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闹得实在荒唐了些, 翌日一早,不仅卫晏没醒,就连陆则也睡到了天色大亮。


    好在西秦使臣已然抵京,他们要忙的事便没那么多, 稍晚点去鸿胪寺也无甚大碍。


    用过早膳后, 陆则抵达鸿胪寺, 问身边的下属道:“西秦那边如何?”


    下属轻笑了一下,道:“许是昨日受够了教训,他们倒是老实,也没闹什么幺蛾子。只是……那五王子昨日从宫中出来后便去了京中最大的青楼,夜宿其中, 至今未归。”


    陆则顿了顿,道:“无妨, 他们要去便去,只要不惹是生非,还能拘着他们不成。”


    “也没想拘着。”下属嘟囔了一句:“可那五王子也太过夸张了些……据说昨天晚上把楼里稍有姿色的姑娘都叫了过去, 惹得旁的客人都心生不满了……”


    陆则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挺替他们操心。”


    下属嘿嘿了一声,道:“我只是觉得他们个个粗鲁无礼,楼里的姑娘去伺候他们,实在是委屈。”


    陆则道:“忙你的事去吧。”


    ·


    西秦使臣来此,朝中自然还有别的招待活动。只是昨日刚在宫中设过宴,又念其长途跋涉辛劳, 便空了两天的时间,留着他们好好享受大周的风土人情。


    如此这般,鸿胪寺的众人也清闲了下来。又值休沐,陆则前些日子在宫宴上的行为到底是传了出去,原本对其很是看不上眼的诸多学子们也不由改变了态度, 心下对他越发好奇。


    正直春日,京郊芳林山上桃花盛开,诸多文人设宴于此,便有科举同榜给陆则下帖相邀。同时收到帖子的,还有严为敬和姜凭轻二人。


    陆则对这种文人宴会没什么兴致,但是对踏春倒是颇有兴致。正巧卫晏也无事,索性便应了邀约。


    卫晏道:“西秦来使尚在京中,届时我给你派一个侍卫,以防万一。”


    陆则看着他,很是疑惑道:“你不同我一起吗?”


    卫晏更是奇怪:“你们同榜聚会,我去作甚?”


    陆则道:“芳林山景色审美,你若不去,我自己一个人去作甚?”


    卫晏道:“不是还有那么多同榜吗?”


    陆则嗤了一声:“我有夫郎,作何要在这良辰美景同他们一群男人一同赏花?”


    他拉着卫晏的手:“你若不愿去我便回了帖子,左右也没什么意思。”


    卫晏顿了顿,戳了戳他的脸:“那你那些同榜中,也没人带妻子夫郎前来的吧?”


    “他们带不带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要带的。”陆则笑着看他:“侯爷可愿应我这个邀约?”


    陆则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卫晏岂还能拒绝?当即无奈地笑着同意了,心下对这一趟却也是有期待的。


    翌日一早,用过早膳过后,带上管家备好的一些东西,两人坐在马车里,缓缓出了城门。


    芳林山距离京城不算远,半个多时辰的路程,就已经到了山脚下。


    山体不算高,不到百米的高度,其势平缓,其上桃林遍布,即便是站在山脚下,也能一睹桃花翩然而落的风采。


    近来天晴,上山的路久经踩踏已然平坦宽阔,任一辆马车通过毫无问题。等到了山顶,地势平坦,远处更甚能看到些许亭台建筑,甚至有些人家的庄子也都建在此处。


    车夫在一处合适的地方停下,陆则走下马车,环顾四周,后面是桃林,前方隐约能看到不远处的亭子中人群攒动,热闹至极。


    正是设宴之处。


    陆则看了那边一眼,问卫晏道:“你可要同我一起去?”


    卫晏瞥了一眼,摇了摇头,兴致缺缺道:“不了。你快去快回,我在此处等你便是。”


    卫晏知道自己在那些文人雅士中的名声,在大多数人眼中,他就是离经叛道的代名词。卫晏一贯是懒得同他们一般见识,若是去了,届时万一发生了什么口角,他不高兴,别人也不高兴。


    再者,他对这些谈些诗词歌赋的诗会也根本没兴趣。


    陆则也没强迫,闻言便道:“那我去那边打个招呼,一会便来。”


    卫晏应好,看着陆则的身影慢慢远去,才转身同车夫一起,将马车上的东西陆陆续续搬了下来,还支起了火堆。


    管家准备了不少糕点吃食,完全够他们午间享用的了。


    ……


    另一边,陆则走近之后,才发现那亭台是临水而建,旁边一条小溪,顺着山体缓慢流淌,清澈干净,隐约可见溪底的游鱼。


    那些人皆作文人装扮,有的坐在亭台之中,有的则在溪流旁边,气氛热烈,似乎在讨论些什么。


    陆则听了两耳朵,只听见什么山啊水啊桃啊之类,似是在行飞花令。


    先注意到他的还是熟人严为敬,他挥了挥手,眼前一亮:“陆兄!”


    招呼一出,众人纷纷侧目。陆则映上那么多道目光,倒也好不怯场,拱了拱手道:“诸位,有礼了。”


    众人纷纷站了起来,同他回了一礼,态度略显恭谨。


    毕竟若论官职,陆则还是要比他们高上一些的。


    双方互相见过礼,其中一名文人笑道:“陆兄可是来迟了,让我们好等。”


    陆则抬步上前,闻言笑道:“是我的错。隔着老远就觉得这里文气不凡,匆忙赶来,想来是错过了热闹。”


    一人笑道:“没错过没错过。我等正在行飞花令,规则是从山、水、花中任选两字。陆兄既来了,不妨一试?”


    陆则在严为敬旁边落座,闻言看了眼四周,自然而然便吟诵出口道:“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


    众人拍手叫好,又有人紧跟了一句“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


    周围的气氛又热闹了起来。


    陆则寻着间隙问严为敬:“怎地未见姜兄来?”


    严为敬忍俊不禁:“说是国公夫人在为姜兄相看姑娘,一时脱不开身,这才没能来。”


    陆则也忍不住笑了:“姜兄这是想清楚了?”


    严为敬摇摇头,颇有些幸灾乐祸:“他自己同国公夫人提的,但我瞧他现在的样子,只怕是有些后悔了。”


    两人在那窃窃私语,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陆兄怎地只同严兄一人说话,莫不是看不起我等不成?”


    陆则面色一顿,回眸看去,就见不远处一个身着绿色长袍的文人,手摇折扇,面上带着笑,却未达眼底。


    陆则眸色暗了暗,拱手笑道:“兄台这是哪里的话,只不过是念及姜兄未来,同严兄问上一问罢了。”


    “原是如此。”那书生了然点头,似是玩笑般的开口:“我还道像是此等高门之事,寻常人难以知晓,陆兄却是不一样呢。”


    陆则神色不变:“兄台此言何解?”


    “毕竟有魏北侯在……”那人话尚未说完,就蓦然住声,随即摆了摆手,笑道:“罢了罢了,没什么,陆兄只当我玩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