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判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生死簿,将高玉成的寿命改回本来的八十三岁,不紧不慢地道:“本官能有什么法子?当初你不要你自己那颗心,早就已经被捏碎灰飞烟灭了,现在本官就是想给你换都换不回来。”


    “陆判大人,求您一定要救救小生,小生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儿,他已经失去了亲生母亲,若是小生也遇难了,他岂不是就成了孤儿么?”


    朱尔旦伏在地上使劲叩头,很快额头上便一片血肉模糊了。


    陆判将生死簿收起来,不屑道:“你求本官给你妻子换头的时候可看不出你是个重情重义的种。”


    “这样吧,你方才也说没有本官就不会有你的今天,本官也不指望喝你的喜酒了,只需要你最后再替本官做一件事,你可愿意?”


    朱尔旦抬头,有些疑惑:“什么事情?”


    “最后再换一次,借你身子一用了!”


    陆判双手放在朱尔旦额头前,虚虚抓握,嘴里又念起一串不知道什么口诀来。


    “陆判大……”


    朱尔旦感觉头痛欲裂,五脏六腑都有一种撕裂的痛感,还没来得及求饶,魂魄就这样被陆判抓了出来。


    魂魄离体后,朱尔旦的身体立刻歪下去瘫在一边,朱尔旦的魂魄看着地上的“朱尔旦”,似乎大梦初醒一般,神情恍惚茫然极了。


    “陆判,你……”


    他没有再称陆判为“陆判大人”,而是恢复到了当初没有换心时相处的状态。


    然而陆判却管不得这许多了,现下他别无他法,牛头马面带着捆仙索,必须得先逃过他们两个这一关才是。


    现在只能借朱尔旦的肉身一用,再将朱尔旦的魂魄也打散,好蒙骗牛头马面去追捕逃跑的“陆判”。


    走投无路,且将死马当活马医吧。


    陆判手上继续动作,拿出朱笔向朱尔旦的魂魄挥去,这朱笔可削人魂魄,不出三下,朱尔旦便会魂飞魄散。


    一道红光打在朱尔旦的魂魄上,朱尔旦痛得双手紧紧抱住脑袋,那本就有些透明的的魂魄登时便变得更淡了一些,他哆嗦着想逃跑,魂魄却痛得痉挛,无法动作。


    陆判无视他的痛苦,朱笔一挥,第二道红光又飞了过去。


    这回朱尔旦下半身都消失了,只剩下几近透明的上半身。


    陆判全神贯注,正要挥出这最后一下时,手中的朱笔突然不听使唤飞出了他的手掌心,那力道将陆判都扯得踉跄几步,险些站不稳。


    “陆判,你已酿成大错,还妄图一错再错吗?”


    一道威严的声音突然在房中响起来,仿佛空谷传音,带着无比的压迫感。


    陆判被这声音中带着的法术压得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心知是被阴司发现了自己的企图,慌张磕头道:“卑职知错了,卑职知错了!”


    这时陆判设下的屏障也破了,牛头马面闻声赶进房内,见到地上的尸体和朱尔旦残缺的魂魄,还有不听磕头的陆判,就知道陆判定是背着他们想逃跑。这下不由分说地用捆仙索将陆判捆了起来,又将朱尔旦即将消散的魂魄收在一个瓶子里。


    “陆判大人,不,或许很快你就不是判官大人了。”牛头马面恼怒地将陆判扯起来,笑得阴森森地,“你真是当官当糊涂了,竟然还妄想逃过酆都大帝的法眼?”


    陆判无心反驳,知道这次估计是大难临头,跑不脱了。


    ……


    “你手下这个判官真是胆大包天啊,难怪能够闯出这么多事端来。”


    酆都大帝不紧不慢地开口,双眼微垂,并没有看向阎罗王。


    阎罗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躬身道:“小王识人不清,治下无方,请帝君责罚。”


    酆都大帝不置可否,转而吩咐道:“先将这个财主和几个鬼差带下去处置了吧,城隍且留下。”


    话音刚落,一旁守候的鬼差便上前将这几个抖如筛糠的鬼都带了出去。


    方才已经将席方平和席廉的案子审理完毕了,为了补偿他们父子,不仅允许席廉还魂再活三十六年,还将那个贿赂鬼差的财主羊得富的所有财产都没收转交给席方平一家,还要和那些个收了贿赂欺辱席廉和席方平的鬼差一起下十八层地狱受刀山火海的酷刑。


    而阎罗王因为听信了陆判的谗言,滥用酷刑也是迟早要被责罚的,他现在自身难保,自然不会再给陆判说好话。


    席廉和席方平父子沉冤得雪,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阎罗王对席方平父子道:“如今你们的冤情都已经明了了,现下该是别人当堂对峙的时候了,若是查证陆判与城隍还有其他罪行,到时会数罪并罚的,你们先回阳间去吧。”


    说罢一挥手,鬼差便领着席方平父子要离开了。


    待席方平父子离开了阎罗殿,阎罗王又向酆都大帝和二郎神请示道:“现在可要将陆判等人带上来?都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酆都大帝没有说话,示意二郎神处理,二郎神便点头同意:“将他们都带上来吧。”


    阎罗王于是做了个手势,很快牛头马面便带着陆判进来了,跟在后面的还有梅小青和被吓得惊魂不定的高瑛娘。


    陆判看着阎罗王躲闪的眼神,便知道这回他也保不住自己,这下是真的心如死灰了。


    二郎神扫视了一圈殿中众人,问道:“朱尔旦何在?”


    牛头马面闻言将身上的瓶子掏出来,拔开塞子,朱尔旦一半的魂魄便飘了出来。


    朱尔旦出来之后还有些茫然,现在他的状态十分虚弱,连感觉都迟钝许多,随时都可能消散。


    梅小青见他这副模样,有些复杂地叫了一声“夫君”。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朱尔旦机械地转过身来,看见梅小青就在自己眼前,有些惊喜地想要上前挽住她,但是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和曾经做的那些事情,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靠近。


    “陆判,你可知罪?”二郎神神情严肃,三只眼睛都炯炯地盯着陆判。


    “卑职知罪。”


    “你且将所犯罪行一一列来,不可隐瞒,不可开脱。”


    虽然对于陆判犯了什么事情心知肚明,但是必要的程序却不能少。


    陆判对此心知肚明,因此没有狡辩,反而如数家珍一般将自己所犯的重重罪行一一道来:“卑职私自将阴司受剜心之刑的犯人的慧心带走,为凡人换心,此为一罪;罔顾法纪,为朱尔旦的妻子换头,害朱尔旦的妻子枉死,此为二罪;滥用权力,因一己之私篡改生死簿,给凡人下禁咒,此为三罪;收受贿赂,欺上瞒下,污蔑席方平父子,此为四罪;妄图逃避惩罚,打散凡人魂魄,此为五罪。”


    见陆判还算老实,二郎神没有追问这些罪过,又继续补充道:“你在阴司任职数百年,所犯的过错岂止四件?从前没有人像席方平一样能够百折不挠地为自己伸冤,让你逍遥自在这么多年,也是时候一起清算清算了。”


    陆判闻言,原本紧绷着的身子瘫软下来,本来还以为只有这几件事情,或许坦白能够求得网开一面,现在看来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帝君,请您明鉴。”二郎神转身向酆都大帝请示道。


    “陆判,你仗势欺人,作威作福多年,临了还不知悔改,妄图借凡人之躯逃过追捕,实在是罪不容诛。”


    酆都大帝声若洪钟,正是方才阻止陆判的声音,“罚你削去毕生修为,抽筋剔髓,在阴司将一百零八种刑罚受遍之后,再永世堕入畜生道。”


    阎罗王听到陆判竟受了这样重的刑罚,心里也有些不忍,但为了撇清关系,还是连忙吩咐牛头马面将瘫软成一滩烂泥的陆判带下去受罚。


    “城隍秦威,你身为城隍,本应刚正不阿为人伸冤,你却顾念私情为陆判通风报信,办事潦草不加查证,坏了阴司的规矩。罚你削去城隍一职,从今以后作为凡人转世投胎去吧。”


    城隍惭愧不已,他也没想到陆判不仅没有悔改,反而还变本加厉地去找人麻烦,在席方平的案子上自己也确实是没有多加查证就驳回了他的诉状。因此城隍对于处罚结果并无异议,叩谢恩典之后便退出了阎罗殿。


    至此,该处罚的人都已经差不多都已经得到惩罚了,阎罗王估摸着这下该轮到自己了,立马自己跪下认罪:“小王自知有罪,请帝君责罚!”


    酆都大帝笑道:“你现在倒是机灵,从前怎么会被手下人蒙蔽呢?本来你滥用酷刑,包庇下属,是应该受到严厉责罚的。但念你千年来兢兢业业,此次也是受人欺瞒,就罚你俸禄五百年好了。另外,空下来的城隍职位,你从阳间选些阳寿将尽的忠厚正直之人,张罗他们一同参加城隍考核选拔吧。”


    没想到这处罚没有想象中的严厉,阎罗王诚惶诚恐地点头答应,然后才慢慢起身站立在一旁。


    “杨戬,本帝这样处理,你意下如何?可否能向天庭交差了?”酆都大帝摸着自己的胡子,向二郎神征询。


    “帝君英明,杨戬并无异议。”二郎神抱拳以示恭敬,又指了指殿中众人:“只是这些凡人的命运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一些影响,需得拨乱反正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