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四年的时间过得说快不快, 说慢也不过是转瞬即逝。


    许青延专业课繁忙,除却日常的课程,还有导师看他悟性不错,额外给他布置的一些作业, 涉及到国外各个方面的金融货币政策, 有时候忙起来难得能回一次家。


    最夸张的一次, 还是他在寝室里待了三天没回家,最后被陆则给拎回去的。


    但这种高程度的学习也不是没有好处,许青延像个海绵一样拼命地汲取所能吸收的一切知识,将自己这块璞玉打磨得越发圆润剔透,光华内敛。


    除了在校期间的学习, 这四年来陆则每完成一个项目,其中或多或少都有许青延参与的痕迹。从“青鹿”遍布全国, 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奢侈品牌;到南市第一次土地拍卖,两人一同出席;再到房地产政策放开,陆则在各大城市狂揽数片土地, 一时名声鹊起……


    荣泽服装厂变成荣泽集团,成为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庞然大物,而许青延这个董事长助理的存在,也多少在集团内部添了些神秘感。


    谁又能想到这么一个伴随集团成长的人,竟然还是个没毕业的学生?


    时光的脚步匆匆迈入90年,许青延已经大四, 马上就要面临毕业。在别人都等着分配工作的时候,他却已经成功拿到了保研的名额,跟着以前颇为赏识他的一位老教授读研。


    又逢年关,首都成内的人肉眼可见的少了很多,平日繁华的街道上也慢慢清冷了起来。许青延和陆则去年因为工作学业繁忙, 便没回去过年,许父许母打电话过来念叨许久,赶在元宵的时候来了一趟,没待两天,又匆匆回去。


    这一回新年,说什么也不能不回去了。


    载着满车箱的货物,两人清晨天刚蒙蒙亮出发,到了晚上太阳下山,才总算抵达了熟悉的地方。


    村里这几年都没什么变化,道路上驶来这么一辆车,还是一样的惹人眼球。


    已经是农历二十八,许父许母知道他们要回来,早早就开始准备年货,鸡鸭鱼肉包子炸货,哪怕明知道他们待不了多久,根本吃不完这些。


    车子到门前的那一刻,许母在厨房忙,许父推着轮椅笑呵呵地道:“回来了!”


    许青延跟往常一样扑了上去,跟父母碎碎念念近来发生的一切。陆则则是把车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到厨房,撸起袖子帮许母准备晚餐。


    许母看了眼屋外,不由摇摇头道:“延延这性子……在外面恐怕没少给你添乱吧。”


    “这叫什么添乱?”陆则熟练地拿起一条鱼处理着,边道:“我到宁愿他能一直这样快活下去。”


    许母手上的动作一顿,侧身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到底是没说话。


    晚饭是满满一桌的菜肴,没有外面那么精致的摆盘,却满满都是家的温暖与诚意。


    每年回来陪许父喝酒几乎已经成了固定项目,许青延不能喝,不管怎么练都喜欢不上喝酒这件事,因此每次都是陆则陪着许父。


    只是今年多少有些不同,许母也加入了喝酒的行列。


    陆则动作微顿,没有拒绝她为自己斟酒的动作,只是看着她一杯又一杯下肚,想让她注意些,却只得到:“没事,婶子心情好的答复。”


    酒过三巡,饭还没吃完,酒瓶却已经倒下了一个。


    许母笑盈盈的,似是随口问道:“陆则啊,你过了年,也28了,还没考虑过成家的事?”


    陆则嘴角的笑意微顿,道:“我还不急,再等等也好。”


    许母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得抓紧啦。”她跟他推心置腹地开口:“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好姑娘成个家了,以后再要个孩子,人生大事才算解决了。”


    这一话一出,不止陆则,许青延脸上的笑意也维持不住:“娘,大过年的,您说这些干什么……”


    “还有你,你也是!”许青延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许母点了点他的脑袋:“你过了年,也22了,也到了国家、国家法定结婚年龄。正好,你、你也要毕业了,把这些事考虑上,娘也能放心。”


    许青延唇角抿了抿,随后又笑道:“娘,您这话说的。我是大学刚毕业呢,以后还要读研、还要读博呢,那还早着呢,您怎么就操心起这事儿来了?”


    许父在旁边一直沉默,此刻也开口说话了:“你娘说的也没错。”


    他偏头看着陆则:“陆则啊,你也别嫌叔说话不好听,只是你爹妈去得早,家里也没个长辈帮你参谋。只是你以后肯定要成家的是不?趁着我和你婶还有精力,就托个长辈的架子帮你看看。以后,我和你婶走了,在底下,也能和你爹娘有的交代不是?”


    “这样,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让你婶子帮你留意留意。我知道你现在生意做得大,身边什么样的姑娘肯定都有。咱们这边的女孩其他的肯定比不上外面的,但说起老实本分,勤俭持家,那肯定是不差的。你在外面忙,也正好能有个人帮你照顾家里。”


    屋里一时寂静。


    许母低下头,自顾自地开口道:“我听说老李家的女儿前几年也考上大学了,那姑娘我见过,性格好,有耐心,教养也好。听说现在也在首都那边工作,跟你各方面都挺配的,要不过段时间婶子帮你打听打听?你们俩见见?”


    许青延怔怔地看着父母,张了张嘴:“娘……”


    他扯了扯唇角:“您这是干什么呢?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还催上婚了?”


    许母瞥了他一眼,又说:“还有你,厂里的老王家的闺女今年高中毕业,虽说没考上大学,但为人也聪明活络,处事儿落落大方,过段时间你也去见见人家……”


    许青延缓慢地眨了眨眼,他还要说什么,陆则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冲他摇了摇头。


    陆则沉默片刻,认真地看着两位老人:“抱歉,叔婶,我暂时不打算结婚。”


    许母端着酒杯的手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又回头看许青延:“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许青延心里一颤,一瞬间便明白了什么,有些不忍的开口:“娘……”


    许母把杯里的酒饮尽,抬手抹了把眼角,半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才说话:“你们,就,一定得这样吗?”


    “娘!”许青延呼吸一窒,眼眶都有些红。


    许母抬起头,眉头紧锁,这个生活苦难没有压弯她脊梁的女人此时却是声带哽咽:“延延,你听娘话好不好?你别闹了,你乖乖听话好不好?”


    许青延“砰”的跪在了地上,低垂着头,声音带着哭腔:“娘,对不起。”


    陆则紧跟着他跪在二位老人面前,声音低沉:“叔,婶,对不起。”


    许父许母见状,哪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原本心中的侥幸此刻一瞬间化为泡影,她不住的摇着头:“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偏偏要这样?你们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这是病啊!你出去问问,谁不说这是神经病?谁听了不得唾弃?”


    “你们、你们那么好的孩子,为什么要走这条路?为什么非要这样?”


    “娘!”许青延抬起头,眼泪浸湿了面庞:“这不是病,世卫组织今年都宣布了,把同性恋从精神病名册除去。这不是病,这只是一种正常的性取向。咱们国家以后也会承认的,我们和普通人没什么不一样。”


    “不管是不是病,你和别人不一样就是最大的罪!”许母拍着桌子,气急地开口。


    想到今年元宵去首都的那一次,他们事先没有跟两个孩子说,到了之后才猛然发现两个孩子竟然是一直住在一起,旁边的房间根本就没人住!尽管许青延说了是因为冬天冷,两个人住一起暖和点,但另一个房间没有一丝生活的痕迹许母又怎么会看不出?


    她当下就起了疑心,又在一次偶然间看到儿子脖子上的痕迹,为人母亲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可他能和谁?他能和谁!他们去的那两天两个孩子整天形影不离,陆则对他的事更是亲力亲为,吃饭夹菜,洗衣做饭,就连洗脚水都送到面前!若是换个性别,简直就跟寻常的夫妻没什么区别了!


    许母怎么能不惊,怎么能不怒?她强压着心惊,想着这次回来好好试探试探,看能不能掰回来,谁知是这样的结果?


    许母气得忍不住哭,难以想象两个她最满意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但要细想,似乎从很久之前,他们就是这么个相处模式了,只是她一直没放在心上。


    陆则想要开口:“婶子——”


    许母抬了抬手,一手撑着桌子,目光落向别处:“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则张了张嘴,许青延说:“我高中的时候。”


    “高中的时候?”许母要气笑了:“就是你们两个,刚进城的那段时间?”


    许青延没有反驳:“年前的一段时间。”


    许母眼泪哗哗的流,她抬手拂去,却很快又沾湿了面颊:“你们是、是谁主动的?”


    陆则:“是我——”


    “是我先对陆哥动心思的。”许青延也控制不住眼泪,却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是我先喜欢上他的。”


    他抬头看着许母,咬紧牙关:“娘,对不起。”


    许母指着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你什么时候沾上这毛病的?你明明那么听话,那么乖,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许青延:“不是什么时候染上的毛病,我一直都是这样,我以前也从来没喜欢过女孩。娘,我控制不住,我天生就喜欢男人……”


    “你又没试过喜欢女孩?你怎么知道什么天生喜欢男人?”许母摇头道:“许青延,你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和你爹?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让我们怎么办?”


    她又转头看着陆则:“还有你陆则。你陆家现在就剩你这么根独苗苗,你就没想过传宗接代?你就没想过等以后怎么跟你爹妈、跟你陆家列祖列宗交代吗?”


    陆则沉默许久:“想过。”他看着许母:“但是婶,我这样的情况,要是为了所谓的传宗接代就跟个姑娘在一起?跟祸害人家有什么区别?”


    许母激动道:“你跟人家好好过日子!你好好对人家!怎么就成祸害了?”


    许青延道:“可是我不喜欢她,我又不爱她!”


    “什么爱不爱的?日子就是好好过出来的!你看我跟你爹,你看周围那么多人,谁嘴边挂着个喜欢挂着个爱?”她伸手去握许青延的手,泪如泉涌,声音悲切:“延延,你听话,你听娘的话,你们两个分开好不好?”


    许青延摇摇头:“娘,我们分开不了。”


    “您应该理解我的,当初爹腿受伤了,姥姥劝你改嫁,趁着年轻谋个好日子,您不也是拒绝了吗?”


    “您不能和爹离开,我也不能和陆哥离开。”


    他颤抖着抽回手:“娘,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许母怔怔地看着他,又看了眼陆则:“所以,你们是一定要这样是不是?你们就改不了了是不是?”


    许青延紧咬着下唇:“我跟陆哥,我们现在过得很好。”


    “只要想到每天能跟他在一起,我都很开心,我不能想想,有一天,我们两个分开会怎么样。”


    “娘……”他渴求地看着许母:“您不是说,您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盼着我健康快乐吗?我现在就很快乐,以后也不会比这更快乐了。”他慢慢挪到许母面前,将脸靠在她的膝盖上,像小时候一样轻轻地蹭了蹭:“娘,你知道我的性格的,我想要什么一定会努力得到,我喜欢一个人,这辈子也不会忘了他的。难道您想看到我们被迫分开,然后我这辈子都开心不起来吗?”


    许母嘴角抖了抖,狼狈地别过视线。


    他说:“我没求过您什么,只是这事儿,只有这件事儿。”他泪水沾湿了许母的衣服:“娘,我求求您,我求求您,我不指望你能立刻接受,只是您试着看看,陆哥很好,我们也很好,我们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接下来的很多年,我们也会这么下去的,我们过得不会比别人差的。娘,您看看……”


    许父在一旁,捂着脸别开了目光。


    陆则上前一步,同许青延跪在一起:“叔,婶,我知道现在说什么您都不会相信,我只是希望您能给我和青延一个机会,让我能证明,我能对青延好,我们也不怕别人怎么说,他们也影响不了我们的生活。”


    “我这些年做了些生意,这些生意有一半在我的名下,还有一半在青延的名下。就算以后您担心的,我们两个真的走不下去了,那青延的未来也有保证;如果您是担心我们两个不能和平常人一样有孩子,未来养老等问题,我有考虑过以后等青延学业完成后我们去收养个孩子,慢慢把他养大,当做我们自己的孩子看待。”


    他认真地开口:“我和您说这些不是要逼着您同意,只是想告诉您,我有认真考虑过我们的未来,我们在一起不是一时的兴起,而是在认真地过日子。”


    许母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陆则捏了捏许青延的手,慢慢站起身:“您慢慢考虑,要是不想看我,我就先回去,等年后再来给您拜年。”


    许青延紧抿着唇,没拦他。


    就在陆则要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许母忽然开口了:“反正现在不管我们说什么,你们都执意要在一起是吧?”


    陆则脚步顿了顿,沉默片刻道:“我之前同您说过,我希望青延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自在快活。而您,是他最在意的亲人,也是他此生快乐的基础。”


    陆则没有多说什么,许父许母却已经理解。她扯了扯嘴,默默闭上了眼睛,没有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和许父许母之间陷入了一种僵持。


    这个年过的是最没有年味儿的一个年,许母没再明着说什么反对的话,但对他们也没个好脸色。许青延不敢吭声,每日就默不作声的干活,和陆则之间也刻意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生怕刺激到了许母。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到了大年初七,直到许母问他们:“你们怎么还不走?”


    许青延愣了一瞬:“我想……在家里多陪陪你和爹。”


    “有什么好陪的?在这儿尽是碍眼。”许母淡淡道:“不是还有工作吗?赶紧回去吧。”


    许青延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娘……”


    许母没搭理他,只是把过年没吃完的鸡鸭鱼肉和其他的一些年货都塞到后备箱,说:“走吧,别在这儿惹人烦了。”


    许青延小心翼翼地试探,见他们真的没有挽留的意思,这才慢吞吞地坐上了车:“晚上到家的时候,我给你们打电话。”


    许母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走。


    直到车子消失在路上,她怔怔地看了好半晌,旁边许父推着轮椅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手。


    夫妻俩这才相对叹了一声。


    回程的车上,气氛有些沉闷。许青延沉默许久,才道:“你说爹娘他们……”


    陆则空出一只手捏了捏他的手:“他们没有反对,就说明还有的商量。”


    “我们不着急,慢慢来,总有一天,叔婶看到我们在一起过得不错,会同意的。”


    许青延靠坐在椅背上,闷闷地应了一声。


    陆则抚上了他的脸,许青延双手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蹭了蹭。


    他沉默许久,才说:“陆则。”


    “嗯?”


    “陆哥。”


    “在呢。”


    “哥哥。”


    “怎么了?”


    “我好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我爱你。”


    陆则拉过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我也爱你。”


    直至我灵魂消散。


    ……


    90年是经济腾飞的一个年代。陆则抓准时机,眼光独到,先后拿下了好几处标志性的地,又在集团外下设了一个荣泽地产,各种商业项目、居民小区的成功案例让荣泽飞速扩张。与此同时,互联网的发展也促生了一系列新企业,荣泽科技却始终站在互联网技术最前端。


    到了90年代后期,荣泽已经成为横跨多个领域的庞然大物,董事长陆则的手段更是让人惊叹不已。


    而在此期间,许青延也在不断学习进步。在读研和读博期间,他发布了几篇金融方面的论文,引起了业内的广泛关注;与此同时,随着荣泽投资子公司的分立,许青延作为公司副总,所经手的每个项目都足以成为高校教科书的内容。


    博士毕业后,许青延一边留校任教,研究理论;一边接手荣泽投资,进行实操。短短几年内,就逐渐在金融领域崭露头角。


    时间悄然进入二十一世纪。2000年似乎和1999年没什么不一样,但又似乎有很多不一样。


    各行各业都在飞速发展,房地产未来一片繁荣,互联网相关的公司也越来越多,唯有荣泽一直屹立潮头,悍然不倒。


    要说一直未变的,也就是两人之间的感情了。许青延不管在学生面前多么温和儒雅,在陆则面前永远都是那副开怀肆意的小孩模样。陆则在公司积威深沉,在许青延面前,却永远是那个事事以他为先的陆哥。


    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两人的感情非但没有丝毫淡薄,反倒越发蜜里调油。这些年陆则和许青延每年过年都会回去,许父许母的态度从抗拒到漠视,再到最后的自然而然,他们从未说过接受他们的感情,但也未在反对过。就好像真的如之前说的,看着他们慢慢走下来,过的好与不好,一切也都尽在他们眼中。


    许青延已经满足。


    2001年,中国精神病学会将同性恋从精神障碍分类中删除,这也彻底告别同性恋有病的历史。


    当天,许青延和许父许母打了个电话,电话两边双方许久没说话。


    直到许父开口道:“你之前不是说和陆则商量过领养一个孩子吗?你俩现在也都三十多了,不把这事儿提上日程?”


    许青延张了张嘴:“爹……”


    许父说:“趁着我和你妈还能动,还能帮你照看孩子,赶紧定下来吧。”


    许青延坐在沙发上,嘴角慢慢扬起笑意,慢慢说了一句好。


    01年底,陆则和许青延相继去了几家福利院,都没碰上什么合眼缘的孩子。就在他们启程回家的路上,忽然看到路边一个包裹,下车一看,里面包着一个孩子,瘦瘦小小,在冰天雪地里冻得,哭都没什么力气了。


    两人面面相觑,把这孩子抱到了警察局,在确定找不到孩子父母后,陆则出面,把这孩子领养了下来。


    当天晚上,许父许母纷纷赶了过来,看着那瘦瘦小小的孩子,一边叹着造孽,一边积极热情的承担起了照顾孩子的重任。


    之前二人三催四请都不愿来首都的两位老人,此刻主动要求住了下来。许青延和陆则对视一眼,心头都松了一口气。


    小孩一天一个样,一个月不到就从原本瘦瘦小小的模样变得白白胖胖,小脸也长开了许多,平时除了饿了尿了哼唧两声,鲜少会闹,一双眼睛圆溜溜的,仔细看着,竟和许青延有些像。


    二人初为人父,不免新奇,在许父许母手把手的交代下一点一点学会怎么照顾孩子,看着他一天天长大,见他第一次翻身,第一次坐起来,第一次学会走路,以及……第一次叫爸爸。


    陆则以前对小孩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喜欢也不讨厌,此刻却是真的能体会到为人父亲的那种感觉。


    小孩逐渐长大,时代也在渐渐发展,人们对于同性恋之类的态度已经越来越宽松。


    陆则和许青延这些年十分低调,可奈何他们的样貌和身家不低调。在一次公司年会的照片流传出去之后,两人就成为了网友提及的常客。尤其是在被人扒出来他们的同款戒指后,更是引发了网络上的一阵热潮,一些磕cp的人更是在尽情狂欢。


    两人的恋情就这么暴露在大众面前。


    陆则不在意,许青延自然也不在意。至于外人的看法……和他们也没什么关系。


    两人如今的身份地位,早已不必顾及别人怎么看,甚至别人还要在他们面前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一句话。


    只是在外面的时候,难免多了一些关注的目光,并无恶意。许青延脾气好,发现被拍也只是温和地同他们打招呼,陆则看了一眼,也并未在乎。也就导致网络上磕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不知不觉,也留下了许多岁月的痕迹。


    首都大学校论坛里,一个崭新的帖子飘了上来:


    【今天又重新相信爱情了。】


    【许先生今天回校演讲,陆先生就在外面等着他,人一出来就迎进了车里,还替他整理领带衣襟,呜呜呜这种几十年如一日的感情好感人哦……】


    【羡慕+1】


    【羡慕+2】


    【+身份证号……】


    【每次看到两位先生的帖子,真的能让人重新相信爱情啊……】


    ……


    陆则在这个世界待到了98岁,他的寿命原本在之前就应该结束,但为了能陪许青延到最后,他又用积分向系统多兑换了几年寿命,在许青延离开的后一刻,他一如以往般温柔地吻了吻他的额头,柔声说着:“等我一会,我很快就来。”


    【叮!数据整理中……】


    【世界结算中……】


    【恭喜宿主……】


    一长串的消息依次响起,777的声音终于在脑海中出现:【宿主,本次任务圆满完成,宿主要休息吗?】


    陆则说:【不用,继续下个世界。】


    777已经知道陆则急着去找他的爱人,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直接便道:


    【下个世界是个古代世界,请宿主做好准备。】


    【叮!世界载入中……】


    ……


    陆则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就觉得全世界都是大红色,大红的灯笼大红的幔帷,包括他身上的衣服,也都是大红色。


    周围嬉笑嘈杂,似乎是在说着什么祝福的话语,一声声的恭祝却又好像带着看好戏的姿态,不甚明晰。


    身边两侧有人搀着他往什么方向走着,陆则逐渐掌控这具身体,四处看了一眼,古色古香的院落,布满了大喜的红绸,周围人面上也都是喜气洋洋的,而他自己身上,一身大喜的红袍,赫然正是新郎的装束。


    陆则眉头隐不可查地皱了皱,就在这时,搀着他的人停下了脚步,抬眼一看,已经到了一扇门前。


    那两人讨巧地说着吉利话:“主君,新房已经到了,祝老爷和夫郎天长地久,白首到老。”


    陆则顿了顿,抬了抬手,开口道:“赏。”


    他这话刚落,果不其然便有人上前给了两人一人一个红封,二人顿时喜笑颜开,又说了几句吉祥话,这才退下。


    陆则看了眼紧闭的门,深吸一口气后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除却那大红的装潢之外,便是床边坐着的那一个盖着盖头、身着婚服的人。


    与此同时,这个世界的相关记忆也传入了脑海中。


    陆则沉默片刻,问:【777,这就是这次的任务对象,卫宴?】


    777:【是。】


    陆则目光晦涩地朝房间正中央看了过去,尚未来得及动作,便听那盖着盖头的人开口道:“傻站在那儿干嘛?莫不是真的读书读傻了?连洞房花烛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