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中，各种炊具、调味品和食材散落在台面上，锅碗瓢盆堆叠成一座不稳定的塔，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
墙边的炉灶上，一口正在冒着浓浓的烟雾，锅里煮着的东西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旁边的切菜板上放着一把刀，刀身上残留着刚刚切割食材的痕迹，似乎是红薯。
在一片混乱的环境里，只有一个无精打采的女人在忙碌着。她两眼空洞无神，仿佛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机器，手忙脚乱地穿梭在各个工作区之间。她时而抓起食材切割，时而又急忙去搅拌锅里的食物。台面上布满了油渍和食材碎屑，几块湿漉漉的抹布随意地丢在附近，显然是被仓促丢弃的。
女人眉头紧锁，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表明她在这个杂乱厨房里已经忙碌了很长时间。
就在这时，老贾推开门，将向晚晴一把推进了厨房，自己却没有迈进一步。他用粗声喊道：“徐婶，这是樊爷派来的新帮厨，姓江。樊爷只有一个要求，别让她死了。”
徐婶手上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却并没有转头去看向晚晴。她的声音单调而木讷，好像是勉强挤出了三个字：“谢樊爷。”
老贾把向晚晴领进来，然后转身离开，将她独自留在了这个杂乱肮脏的厨房里。向晚晴安静地站在厨房里，过了片刻，徐婶继续专心地做她的事情，完全无视向晚晴的存在。等到老贾的脚步声渐渐在门外消失，向晚晴略微倾身，朝锅里看去，锅中正在翻滚着一团粘稠的食物，这让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向晚晴不安地揉着手，稍显局促地走到徐婶身边，试图和她攀谈几句。
向晚晴的笑容带着一丝殷勤：“徐婶在煮猪食吗？需要我帮忙吗？”
徐婶依旧低头切菜，语气呆滞地回答：“人食。”
向晚晴：“……”
向晚晴嘴角的勉强笑容瞬间凝固，她再次审视锅中的食物，发现里面有红薯、红薯藤、玉米面，还有一些水草……确实，这都是些人也吃的食材，但一般人不会这么吃。
徐婶将向晚晴当作空气，丝毫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向晚晴初来乍到，担心言多有失，只好先手脚利落地收拾起厨房来，洗碗、抹灶台、整理碗盘……她在这狭小的厨房中不停地忙碌，待到夕阳西下时，她已经汗流浃背，感到腰酸背痛。
这时，徐婶已经扑灭了灶膛中的柴火。她拿起了一只刚刚被向晚晴刷洗干净的碗，从锅里舀起一勺“人食”，然后递给了向晚晴。
徐婶：“等一会儿男人们就要从矿里回来了，他们劳作了一整天，个个跟饿死鬼一样。你最好先把晚饭吃了，否则待会儿连汤都喝不到一口。”
虽然锅中浑浊的粘稠液体实在难以下咽，但向晚晴不好拂了徐婶的好意，于是乖巧地将碗接到手中，然后问道：“矿，什么矿？”
徐婶：“铜矿。”
这时，向晚晴恍然大悟，难道这就是他们所说的赚钱的买卖吗？可又不是金矿，为何这么多人愿意背井离乡，来这处隐秘之地卖命？万一出了意外，他们的家人恐怕永远找不到他们的骸骨。
向晚晴一面思索，一面将碗送到嘴边，喝下一口。这食物看上去虽然和肮脏的抹布一个颜色，却算不上难吃，因为它没有任何味道，不咸、不酸、不苦、不腥……它唯一的用处，就是果腹。
看着向晚晴吃下自己做的食物，徐婶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向晚晴察觉到这微妙的变化，她好奇地问：“徐婶，怎么了？”
徐婶欲言又止，她认真地打量了向晚晴好一会儿，最后说道：“你这小女娘生得如此好看，怎么也来了这个狼窝？哎……可惜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厨房角落的一堆杂物里翻出一身皱巴巴的男装，塞到向晚晴怀里，催促道：“赶紧去换上，等一会儿发饭的时候你躲到里面些，别让那些男人看出你是个女娘！”
向晚晴抱着起皱发酸、气味复杂的衣物，呆呆地站在那里，趁机追问道：“狼窝……徐婶，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么危险？”
“莫问！”徐婶的脸色瞬间变得冷漠，像是戴上了一张诡异的面具。
向晚晴凝视着她的眼睛，眸子里闪烁着一丝祈求的光芒，显得柔弱而可怜。
徐婶的嘴唇微微颤抖，眼中透露出失落和恐惧，“莫问谷，这里是莫问谷。”她低声说道。
“莫问谷？”向晚晴眼中闪过一抹好奇，真是一个稀奇的名字。南宫霁曾年少时随着老侯爷游历天下，将所到之地都记入游记，向晚晴曾在侯府的藏书阁中阅读过这本游记，但对于“莫问谷”这个名字却毫无印象。
徐婶探头瞥了一眼外面，确认无人窥视，随之神秘地低声道：“莫问谷。莫问来人何人，莫问所行何事。”随后将食指摁在嘴唇上，做出噤声的手势。
向晚晴乖乖地点了点头，赶紧将自己华丽的衣裙换下，塞进了角落的杂物中。徐婶还从锅底摸了把锅灰，涂抹在向晚晴的脸上，然后严肃地警告道：“不要想着逃跑，会死！不要暴露身份，也会死！从今天起，你就叫小江。”
向晚晴看着徐婶的脸，内心充满了关于她的疑虑和猜疑。突然间，老贾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你们刚才聊天了？！”
向晚晴转头看向他的时候，老贾已经站在厨房门口，手中举着鞭子。但他仍不愿踏进厨房一步，只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显示权威，震慑一下厨房里的两个女人。
这时，徐婶恢复了先前木讷的表情，抱怨道：“她穿来的衣裳干事情碍手又碍脚，让她换了身方便干活的。”
老贾怀疑地打量着厨房，眼前的场景确实比刚才干净整洁了不少。疑虑逐渐消散，他指了指徐婶和向晚晴，冷冷地命令：“不准多话！小心我割了你们的舌头！”
向晚晴咬紧嘴唇，轻轻点头。
老贾来后不久，一队男子也推着手推车回来了。尽管天气渐冷，他们却大多光着膀子，身上的皮肤晒得黝黑，满身是汗，在寒冷的空气中冒出团团热气。
男人排成长队，把手推车上的铜矿推到老贾面前检查，达到要求的就来厨房领吃食，未能满足条件的只能饿肚子离开。
在向晚晴的帮助下，厨房内的食物准备井然有序。她偷偷数了数，这日来领饭的大约有两百人，但她却没有见到宋晏清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