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认得车。”盛欢炸毛了,语气裹挟了几分气急败坏:“也不知道顾学长现在混得这么好。”


    “学长混得不好。”顾沨止轻车熟路的发动引擎,车身微震,起步平稳:“学长都快三年没回家了。”


    “啊?”盛欢微微一怔,疑惑的看向,“为什么?”


    “都说了因为混得不好呗。”顾沨止说。


    “可是你不是在那个很有名的国际名校读书——”盛欢疑惑道。


    “什么学校?”顾沨止明知故问。


    “就那个斯——”盛欢努力的回想了一下,答道:“斯宾塞!”


    “哦。”顾沨止似有所感道:“斯宾塞人也分三六九等的,并不是踏进去就一劳永逸了呢。”


    “是吗?”盛欢瞪圆的眼睛透着些懵懂和茫然。


    “嗯啊。”顾沨止说:“学海无涯,不进则退,我不巧正好是混的最差的那一批。”


    “所以你现在在做什么?”盛欢果真被绕进去了,继续追问道。


    顾沨止忽而侧目看他,眼底含着戏谑调侃。


    盛欢被他看的扑闪了两下眼睛,“问你话呢!”


    “我饿了,先吃饭。”顾沨止话峰骤转,一脚踩下刹车。


    盛欢:“???”


    “吃饭喽!!”平儿在后面跟着振臂欢呼。他屁颠儿屁颠儿的推门下车,小尾巴似的跟上顾沨止的步伐,留盛欢一个人在副驾驶座上目瞪口呆。


    “你们两个怎么——”他不得不下车追赶,高声道:“顾沨止你别带着平儿乱跑啊喂!!他好歹是邻居家的小孩儿——!”


    顾沨止隔着一段距离按键锁车,步子迈得气定神闲,像个目的达成的钓手,他单手掂着车钥匙,不忘垂目冲平儿挤眼睛。


    “我干得不错吧!”平儿骄傲的一梗脖子,“开心哥哥的一举一动我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哦!”


    “嘘,小声点儿,别让你开心哥哥知道了。”顾沨止伸了一根手指抵唇,神秘兮兮的笑,“特别棒,待会儿想吃什么随便点,顾哥请客。”


    “好耶!!”平儿欢呼雀跃。


    顾沨止笑的愈发厉害,他按住平儿的发顶,驻足回头等盛欢,远远的就看见盛欢歪着脖子,一边儿跑一边儿半身不遂似的“斯哈斯哈”。


    “这么疼?”顾沨止有些意外。


    盛欢捂着颈侧“嗯”了声。


    他清隽的眉头蹙着,小脸皱巴巴透着股委屈感,顾沨止顿觉心疼,伸手想触他的颈子,却被盛欢闪电般避过。


    这回盛欢学聪明了,身体微微后仰,隔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瞪着顾沨止悬在半空中的手道:“你别套路我。”


    顾沨止愣了愣,随即乐了。


    “我冤枉啊。”他也不觉得尴尬,收回手臂改环抱胸前,好整以暇道,“这不是怕你被扎坏了么?”


    “我没那么容易坏。”盛欢很认真的反驳。


    “顾哥顾哥!开心哥哥的脖子那么细,为什么不打屁股针呀!”平儿又有问题了:“我去医院,爸爸都是给我打屁股针的!”


    “我打什么屁股针啊......”盛欢对平儿就差把“我的母语是无语”几个字挂在脑门上了。顾沨止却在一旁闷笑两声,嗓音低醇道:“那不行,你开心哥哥跟我还没熟到那个份儿上。”他顿了顿,瞅着十脸懵逼的盛欢,意味深长的补了句,“什么都给我看,他会害羞的吧。”


    盛欢猛地涨红了脸。


    “我害羞什么——”他欲张嘴分辩,顾沨止却又牵着平儿继续向前走了,一派若无其事,反倒是平儿一步三回头,好奇的向他发出追问,“神马神马!开心哥哥光屁股都不会害羞吗!开心哥哥真胆大!!”


    盛欢一巴掌糊在脸上,决定跳过这个越描越黑的话题。


    他在顾沨止跟前怎么老跟被下了降头一样啊喂!


    你糊涂啊!盛欢!


    对于这顿饭,盛欢简直充满了担忧。


    大抵也是因为顾沨止有些诱供甚至是诱惑人的本事在身上,用只言片语就能将他带进沟里去,而他每次觉察异常都为时已晚。


    譬如所谓专业,阿提密斯那会儿就差把顾专员的黄金履历读给他听了,他竟然还会傻傻的去追问顾沨止究竟在学什么,信了对方“混的一般”的鬼话,甚至为了这么个子虚乌有的事情追下车来恰饭。


    这明摆着就是个陷阱!


    他掉进去了,真是男色误人!


    那么接下来,犀利狡猾如顾沨止一定会在用餐席间通过各种途径旁敲侧击的打探他的秘密——


    可事实却是,直到这顿饭吃完,顾沨止都没有这么做。


    平儿一路都在叫披萨,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无一例外都会把炸烤类的东西视为美食的最高规格。顾沨止领着他们去了一家口味亲民装饰明亮的披萨店,一看就是孩子王的聚集地,盛欢不懂西餐,事实上如果说他非要懂点什么的话大概也只有煮泡面了,所以全程他除了吃,就是听顾沨止给平儿讲披萨的发展史。


    有那么几个瞬间,盛欢甚至觉得自己在对方眼里跟平儿没两样,顾沨止那十二万分耐心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在审犯人,更像是在哄小孩儿。


    盛欢迷惑了。


    酒足饭饱后,顾沨止将他和平儿分别送回了家,而后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就驱车离开,他的干脆让盛欢都心生愧疚了,感觉自己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夜深人静时躺在床上,盛欢的心情很复杂,思绪的线头数不胜数,随便抓一个捋下去,都能迁出联翩的青葱回忆,幼稚的,纯洁的,暧昧的,炙热赧然的,令人兼顾不暇。


    很难想象三年前的自己怎么能记得那么多的事情,而仅仅是一个系安全带的举动,就将它们悉数唤醒。


    盛欢的手心又开始冒汗。


    那些不可名状的悸动随血液奔流,营营供养着活动亢奋的细胞和神经,他翻了个身,浑身燥热,不得不并拢膝盖,压抑住抬头的御望,嗓子里发出闷哼。


    ......


    “小心你的小屁股。”


    ......


    阿提密斯先前针对校友会莫名其妙的忠告忽然在耳畔炸响,驱走了所有的靡丽荒尘。


    盛欢猛地睁大了双眼。


    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犹自刺痛的脖子,自顾自的窘迫羞耻,他扯了被子过来盖在腰上,又缓缓的把手伸进了被子里。


    他咬着牙喘,对自己下手不甚轻柔,眼眶都湿且热,都怪平儿,盛欢昏昏沉沉的想,自己是对平儿的“屁股针”言论产生了阴影。


    阿提密斯,预言家,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