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欢的心像是被攥住又狠狠揉捏了一下,酸慰难当,他扶在顾沨止小臂上的手指微屈,而后松弛了下去。


    “我没有想要......那个。”他的声音软软的,没什么攻击性,像是有些愧疚,有些心虚,“我就是想要......睡一个好觉。”


    顾沨止的眸光微垂。


    少年的手指细长白皙,指端圆润干净,甲盖是健康淡粉色,底端有一个窄窄的小月亮,看着十分可爱。这会儿来回小幅度的摩挲着他小臂上的肌肤,若藏了心机的猫儿在用毛茸茸的尾巴讨好着主人。


    顾沨止的心口被这毛茸茸的尾巴撩的痒痒的,先前焦灼急惧的疮疤被抚平了大半,他轻挑唇瓣,松开了盛欢的肩膀。


    盛欢呼出一口气,艰难的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一个姿势睡眠而僵硬的肩膀,一面低着头偷偷用余光观察顾沨止的表情。


    他的脑子在人醒了之后就开始高速的运转起来,第一时间盘算起当前的情形究竟为何?


    他大概是一个不小心嗑药磕多了,被经常跑网咖的平儿发现,平儿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又对顾沨止有着莫名的好感,所以才会喊路过的顾沨止来帮忙。


    只是顾沨止真的是“路过”吗?


    盛欢不信。


    “顾学长找我有事吗? ”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翻身下床。


    他身上的那件旧T恤汗湿了又干,被睡的皱巴巴的,衬的他的身形分外单薄纤细,顾沨止的目光凝在他白皙的肩颈处一瞬不瞬,口气则恢复了往昔的戏谑轻松。


    “有事。”他说:“想邀请你一起去校友会。”


    “校友会?!”盛欢猛地回头,脸上的诧异之色掩不住,“你也参加校友会?!”


    “我为什么不能参加校友会?我难道不是虞城中学毕业的么?”顾沨止歪了歪头,语气变得意味深长:“我们之间难道不是直系学长和学弟这样的关系吗?”


    盛欢的眼眸显而易见的睁大了些。


    顾沨止的一派说辞无懈可击。


    若非阿提密斯提前告知了他顾沨止真实的身份背景,他此刻也许就信了。


    盛欢的手心渗出些汗液,他总有一种自己在渐渐步入一张顾沨止亲手编织的看不见的巨型罗网之中。


    ——会是陷阱吗?


    “可校友会是明天。”盛欢努力的给自己找补拒绝的理由,“你今天来干嘛呢?太早了吧——”


    顾沨止:“放心,我明天还会来的。”


    盛欢:“?”


    盛欢:“???”


    盛欢:“不是,我不是那意思——”


    不等他陈述自己正儿八经的意思,顾沨止已经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提溜着他大步流星的下楼。


    “喂——”


    盛欢满头问号,平儿则乐颠颠的紧随其后。


    “吃什么?”顾沨止道。


    平儿抢答:“披萨!牛排!炸鸡!”


    盛欢:“我方便面就——”


    顾沨止:“你忍心让六岁的小孩儿顿顿防腐剂?”


    盛欢:“......?”


    被道德绑架的不要不要的盛欢沉默了。


    路边停着一辆闪闪发亮的小跑,顾沨止拉开车门将盛欢塞进副驾驶座,平儿则非常自觉的爬上车后座。


    盛欢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不容他细想,顾沨止也上了车,锁上车门倾身过去替盛欢系安全带。


    男人的发梢于盛欢鼻尖跟前方寸之处拂过,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弥散开来,像看不见的藤蔓丝萝向他张开了怀抱,盛欢这才发现顾沨止今日来不仅开了车,连衣着也是别有心机,米色的休闲裤与浅绿色系的衬衣饱和度极低,柔和的像是春日最生机的嫩草,衬的男人的下颌线棱角清新分明,是异常精致的俊美。


    ......


    “你好像很喜欢绿色,不然为什么看到绿色的东西都要停下脚步来望一望?”


    “因为绿色很清新,没有攻击性,所以喜欢呀。”


    “那我以后多跟绿色沾沾边,你会不会爱屋及乌,更喜欢我一点?”


    ......


    盛欢一个机灵,心跳声暴涨到了咽喉的位置。


    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动作幅度大一些他的心跳声就会溢出来,只能任凭属于顾沨止的一切在他的跟前来去,紧紧攥住他的视觉和嗅觉。


    “咔哒”


    安全带被压进了槽里。


    这应当是一个句号,盛欢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期待顾沨止尽快回到驾驶座的位置上,好让他们之间回归到一个较为安全的社交距离。


    但顾沨止的动作忽然间变得迟缓。


    他开阔精悍的肩背横在盛欢眼前,让盛欢完全无法挪开眼,大脑是特别的器官,光是看,通感的力量就能令那些温度和肌肤质感浮上心头。


    就在盛欢紧张到只能以指尖去搔刮真皮的座椅时,男人毫无预兆的偏过头来,狭长的眼尾上挑,勾起一点儿璀璨又慵懒的笑意,定定的看着他。


    “喜欢吗?”


    喜欢......什么?


    香水的味道?衣服的颜色?还是......人?


    盛欢的语言系统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数次猝不及防的侵略般的试探令他变得不知所措,唯耳根烧得厉害,快要融化了一样。


    好在顾沨止适可而止的坐回了原处。


    盛欢如释重负的呼出半口气,又听顾沨止道:“我是说车。”


    “......”


    这四个字将场上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尴尬氛围推到了顶峰。


    盛欢木了两秒,默默地坐正了平视前方。


    他感觉浑身的热度都如潮水般褪去,只剩拳头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