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之后众人散去,王子逾回房的路上却感觉有些脑袋发晕,看着院子里的枯枝都有些模糊重影。
明明只喝了一小杯酒,不至于这么大后劲吧?
王子逾使劲摇了摇头,搀住闻书的手臂催促道:“快扶我回房去歇着,我有些头昏。”
主仆二人相互搀扶着向小院走。
进了房门,王子逾径直往榻上一倒,有气无力道:“闻书,去烧些热水来。”
“哎,我这就去。”
闻书应了一声就出去将门关上了。
屋内暖意融融,王子逾躺在榻上辗转反侧,觉得屋子的炭火约莫是烧得太旺了些,不然怎么感觉这么热?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似的,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种灼热感。
就像……
迷蒙之中,鼻尖嗅到一丝熟悉不过的气味,王子逾翻身的动作一僵,转而缓缓坐起来,右手轻轻探到后颈,果然摸到一片久违的滚烫。
王子逾恍恍惚惚地想,原来那“金芝草”真的有作用,只是起效得晚了些。
但是一起效就碰上发情期,是不是有些没人性了?
檀香缭绕,透过门缝和和窗缝丝丝向外蔓延。
王子逾烧得头脑昏沉,又想起沈遐年说的有什么反应就及时告诉他这句话来,于是勉强从榻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走去。
眼前的房门都好像有无数个重影在左右晃动,王子逾使劲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定睛看清房门的方向,向前踉跄了两步,正要伸手碰到房门,那房门却从外面被人打开了。
耳畔掠过呜呜的风声,门外来人带着一丝风雪的气息。
王子逾没来得及收住自己的动作,双手径直向前扑去,沈遐年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将他接在怀中。
源源不断的檀香向外飘散,像一个正在浴火的人骤然触碰到一块千年寒冰,王子逾迷迷糊糊地只想靠得再近一些,脸颊贴在冰凉细腻的布料上无意识地蹭了蹭,缓解燥热。
大约知道身前的人是谁,王子逾还记得自己出来的目的,断断续续道:“金……金芝草……”
沈遐年轻声接过他的话:“我知道。”
方才在厢房就隐约闻到一缕淡淡的檀香,料想大概也是金芝草起了作用,这才赶过来看看情况。
沈遐年扶着他慢慢往房里走,又抬脚将刚打开的房门合上。
王子逾没精打采,瘫软地靠着沈遐年挪动,沈遐年索性将他打横抱起来,大步流星地向前走了几步,将他轻轻放在榻上。
正要直起身子离得远一些,王子逾的手就捉住了他的袖子,力度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无力。
“别走。”
声音微不可闻,像一只小猫爪子轻轻挠了挠,挠得他心痒痒的。
沈遐年猜测可能是自己的靠近能够让王子逾缓解一些这奇怪的症状,所以反而握住他的手腕,安抚道:“不走。”
手下细腻的皮肤滚烫,眼前人双眼微阖,睫毛不安地扑动着,眼角泛着一片湿意。王子逾像发了一场高烧,不仅烧得脸颊和耳朵通红,连嘴唇都红艳欲滴。
沈遐年不自觉地盯着他的唇看入了神,手上本来准备探查筋脉的动作都顿住了。
咚,咚,咚——
是谁聒噪的心跳声在耳边炸开。
“少爷,热水来了,您现在用吗?”
闻书的声音骤然将沈遐年的神智拉回来,他急忙松开握着王子遇手腕的手,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少爷?”
见没人应声,闻书又“笃笃笃”地敲了两下房门。
王子逾听见闻书的声音,下意识地将沈遐年的手抓得更紧了些,比起热水,他现在更需要这只冰凉的手。不知道为什么贴着沈遐年就感觉好受了很多,现在已经觉得神智逐渐回笼了。
“不用了,你先下去歇着吧。”
他的嗓音喑哑又微弱,闻书只以为王子逾是困倦得厉害,没有再多问,应声离开了。
房内气氛归于沉寂。
“沈遐年,你看我这身体是不是好了?”
王子逾把手腕递到沈遐年面前,现在感觉自己好受了不少,此刻精神集中了些,才想起来问这件事。
沈遐年两指探到他手腕内侧,凝神探查他的筋脉情况。
没有任何变化,筋脉不通,千真万确不是修仙的料子。
只是总算不再像从前那般气血紊乱了。
王子逾看他长眉紧蹙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让人欢天喜地的结果,但还是开口问道:“如何?”
“你身体已经痊愈了,只是……”
沈遐年吞吞吐吐地,想起上次说王子逾注定无缘修炼后他黯淡的眼神,喉咙就好像被堵住了似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只是无缘修炼,对吧?”
沈遐年没有说话,默认了。
王子逾看他这幅样子反倒有些乐了,以为沈遐年是怕自己失望难受,解释道:“其实我也没那么想修炼,你看我天天游手好闲的,即便是有了机会也大概不会坚持的,我只要能好好活下去就好了。”
虽然在这个妖魔鬼怪横行的世界里,作为一个没有法术的凡人有时难免会感到无力回天,时常慨叹自己无能,无法渡人渡己,但是修仙问道又何谈容易?当初还有心想学习法术,不过现在倒也看开了,世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自己既然命中无缘,也不必强求了。
世上总是凡人占大多数的。
“只要身体康泰,我都谢你还来不及,以前我不懂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做凡人由你们这些有能力的人来保护,倒还乐得逍遥自在。”见沈遐年没有说话,王子逾又补充了一句。
他声音还喑哑着,低得有些惑人,然而对面的人却没有心情再去想别的。
沈遐年面色沉郁,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种愿望落空的失落感,但听见他这样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痊愈就好。”
至少不是一无所获,也算是有了一丝安慰。
一阵困倦袭来,王子逾觉得困乏得紧,见沈遐年好像不是很纠结了之后便放心闭上了眼睛。沈遐年的手被他抱着枕在脸侧,冰冰凉凉的正好降温。
沈遐年盯着他熟睡的脸看了好半晌,指尖微动,轻轻碰了下他的脸颊。
好烫。
好滑。
……
翌日。
王子逾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了,今日难得的出了个太阳,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照得屋子里亮堂堂的。
王子逾缓缓坐起来,感觉除了有一些倦怠感之外再没有别的问题了,之前小翠和王元丰成亲那次也是这样,睡过一晚上就好了。
回想起昨夜贴着沈遐年异常的冰凉触感,和上次抱着那只白狐的感觉是一样的。
难道是因为沈遐年有什么奇特之处,可以帮助自己缓解发情期吗?
王子逾摸着后颈陷入了沉思。
“醒了?”
王子逾闻声扭过头去,就见沈遐年端着食案推门而入。
“怎么是你?”
从前就算要在屋里用早膳,也都是闻书端进来的,沈遐年到底是个客人,怎么会给他端食案来了?
沈遐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将食案中的饭菜取出来,一一摆放在桌上,淡淡道:“趁热吃吧。”
王子逾起身走到桌边坐下,桌上一眼望去只有白粥和青菜,不见一丝荤腥。
“?”
王子逾有些不确定地仰头看着沈遐年,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大病初愈,理应吃得清淡些。”沈遐年错开他的目光,拉开凳子在他面前坐下。
听到这话王子逾就懂了,为什么不是闻书来送饭,肯定是因为沈遐年自作主张换了他的饭菜。
王子逾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幽幽道:“你对我可真好啊。”
本是反讽的一句话,沈遐年却当了真,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些,扭捏道:“也就一般。”
“……”
不管爱吃不爱吃,总不能浪费粮食和别人的一番心意,王子逾对着眼前瓷碗上精美的花纹盯了好半晌,终究还是直起身来动了调羹。
王子逾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却是眼睛一亮,没想到这看起来让人食欲不振的东西竟然还出乎意料的美味。
这粥熬得清淡适口,香润甜滑,有一种非同寻常的滋润感。
“府里新来了厨娘吗?熬粥的技艺比以前好多了。”王子逾食欲大开,嘴里还含着事物,说话声音含含糊糊的。
看到王子逾肉眼可见的转变,沈遐年不免有些得意,悄悄将脊背挺得更直了些,面上不甚在意道:“是我做的。”
一大早就跑到山上去采了滋补身体的仙树露水,回来又守着小火慢熬,自然是滋味非凡。
“竟然是你做的吗?没想到你的厨艺竟然这么好。”没想到竟然是沈遐年亲自做的,王子逾有些惊讶。
不过说到底沈遐年也是一个客人,让他一个客人给自己又是做饭又是送饭的,实在是不妥当。
想了想还是放下手里的调羹,看着沈遐年半开玩笑地委婉道:“以后这些事情还是交给厨房和闻书去做吧,我的嘴要是被你这一手好厨艺养刁了,以后岂不是见什么满汉全席都索然无味了?”
然而沈遐年没能理解到他的意思,听他这样说只觉得又有些飘飘然,胡乱“嗯”了一声就移开了视线。
惯会甜言蜜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