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都市小说 > 私慕 > 8. 第8章
    第八章


    在去见下一个客户之前,江南坐在车上循环观看刚刚拍摄的素材,琢磨着文案怎么写。而岑君安静地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江南坐得离他很远,紧紧靠着右侧车门。时不时偷瞄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问什么就问。”岑君连眼睛都没睁开,对她说道。


    江南捋了捋鬓边的碎发,掩饰被猜中心思的尴尬。


    她确实有不少想问的。


    江南是个好奇心重又藏不住的人,国庆假期里她提前在网上查阅了不少关于私募机构的资料,但纸上得来终觉浅,互联网上的经验到了现实里又不太一样了。


    就比如今天,她对岑君亲自来见客户就有疑问。


    “岑总,您平时也需要亲自见客户吗?公司不是有渠道或者机构的业务员和基金经理吗?”江南拿出随身笔记本,一本正经地提问。


    岑君睁开眼时还带着一丝慵懒,瞟到到她规规矩矩采访的样子,也跟着坐直了身子:“一般客户确实不需要我去谈,每个基金产品都有负责人,由基金经理去搞定。但也有例外,比如你刚刚见到的老先生。”


    “他很有钱吧?”江南此时的眼神一定八卦极了。


    岑君被她锃亮锃亮的眼神盯得有些好笑,扬眉道:“嗯,他是Z省的首富。”


    “哇!”江南忍不住张大嘴,毫不掩饰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岑君无语地瞪了她一眼,“没见过有钱人?”


    “没有。”江南压根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嘲讽,兴奋地补一句:“除了您。”


    “……”这是夸奖?


    岑君没说话,江南又自顾自地分析道:“所以,对于重要客户您都是亲自见,一方面安抚投资人情绪,一方面联络感情拉一拉投资是吗?既然这样的话…是不是不露脸比较好?”


    岑君勾唇没说话,算是默认。


    她倒也不笨。


    还知道人家说的不介意被拍,只是客套话而已。


    “那我们接下来要见的又是哪个省的首富?”江南期待地看着他。


    “……”她对首富就这么感兴趣?


    岑君没好气地答道:“哪个省都不是,是我老师的亲戚。”


    “哦。”江南懂了,这是人情关系,不得不见。


    说话间,车子驶进了一家看起来很奢华的酒店的停车场。已经有人等在酒店门口,一番自我介绍后,将他们客气地领进了走廊最深处的包厢里。


    这次的客户与上午见的老先生完全不是一路人。


    等在里面的,是两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一个胖胖的笑容可掬,自称老蒋,一个高高瘦瘦,带着拇指粗的金项链,全程在打电话,据说叫老刘。


    老蒋就是岑君提到的老师的亲戚,此次约岑君出来是为了介绍自己的好友老刘过来投资。


    他们寒暄了几句,岑君和江南被让到了主位上,服务员开始准备上菜。上菜前,一个女孩儿端着个金色的盘子走进来,老蒋立马接了过去,并让服务员去忙,说他自己来。


    江南瞥过去,发现盘子盖着一块红布,红布下装着几个厚厚的类似红包的东西。


    老蒋恭恭敬敬地递了一个给岑君,岑君接了过来,堂而皇之地摆在面前的桌上,没有一丝一毫要遮掩的意思。


    江南偷偷又瞟一眼,真的是红包,上面还用金色的字写着“发发发”。


    我靠!当场行贿?!


    她整个人都沸腾了。


    江南紧紧握着相机,思考着如果她现在拍下这一幕,还能不能走出这间屋子,岑君会不会把她杀了灭口。


    或许是她的神情过于严肃,老蒋走到她身边时,关切地问:“江记者没事吧,是不是房间里太热了?要不要让服务员把空调调低一点?”


    江南僵硬地摇头:“不用,我没事。”


    老蒋笑了一下,手伸进盘子里,拿起了另一个死亡红包,递了过来。


    江南脑子里瞬间飘过自己穿上深蓝色囚服的样子,赶紧摇了摇头,挡住了他的手:“不用不用,我不用。”


    老蒋以为她讲客气,又递过来:“没关系的,拿着。”


    “不用不用,我真的不用!”江南眼神非常坚决。


    老蒋心下有点奇怪,但还是作罢,绕回了自己的位置。


    岑君拿手掂了掂红包,侧头朝她这边看过来,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音量问:“为什么不用?”


    江南偏头瞪了他一眼,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愤怒和失望。


    她几乎是义愤填膺地,一字一句道:“因为,我是党员。”


    “?”岑君难得地露出一丝疑惑,好奇道:“党员怎么了,我也是党员。”


    “!!!”可耻!


    江南几乎无法掩盖自己的鄙夷,在心里骂道:“还好意思说你是党员?!我呸,我党没有你这样的败类!哼,等着吧,我迟早要举报你,把你驱逐出我们的队伍!”


    见江南不理他,却鼓起一张嘴,像在演什么独角戏。


    岑君难掩疑惑,一面将红包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一面自言自语道:“党员怎么了,党员就不擦手?”


    哼,党员当然擦……擦手?!


    江南猛地转过头,定睛一看。


    岑君从红包里拿出的,正是一块雪白柔软的方巾。


    方巾上还袅袅冒着热气,仿佛在嘲笑她脑子里进的水。


    眼波流转间,岑君突然什么都明白了。他几乎是忍着笑的,将方巾盖到了江南手背上,调侃道:“你该不会以为…我们在进行什么违法交易吧?”


    “咳咳……”江南脸红得快要自闭了。


    岑君笑意更甚,给她递茶,故意盯着她眼睛问:“党员同志,你刚刚…不会是想要告发我吧?”


    江南的脸快要滴血了。


    她真的郁闷死了。


    天知道,是那个脑残想出来要把毛巾装在红包里的?!图吉利吗?!


    金盆洗手真的吉利吗?


    服务员再次走进来上菜,江南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岑君递过来的热方巾,她胡乱擦了一把之后,放进骨碟里。


    老刘这时也终于打完电话,跟岑君打了声招呼。岑君跟他点了点头,顺手拿过她骨碟里的方巾在自己手上擦起来。


    很专心的,擦了两遍。


    江南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那块自己用过的毛巾,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摩挲缠绕。


    不知怎的,刚退烧的脸又烫了起来。


    对面坐着的老蒋此时倒是一脸了然,他恍然大悟,难怪江记者坚持不要毛巾,他还以为人家是讲客气,原来是这么回事。


    怎么现在谈恋爱都流行用一条毛巾擦手了?


    摇了摇头,又感叹道,唉,老了老了,年轻人的小情趣他是一点都不懂了。


    菜上齐开始吃饭,老蒋先客气地给岑君敬酒,岑君也以茶代酒回敬。


    岑君不常饮酒,一般的场合一般的客户也不够格让他陪酒应酬。


    但老刘显然不这么认为,他是带着大笔资金来的,既然自己是投资人,对方就应该要感恩戴德才对,喝一杯酒算什么。


    于是他几次出言激将,谁知岑君油盐不进,几句话就把他打发了。


    江南听他们谈了一会儿,不禁皱起了眉头。她原先不信岑君脾气好,现在信了。


    对面的老刘不仅嗓门大,而且三句不离“他妈的”,显然素质堪忧。全程一直逼问岑君自己如果投资,什么时候能看到收益。三年不行,三年太长,一年内就要达到多少多少…


    岑君始终淡定应对,仿佛不管对方多傲慢无礼,都激不起他一丝怒气。


    江南猜,岑君大概是给恩师面子,所以如此耐心。


    看来他也不是没有优点的,至少他是个尊师重道之人。


    老刘无法从岑君那里获得投资保证,但他心里又知道高远资本是他唯一可靠的投资渠道,他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他觉得自己这笔钱也不小,岑君却连口酒都不跟他喝,太没面子了。于是眼珠子一转,将目标瞄准了一旁好欺负的江南。


    他假惺惺地笑道:“这样吧,岑总不喝酒,江小姐陪我喝了这杯。干了这杯酒,我们的合作就算成了。”


    江南猛地被点名,有些无措,朝岑君看过去。


    岑君一转头,正好对上她眼巴巴的一副你不会把我卖了吧的表情。


    江南心里想的是,几千万的投资啊,岑君一定还是在乎的吧。


    他会怎么说?会不会立刻答应,还是会假装推辞一番之后劝她喝下去。


    正思忖者,却看到岑君嘴角一撇,神色冷了下来,他没有丝毫犹豫地伸手挡住了老刘倒酒的手。


    老刘愣住,心想,不至于吧,一个记者你也护着?


    岑君收回手,睥睨着他:“江记者是来工作的,刘总手下留情。”


    老刘怒了,胸膛迅速起伏着,但一对上岑君阴恻恻的眼神,竟打了个寒颤。


    老蒋精明,立马把老刘拉了回去,打圆场道:“好了好了,酒有什么好喝的,谈正事要紧。”


    老刘老实地坐了回去,嘴上却不依不饶道:“还有什么好谈的,岑总显然不在乎我这个客户。”


    岑君淡淡一笑,又变回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说:“抱歉,既然刘总觉得没什么好谈的,那一定是我们高远的产品不符合您的预期。我们会改进产品,期待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说完便拉起一旁还在盯着碗里的虾仁发呆的某人,冲老蒋点头告辞。


    两人走后,包厢里只剩老蒋和老刘。老刘红着脸半天没反应过来,心里又气又悔。


    老蒋将他狠狠骂了一顿,说自己好不容易动用关系把岑君请来,他却三下两下把事情搅黄了。


    “几千万的投资你他妈到底摆什么谱啊?!你以为人家岑君真的在乎吗?高远资本的规模可是一千亿!岑君他爸的岑氏集团市值都是一千多亿,他大少爷真在乎你这点钱?你是不是傻的,你找谁陪酒不好,你他妈找那个江小姐喝酒!你看不见岑君给她端茶倒水,给她拐着弯送菜呢?!眼睛不用就挖掉算了!”


    “……”老刘委屈得差点哭了,冲他喊道:“我他妈要懂这么多,我至于离婚吗?”


    江南回到车上时,还有点懵圈。


    这几千万的生意…就这么黄了?


    她好几次偷偷看向岑君,岑君终于忍不住,没好气地道:“问。”


    江南于是再次拿出笔记本,问道:“岑总,我看别的私募都以扩大规模为目标,为什么您刚刚轻而易举地拒绝了五千万的投资呢?有什么原因吗?”


    岑君咬着牙,强忍着那股寻不着源头的怒火,片刻后,一板一眼解释道:“高远需要的是能承担一定风险的投资人。尽管我们可以创造收益,但短期难免波动,如果投资人中途下车,意味着一切都是白费。你要知道,私募收取的是2%的管理费和20%的业绩提成。”


    江南懂了,又问:“所以您的意思是老刘不可能拿住这只基金,那么必然也挣不到钱。就算您接下这单生意,到头来也没有任何业绩可言。”


    岑君没说话,看起来心情一般,但也没出言反对。


    “原来如此啊。”她叹道。


    刚刚差点还以为岑君是因为自己才拂袖而去呢。


    幸好没有自作多情,不然多尴尬。


    岑君闭眼,皱了一下眉头。


    原来如此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