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婚这日,天才刚亮,沈婳就被耳旁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给吵醒了,她懒洋洋地睁眼,就见一只拳头大小通体雪白的小鸟正站在床边偏头看自己,见她醒来后开心地张开翅膀扑棱棱地朝她飞来,嘴里不停叫唤道:“小八回来了,小八回来了!”
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楚沫一个熊抱压在了床上:“婳婳我们来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沈婳弯了弯唇角,惊喜是有的,却不觉意外。
正嬉闹时刘嬷嬷领了几个丫鬟鱼贯而入,喜笑颜开地冲还在床上的沈婳催促道:“小姐该起床准备了,一会儿侯爷就该来迎亲了!”
于是沈婳在一众丫鬟的服侍下换上了凤冠霞帔,淡扫峨眉,轻画朱唇,铜镜里便出现了一个容色倾城,瑰丽无双,美得摄人心魄的绝色女子。
惊得妆台前悠闲嗑瓜子的小八嘴里的瓜瓤“吧唧”一下掉到了案头,它满眼粉红星星的围着沈婳叽叽喳喳夸个不停:“婳婳真美,比嫦娥姐姐美,比神仙妹妹美,比小翠还美…”
沈婳蹙眉看它兴奋的在空中转圈圈,头疼的朝它招了招手:“小翠是谁?”
小八一个滑翔稳稳落到她的手背上,有些难为情地用翅膀遮住了自己的脸,在沈婳手背上来回晃着步子就是不开口,一旁的楚沫见状吐了嘴里的瓜子壳飞快朝她道:“是连云山上的一只小翠鸟”说完拉着沈婳惊喜道:“婳婳你今天可真漂亮啊,头一次见到这样漂亮的嫁衣,真是白白便宜了顾景漓那厮,你等着,日后我一定给你寻给更俊俏的郎君,保证能配得上你……”
见她说得越发没个正形,一旁的刘嬷嬷忙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我的小祖宗哎,今儿是小姐的大喜之日,您好歹说点吉利话啊!”
楚沫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道:“我说的就是吉利话啊!”
日后给她寻个俊俏郎君,这话还不够吉利吗?
待到了吉时,沈婳在青鸾楚沫的搀扶下拜别落泪的沈老夫人和神情别扭的沈筠由顾景漓牵着上了门前的喜轿。
楚沫这才终于见到了传说中“没有”莫离好看的男人。
大红喜服衬得他轮廓分明的五官俊美绝伦,面容如珠似玉,身影俊朗挺拔,眉长入鬓,凤眸清冷,宛若神明降世。
楚沫一时看得愣愣,直到耳旁传来众人的惊呼声,她才跟着仰头看去。
就见迎亲队伍上空盘旋着十只身姿轻盈的朱鹮,正成双结对地展翅清鸣,如此奇景,让路边围观的百姓霎时就激动起来。
朱鹮,那可是百姓心中的神鸟,它们跟大雁一样都是一夫一妻制,一旦喜结连理,便会一生相守,不离不弃。
上喜轿前,沈婳隔着喜帕朝楚沫瞥了一眼,又垂眸瞥了眼自己手中的红绸才在青鸾的搀扶下上了喜轿。
楚沫心领神会地朝落在喜轿上的小八使了个眼色,小八便欢快地窜进朱鹮的队伍中,围着它们叽叽喳喳的询问起来。
今天天气极好,天上盘旋的鸟儿众多,除了朱鹮还有其他鸟儿,除此外还有俊美如神的新郎官,众人只恨一双眼睛不够看,一只小小的鸟儿自是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往永安侯府里去,一路上十里红妆朱鹮清鸣的盛景果然引得了无数人前来围观。
喜轿中,沈婳自顾自地掀了喜帕就着青鸾的手吃了一小块糕点又喝了半盏清茶后隔着帘子朝外边看去。
这人头攒动人满为患的场面怕是会惹了某人不快,沈婳不由替他们发愁,这般热闹,他们该如何出手才好?
看来顾景漓是打定主意要给庆元帝添堵了,也打定了主意是要跟自己拜堂的……她叹了口气,抬手放下喜帕朝青鸾问:“那人现在何处?”
青鸾低声道:“重伤,无法移动,魏羽把人放到了城外的庄子里”
沈婳沉思,庆元帝对顾景漓手中的兵权势在必得,今日大婚宾客如云便是最好的时机,虽不知他的算计,可一旦有异动,城门恐怕就先会被围得铁通一般,楚沫不会武,想要带她出城有些麻烦……
正想着,小八趁着帘子被风吹起来的间隙从外边飞了进来。
它停在沈婳肩头抖了抖自己的羽毛,才凑到沈婳耳旁叽叽喳喳道:“它们是从隔壁灵脉山来的,大约一年前,骑在马背上的那个男人每隔几日便会上山给它们投喂赤仙鱼,赤仙鱼难觅,今日见他来了,它们便跟了出来”
说完了长长的一段话,累的它张嘴直喘气。
青鸾看得好笑,忙倒了些清水在茶杯里让它喝。
小八是沈婳入佛罗山第二年在崖下捡到的,那时它还没睁眼,小小一只蜷缩在一半破碎的蛋壳中,看起来可怜极了,沈婳不忍,便捡了回来,原也不指望它能活,不曾想到底还是被楚沫给折腾活了。
弈尘子说它是一只混血灵鸟,名为“兮白”,飞行速度极快且极具语言天赋,成鸟智商可达五六岁孩童,属世间罕有。一般鸟妈妈不会扔下自己的幼鸟,应是遭遇了不幸,果然,她们在距离捡到小八的不远处发现了鸟妈妈的尸体,楚沫说,是染病致死。
沈婳又瞧了眼小八。
花一年的时间用朱鹮喜食却难觅的赤仙鱼为引,让它们先熟悉自己形成固有记忆才有了今日这番奇景,他这般处心积虑的算计究竟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一年前他就已算出了庆元帝会对自己动手……
不一会儿喜轿已到了永安侯府门前,沈婳不动声色地跟着顾景漓走了遍仪式,拜过堂后在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入了新房。
因顾景漓父母皆亡并无其他亲眷,故而此时房中除了一众丫鬟婆子外再无他人,喜床前的紫檀桌上燃着对龙凤花烛,身姿纤细婀娜的女子着一身大红嫁衣端坐在撒满了花生桂圆莲子的喜床上。
顾景漓盯着眼前的人心里莫名有些紧张……顿了片刻,才在喜婆的催促下上前揭了喜帕,露出一张清绝瑰丽的面容来。
他晃了晃神,俊脸微红的在喜婆的主持下完成了坐帐,撒帐等习俗,待所有人都退出去后,才倒了盏茶递给她温声道:“若是饿了就先吃些点心,今日不会太平,一会儿我还要去前厅待客,你自己多加小心,若有异常不要独自应对,竹白就在外边!”
沈婳明白他的意思,颔首着示意他放心。
一刻钟后,柳嬷嬷领了两个丫鬟端着碟点心进来笑着朝她行礼道:“夫人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侯爷估摸着还要一阵子才能回来,奴婢再给您沏壶茶,您吃了先歇歇!”
柳嬷嬷是顾景漓身边的老人了,他自幼父母双亡,只留下这么个老嬷嬷一直守在他身边,这些年永安侯府因有了她的打理,看上去才算是勉强有了些人气。
沈婳伸手接过碟子,漫不经心地瞧了眼里边精致的点心,掀了眼帘朝柳嬷嬷勾了勾唇,明明在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嬷嬷真是用心良苦!”
柳嬷嬷听罢脸上的笑容略散了些,僵直着身子道:“都是老奴该做的,当不得夫人夸赞!”
猜出糕点有问题,楚沫眨巴着双眼睛咬着嘴里的梨子朝她示意:来活儿了,干不干?
沈婳并未回她,只拈了块糕点放入口中,毫不在意地冲其他人招了招手:“你们也都过来尝尝”
丫鬟们见夫人有赏,纷纷行礼后凑到沈婳跟前,一人一块将碟子里的点心吃了个干净,不消片刻,便齐齐地倒在了地上。
柳嬷嬷提着口气上前查看情况,见除了一脸愣怔的楚沫外其余人皆晕了过去这才放下心来,正欲开口,就见小丫头扔了手中的梨子朝自己扑过来喊道:“你们要把我家小姐带到哪里去,嬷嬷也带上我吧!”
见柳嬷嬷满脸惊愕,楚沫才皱着眉头不动声色地收了收自己的眼泪往后退了两步,难道是表演的太过卖力吓着她了?可话本子里不就是这么演的嘛!
她垂首哽咽,脑海里努力回想着那些唱戏人的神情,学着他们装作害怕的样子地跪到地上继续哭道:“求求你们不要杀我,我家小姐极难伺候,若是醒了定会大闹一场,求你们带上我,我保证一定会安抚好我家小姐!”
一席话说的有理有据毫不含糊,柳嬷嬷摇头,护在楚沫身前朝作男扮女装的侍卫开口:“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带上也无妨。”
半个时辰后,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晃晃悠悠地出了城门,直奔青禅寺而去。
沈婳是在一个时辰后“醒”来的,她抬眸看了眼昏暗的房间,窗外已是明月高悬,不大的房里点了盏油灯,除了一床一桌一椅外便再无他物。
她束着双手自床上起来,瞧了眼暗里对自己挤眉弄眼的楚沫,朝柳嬷嬷不疾不徐开口道:“不知嬷嬷将我掳到这儿来意欲何为?”声音温凉,脸上没有半分慌乱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