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清冷世子不对劲 > 18. 第18章
    马车驶离道观,逐渐往人声鼎沸之中而去。如尘抱着手炉,沉默不语。


    沉烟刚才虽一路跟着她,但也不明白她为何要寻这梧桐树,还以为她果真是惦记着裴旻时,七拐八绕地来看他,便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她的脸色。


    只见她目光下视,脸色略显苍白,嘴巴在笑着,但眼睛全无笑意。


    沉烟忙抓了抓她的手臂,惊呼道:“如尘!你不是吧?”


    “嗯?”如尘抬眼,茫然地看了看她。


    “你喜欢他?”


    如尘的心慌了一下,连忙摆手:“你别胡说!”


    “那你这么在意他干嘛?”


    如尘一顿,微微蹙眉,试图静下心来检视着内心的起伏,但她还是感到困惑和无措。


    她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分辨不清楚。


    姐姐曾经跟她说过,喜欢一个人是不清醒的,会胡思乱想,会莫名其妙,会敏感多疑,会患得患失。总之,会变得不太像个正常人。


    她捂了捂心脏的位置,觉得自己除了有点失落以外,好像还挺正常的。


    失落,她也分不清缘由,大概是因为寻访外祖家的事落空了?


    也许只是他和萧辰太相似,她爱屋及乌,将太多本不该存在的情感,寄托在了他身上,才有些如鲠在喉吧。


    “虽然世子比预想的好,但他活不长啊。”沉烟在旁劝道,“你可得守住自己的心。否则,哪天他一命呜呼,撒手人寰,这漫长人生,往后你得多难过。”


    “不会的。”如尘拍了拍她的手,微笑道,“他说过自己心有所属。我又不傻,不会自讨苦吃。”


    这样说着,如尘搂了搂怀中的手炉,炭火已经熄灭,掌中只剩下了微凉的触意。


    她打算将今天在延庆观里所见所闻全然抛却。那女子的事,也不再思索究竟是什么了。


    有这个时间,不如多想想以后的日子,该如何挑个好地段,该经营什么,等时机成熟了,就把姐姐接到汴京来,好好过日子。


    在回侯府之前,如尘又去灯市买了扎花灯的材料,随后吩咐车夫去买卖人口的牙行走了一圈。


    侯府委任的人再好,但终究是府里的人,利益黏连不清不楚,难免在关键时刻有所倒戈。


    例如刚刚那个车夫,裴旻时只一个眼神,他就把所有事都合盘托出。她初来乍到,只有培植自己的亲信,才好立足。


    在沈府那些年,她清楚地明白手底下有亲信的重要性,而只有新人,才是干干净净的,只会一心忠于自己的人。


    这也是她为何挑了几个姿色最出挑的留在身边的原因。虽然她尚不知明氏为何要派这么多美艳的侍女过来,也许是为裴旻时子嗣着想,也许单纯只是挑最好的送过来,但无论如何,她都留了个心眼。


    若裴旻时喜欢就抬为妾室,不喜欢就仍塞到他身边伺候,惹他厌烦,让他解决。总之终归会空出位置来,让她有机会把自己买的人安排进去。


    如尘这样想着,抬头扫了扫牙行里行首带来的几个女孩子。行首介绍说都是好人家出来的,有的曾在别府伺候过,有的是家道中落,来路很正。


    她心里清楚未必,但确实都是可怜人。想到六七年前,自己的遭遇,她的心情愈加沉重。


    没办法全都买下来,她也没那个能力。犹豫之间,无法决断。


    从牙行出来,她揭开帷帽,抬眼看见对街的彩楼挂着巨大的栀子灯,门楼之上花团锦簇,悬着匾额,写的是:醉仙楼。门边挂着两联: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和扬州的飘香院如出一辙,这里是青楼妓.院。


    离家已经快一个月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和姐姐分开这么长时间。临近年关,还真有些想她了。


    沉烟见她出来,便直直地盯着歌舞萦绕的醉仙楼看,顿感不妙,面色艰难地问了句:“如尘,你,不会要进去吧?”


    如尘慢慢转过了脸,眼睛似有水韵:“你知道,这些年我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吗?”


    沉烟心里已有些预感,但还是不死心地问了句:“什么?”


    “拿着银子,大摇大摆走进飘香院,给我姐姐赎身。”


    说着,她在沉烟略显震惊的注视中,捋好帷帽帘,走了进去。


    ……


    不知不觉,便是除夕,汴京城又下起鹅毛大雪。


    往年做丫鬟,年节总是她最忙碌的时候。为了迎接新年,除夕前,梧桐轩上下要洒扫,装饰,张灯挂彩。除夕当夜,传菜布菜,暖酒暖炉,接人传物,忙得脚不沾地。


    现在在候府,裴旻时又不在身边,无需伺候,她倒落得清闲自在。


    人闲下来,就容易想起旧事。府里处处张灯结彩,吉祥喜庆,氛围浓厚,让她越发思乡情切,越发想念姐姐。


    她估摸着距离年夜宴还有一段时间,便披着大绸被袄,猫在炕桌上,边煨炭火,边给姐姐写家书:


    念念吾姐,见字如面。我已安然抵达汴京,一切都好,切莫挂怀……


    写着写着,如尘思忖措辞太过专注,不自觉伏在了案几上,下巴抵着案沿,将毛笔杆卡在人中处,有如刚入学堂的稚童。


    这绝不是文官清流之家会培养出来的样子,若是被先生瞧见,是要挨戒尺板的。只是如尘想着,这雨歇小筑又没别人,才放松了这片刻。


    不想偏偏就被瞧见了。


    当她正沉浸在努嘴拱笔的消遣里时,余光忽然瞥见一个欣长的影子,脚步沉稳地定在了门口。


    她慌了一下,缓缓偏过脸来,果然看见裴旻时沉肩挺背地站在那里。


    在毛笔吧嗒一声掉下来的时候,她看到他的眉心几乎蹙成了一条线。她头一次在他冷淡的眼神中,清晰地看到了起伏。


    只是,那是看傻子般的眼神。


    “夫君你怎么来了?下人们也不通报一声。”她忙捡起笔来,皱着鼻子,在室内横扫一圈。


    只见沉烟她们踩着步梯,在忙着挂灯笼、挂彩绸,没有回话。


    “年夜宴前,要先去祠堂拜谒先祖,父亲让我来接你同去。”


    说着,裴旻时扫了扫她的衣着形容,小盘髻,浅妃色绢花,长褙子,下长裙,虽简雅但不符合场合,遂说道,“你准备一下吧,我只等你一刻钟。”


    说着,便拢了拢宽袖,盘膝坐到了炕上。如尘忙折好自己写得歪歪扭扭的家书,收到了袖中。


    她迅速地收好笔墨纸砚,吩咐月鸣端来了点心和茶水,推到他面前:“那我先去了,刚泡好的西湖龙井,您先用着。”


    裴旻时点头,环顾周遭一圈,渐渐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花梨木书桌上。书架上书籍不多,装饰倒不少,尤其是琉璃瓶插着的红梅,散发着淡淡的沁香。


    他起身过去,在案桌上扫了眼,瞧见桌上放了本线装的黛蓝小册子,封面虽写着“萧辰起居录”,但里面记录的,却全是有关他的内容。


    病症,用药,饮食习惯等还算寻常,但他细看了一下,发现居然还有身形的尺寸……他从来没让她量过,她是用什么方法知道的?


    而且,她记录这些做什么?


    再看字迹,虽然还算工整,但笔力虚浮,稚气未脱,一看便知执笔姿势有误,功底火候,实在不像是清贵门第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


    新婚夜时,她曾握住了他的手,他记得手心的触感,她的掌心,有一层簿茧。


    这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宦之女该有的东西。即便长期执笔写字,茧子也该长在指节,而不是掌间。


    雪越下越大了,天色渐晚,愈发寒气袭人。裴旻时盘膝坐在炕上,左手托着腮,独自对着棋局,闲敲棋子,思忖着她近日的言行举止还有何异常之处。


    不多时,廊檐外熙攘起来,他抬眼望去。沈如尘梳起朝天髻,红珠缀其上,金钗入斜鬓,穿着浅金缎面长褙外衣,又披了件缎面红斗篷,仍抱着那个可巧的手炉。


    他看她时,她恰好探出半个身子去看檐外的飞雪,廊上吊着大红灯笼,阴雪沉霭中,灯光洒在她扬起的脸上,照得她肤面微红,眼眸清亮,犹如溪泉。


    客观地说,她生得极美。他很少关注人的相貌,也几乎没有为哪位女子有所动容。


    但当她在灯下弯起眉眼,转身冲他明媚一笑时,他怔住了。刹那的恍惚,指间一松,棋子落了下来。


    白子本就落了下风,此子一落,满盘皆输。


    她说:“瑞雪兆丰年,无岁不逢春。明年一定会风调雨顺,万事胜意的。你说对不对,夫君?”


    他只是沉默着点点头,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她眼底那片潮湿莹亮的水泽。


    焚香祭祖过后,便是候府的年夜宴。这是她第一次在外面过年,也是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用年夜饭。


    席上落座时,她原以为以候府的规格,必是规矩甚严,礼多持重,不想席面却意外地温暖和煦,大概是小辈多的原因。


    长房虽然只有苍灵、玄英,但二房、三房小孩子很多,席面过半,便开始讨红包、玩闹起来,甚至有胆子大的,直接逃席溜到廊外,踩雪打闹,玩起了烟花。


    裴元丰给小辈发完红包后,一时兴起,也招呼她到近前,笑着问她的年纪。


    如尘答道:“十八。”


    他笑了笑,只说她年纪也小,就比苍灵大个一两岁,也是个好孩子,便给她塞了个压岁的大红包。


    自从爹娘死后,她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收到过长辈的红包了,她禁不住有些莹光泪闪。


    看来,裴元丰是真的对她和裴旻时的姻亲很是满意,极力地撮合,借着席上的契机,裴旻时不好翻脸,也对他说道:


    “旻时,今年不同往时,既然已经成亲,就不要住在偏院了,找个时间搬回雨歇小筑吧。”


    如尘微微一愣,抬眼看向裴旻时的方向。


    他脸色淡淡,只是作揖答道:“是。不过杨大夫每隔几日都要给儿子行针诊疗。他老人家年纪大了,行动多有不便。儿子想让他搬到雪庐居住,离雨歇小筑也近些,方便随时传诊。”


    “这些小事你自己定吧。”裴元丰说完,转身看向明氏的方向,“旻时体弱,不宜劳累,如尘又刚到府上,不大熟悉,内宅之事你就多费心些,替他们好好操持。”


    明氏点头一笑,笑着喝了杯酒。眼眸流转,渐渐看向裴槐序的方向。对方却早已离席,在廊外抱着二房的小堂弟,玩起了爆竹。


    此时,恰是皇宫驱邪除祟的大傩仪结束之时,皇宫内外,爆竹声声,山呼阵阵。


    城中的大酒楼、大酬宾,放起烟花,近处的百官之宅,也纷纷大肆庆贺。府里的小厮,得了命令,也抬出了十足的架势,在院中燃起了烟花炮竹。


    四周嘈杂喧闹,人们纷纷走到廊外赏烟花,她被玄英挽着挤在了门口,抬眼瞧见,方才昏黑的汴京城上空,霎时被烟火照亮了。


    焰火一簇簇,在轰然的响声中,升起又坠落。如尘觉得烟花虽绚烂夺目,但都是死物。烟花砸下时,最好看的,是底下看烟花的人。


    这时候的人,脸上流光溢彩,眉目却隽永沉静。当人沉浸在美好氛围中时,是有魔力的,会变得更温柔似水。


    比如萧辰,他不爱笑,眉眼冷淡,但当她和他一起看烟花时,他的眼睛就会像银河倾泻般,淌出碎星撒落的水来。


    ……又想起他了。


    也许是因为裴旻时的关系,她最近越发频繁地想他。


    她知道,在左侧方的第二个席位,可以看到相似的眼睛。


    那里有个人,围着火炉,裹着狐裘,只是端方沉默地坐着,食不言,寝不语。


    人们谈笑怡然、觥筹交错,只有他,除了低声的咳嗽,便没有发出过多少声音,仿佛这个喧嚣的席面,皆与他无关。


    她想看过去,但又有些胆怯,她怕自己看到萧辰,更怕自己只能看到萧辰,到最后失控得把他当做了萧辰,自欺欺人,难以收场。


    可是......她攥紧袖口,还是忍不住脚步轻挪,悄悄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


    只一眼,她顿时兵荒马乱。


    因为,在高朋满座之间,他竟也凝视着她的方向,与她遥遥对视。


    他的眼眸,仿佛涌动着星辰化作的水,温柔又汹涌。


    对视片刻,他缓缓移开视线,自然地斟了一杯酒,对她举杯浅笑,隔着觥筹交错的人群,慢慢饮尽了杯中酒。


    交谈甚欢的人群,仿佛时间的河流,将他们相隔。


    她看着他,襕袍齐身,举止斯文,举杯饮酒时,还会规整地扶着右臂的宽袖。


    让她有些怀疑,是萧辰本人坐在了那里。


    那样安静、沉默,平和又温柔。


    她回以微笑,面色平静。可在隐秘之处,无人知晓,她内心的妄念,悄无声息,又堂而皇之地蔓延滋长。


    在这静默流淌的河流中,她像是拼命打捞萧辰痕迹的渔网。


    那一刻,她好像差一点,就要捞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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