉尽风月之好。
老鸨见他气质不凡,赶忙上前敬上一杯酒。江祈大袖一挥五百两银钱,老鸨一见这么多钱,就知道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来鬼混了,脸上堆满了笑招呼。
江祈:“定一个天字号包间!把你们这最风情万种的美人请出来!”
老鸨很热情,笑说:“公子,一位美人够嘛。”
老鸨带着一对红宝石耳坠,是很年轻的款式,不太适合这个年纪的人带。能看出来有些年头了,坠链都有些锈迹了,但宝石依旧明亮光泽。
江祈:“嗯?”
老鸨:“公子来得巧,今儿是我们望月楼一月一次的百花日,平日里闭门谢客的天字号包间今天全部开放,哎呀里面个个都是我们望月楼的上等美人!公子请看——”
江祈顺着指引抬头,阁楼之上悬空挂着十多个实木菱形牌匾,上面镶着金字,四角上还挂有金色的铃铛。江祈一眼就注意到了四角之一,最华丽的牌匾:“天字笔墨房……那房间里有什么样的美人?”
"笔墨房内风格淡雅,书香四溢,美人或知书达理或小家碧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老鸨莞尔一笑,轻声凑近道:“还有稀有的红墨,可点美人丹唇~”
老鸨正要继续介绍些情趣,江祈打断道:“那个天字乐舞房呢?”
老鸨:“乐舞房的姑娘们个个都身姿曼妙莺莺燕燕,或娇羞可爱或妩媚动人,更有头牌花魁坐镇,舞姿轻盈如天上仙女……”
江祈又听老鸨介绍了其他房间两个天字房,茶幽房和醉梦房,都被老鸨描述得天花乱坠。心下纠结,询问邢策也只是收到一句“随你。”
“柳妈妈——快把这两位小公子请到我房里来,不收他们钱的!”江祈纠结之际,一声甜腻勾人的邀请自阁楼之上传来,一群媚而不妖,自然灵动美人们遥望此处,手绢舞得要飞起来了。
老鸨甩绢笑骂道:“少在这骚!收不收钱是你说了算的?!你那眉毛描的什么玩仍,等会我去给你画!”
美人被老鸨的话弄得羞红了脸,娇嗔一声,其他姐妹也调笑掩面,一片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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