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阴酆都大帝是阴间的至高神,又称“阴间天子”。几件事□□情牵扯到阎罗王和阴司一干人等,二郎神虽然是天界的神仙,却并没有资格直接审判阴司的案子,还需得酆都大帝亲自坐镇,作出评判。


    一炷香时间后,酆都大帝和随行鬼差便伴着一缕转瞬即逝的黑烟到了阎罗殿。他身量极高,约莫九尺有余,王子逾跪在地上,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只是能够感受到一种强大的威压,比阎罗王更甚许多。


    在场众人山呼叩拜:“叩见帝君!”


    酆都大帝两步迈上台阶,在主位落座后,又目光炯炯地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沉声道:“陆判何在?”


    “帝君,陆判现在凡间,我已派人去找他了。”阎罗王解释道。


    陆判是个酒虫,阴司毕竟不如凡间繁华,又不需要贪图口腹之欲,不要说美酒了,连劣酒都少见。陆判贪恋凡间的美酒佳酿,经常跑到凡间去找人喝酒,此时说不定就正在他那个新的酒友朱尔旦家中喝着呢。


    “本帝还没到你这阎罗殿天庭就将你的好判官告到我这来了,看来他最近是官司缠身啊。”


    酆都大帝侧脸垂眼看着阎罗王,语气听不出喜怒。


    阎罗王一听他这话就知道陆判惹的事有些大了,怕是不好交代,连忙撇清关系道:“小王愚昧,治下无方,不知陆判犯了什么罪过,请帝君原谅则个。待陆判押送回来,小王一定严惩不贷!”


    说完这话,又小心翼翼地观察酆都大帝的脸色,见他似乎并没有要发难的意思,暂时松了一口气。


    还没来得及将心放在放在肚子里,又听得酆都大帝开口道:“那就先来说说你的事罢。”


    阎罗王赔笑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酆都大帝看向身边的二郎神:“杨戬,既然是你将这些人带到阴司来的,就由你来说明一下事情的始末吧。”


    “帝君,杨戬此次来阴司是奉九王殿下之命,这三个凡人闯入了仙境,都找到小神的灌口来要鸣冤。”杨戬抱拳行礼,又侧身指了指殿中跪着的席方平,“就先说这个席方平吧,他和他的父亲可在阴司受了不少折磨。”


    席方平闻言立刻向前跪行几步,又如同在灌口一般将父亲席廉和自己的遭遇声泪俱下地描述了一遍。


    “帝君……”


    阎罗王听见席方平指责自己滥用酷刑逼人就范,顿时慌乱地想要解释,但酆都大帝仿若无闻一般,打断了他未竟的话。


    “相干人等可在?”


    方才等待的一炷香时间内,已经将席方平一案相关的人都押送到了殿外等候,只剩下陆判朱尔旦等人还未找来。


    二郎神朗声道:“将城隍、财主羊得富和地牢鬼差带进来!”


    ……


    如阎罗王所料,陆判果真在与朱尔旦饮酒作乐。


    本来自从给朱尔旦换了一颗慧心之后,朱尔旦就不再如从前一般经常邀他喝酒了。但这次不一样,为了感谢陆判将高家摆平,承诺让高瑛娘嫁给自己,朱尔旦特意咬牙花了大价钱寻来了宫廷御用的琼浆玉液,以便将陆判好好地笼络在身边。


    “陆判大人,小生敬您一杯!”


    朱尔旦双手捧着酒杯,身子弓得很低,做出一副很谦卑的样子来,“认识大人真是小人三生的福分,若不是有大人费心提拔小生,小生此刻怕是还如同那没见过春秋世面的蟪蛄一般,早已泯然众人了。这杯酒敬大人,多谢大人慷慨相助,让小生有这个青云直上的机会!”


    陆判已经喝得有些醉醺醺了,喝酒时他一般都会收了法力,此刻那张青绿的脸庞上也罕见了浮现了两抹酡红。


    “举手之劳罢了。”


    陆判一手抚摸着火红的络腮胡子,一手又将手中的酒杯往前送了送,酒杯相碰发出一声清响,哼笑道:“那高尚书虽说在你们凡间是个大人物,但在我陆判面前还不是只能俯首称臣?叫他往东他都不敢往西。就是他那个儿子有些烦人,不过今日一过就是他的死期了,本官也懒得跟他计较。你还是好生准备一下大婚事宜吧,到时你可别忘了请本官这个‘媒人’吃喜酒啊!”


    大婚……


    朱尔旦不甚在意,在他看来自己的妻子还是梅小青,高瑛娘只不过是一个用来往上爬的梯子罢了,哪里值得他费心张罗婚礼?于是含糊其辞道:“再说吧,到时一定再为大人寻些上好的佳酿来。”


    陆判听他这话自然是满意极了,两人又笑开了来,推杯换盏好不惬意。


    酒意正浓时,忽然听得一阵“哗啦啦”的响声,像是铁链移动的声音。


    陆判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喝酒的动作一顿,耳朵微动,敏锐地看向门口。


    果不其然,门口瞬间出现了手持钢叉和铁链的一高一矮两个漆黑的身影,高的那个长着一个马脑袋,矮的那个则长着一个牛头。


    “牛头马面,在这里来找本官作甚?不是叫你们明日去勾那高玉成和王子逾的魂么?”陆判放下酒杯,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又摆起了一副官架子。


    牛头马面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些为难地开口道:“陆判大人,阎罗王殿下命我们二人来请您回阴司一趟。”


    听说阎罗王找自己,陆判也并不着急,漫不经心道:“知道了,本官喝完这酒,待会儿就回阴司,你们先走吧。”


    他在阎罗王手下做事多年,深受阎罗王信任,再说阎罗王也知道他的脾性,便是真有什么要事,就算去得晚了阎罗王也不会苛责于他的。


    “陆判大人,得罪了。”


    牛头将手中的锁链往陆判的方向一扔,那锁链便像长了眼睛一般径直套在了陆判的双手上。


    陆判反应不及,两手动弹不得使不出法力之后才反应过来这并不是勾魂索,而是捆仙索。


    “大胆牛头马面,竟敢以下犯上欺辱本官!还不快解开!”陆判怒目圆睁,像是要喷出火来。


    陆判在阴司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牛头马面都是他的手下。


    “陆判大人,小的们也是奉阎罗王殿下的命令来押您回去,还请您不要为难,跟小的们回一趟阴司吧!”牛头将陆判扶起来,语气还是很谦卑,“今日二郎神君带着几个凡人到阎罗王那里告您的状,还惊动了北阴酆都大帝,小的们实在是不敢违抗命令,便是这个朱尔旦也要带走的。”


    听了这话,陆判总算收起自己暴躁的动作,问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可是本官吩咐你去勾魂的高玉成二人?”


    牛头马面点点头:“除了他们还有那个叫席方平的。”


    陆判心里直打鼓,这几个人的事情里他都可以说是犯了大忌,本来阎罗王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可是这下不知道为何连天界的二郎神和北阴酆都大帝都来过问了,情况怕是不妙。


    “两位,我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你们也知道我别无什么其他的爱好,就是钟爱这二两黄汤,可否行个方便让我和朱尔旦把这剩下的酒喝完再随你们回去?”


    陆判一改方才高高在上的神色,此刻对牛头马面说话的语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恳求。


    牛头马面正要拒绝,陆判又阴着脸补了一句道:“我们共事这么多年,我对你们提拔的还少吗?现在看我大难临头,你们就要落井下石不成?你们也知道我陆判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倘若日后你们被我找到机会秋后算账,可千万不要忘记今日的刁难!”


    陆判仗着自己的判官身份,又是阎罗王跟前的大红人,往日里从来都只会狐假虎威,哪里称得上什么提拔?但这话牛头马面都不敢说出口,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定论,陆判不一定就会翻不了身,若是真的得罪了他,他报复起来可就麻烦了。


    犹豫了片刻,牛头还是将陆判手上的捆仙索收了回来,嘱咐道:“请大人快些,小的们还要赶着回去交差。”


    总归耽误这一会儿应该是不碍事的。


    陆判松了松手腕,试着运气,感受到法力充盈之后才答道:“知道,你们先出去等着吧,我很快就出来。”


    待牛头马面转身出去将门关上之后,陆判又施了个咒法,做出一道屏障将房间内外的声音隔开,这才看向一直缩在一边沉默不语的朱尔旦。


    “朱尔旦,因为你,本官现在摊上大麻烦了。”陆判冷眼瞧着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


    朱尔旦方才听到说事情都已经告到阎罗王那里去了,还有什么神什么帝的过问,早就吓得有些神思恍惚了。他只不过是一个凡人,从前见过最骇人的鬼神也不过是陆判了,现下听到这些只在庙里见过的人物,可能还是由自己引来的,简直是不知所措。


    朱尔旦咽了咽口水,小声询问道:“大……大人,一切都是小生的错,不知您可有应对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