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永宁侯府中醒来至今,有个问题向晚晴一直没有想明白。
将军府败落,向氏再没有任何价值,自己更是成了个无用之人,宋晏清为何不直接休了她,还要苦苦抢她回王府?
现在向晚晴算是想明白了。
向晚晴:“宋晏清,你如此费尽周章地想抓我回王府,竟是为了让我回去给你照顾孩子?你做梦!”
向晚晴想抽回手,但总是失败,最后整个人几乎是被宋晏清拖着往前走。
宋晏清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缓缓传来,向晚晴心中觉得无比反感。
宋晏清面无表情地说:“待会儿进了宫莫要失了分寸,谨记自己的身份,时刻跟在孤身边。”
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侯府门口,在一辆华贵非凡的马车前停下。宋晏清黑着脸一步登上马车,坐在马车中不再搭理向晚晴。
向晚晴顶着一头金银珠宝,连耳朵、脖子、手腕都挂满了,看了眼马车,有些失措,戴着这一身珠宝首饰,要想上车,绝非易事。
宋晏清看出了她的为难,他在马车上下令,“让女君自己上车,不许扶她。”
在场的人得了令,纷纷低头回道:“是。”
“宋晏清,你这个小人!”向晚晴忍不住指着他骂。
宋晏清不以为意,坐在马车中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准备好要看她的笑话。
其他人听到向晚晴直呼宋晏清名讳,纷纷吓得懊悔自己竟生了双耳朵。现下就算宋晏清没有下令,也没有人敢上前帮她一把了。
就在向晚晴快被这堆首饰压得喘不过气,无可奈何,准备不顾形象,狼狈爬上马车时,南宫霁白色的衣角出现在余光里,向晚晴抬眸看去,南宫霁已在自己身侧站定,伸出了手。
“当心脚下。”南宫霁淡淡笑着,声音平淡,温润有力。
向晚晴:“多谢。”
向晚晴握住南宫霁的手借力,登上马车的刹那,她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妙计——
向晚晴没有松开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握住南宫霁的手,用力将他往马车上拽。
南宫霁担心弄伤向晚晴,所以向晚晴并没有使多大力气,便将南宫霁拉上了马车。
马车里一心想看向晚晴出丑的宋晏清,满脸得意的笑转为惊讶。
“云深,你……”宋晏清诧异地看着一脸诧异的南宫霁。
向晚晴坏笑道:“殿下,您和侯爷是多年好友,一别许久,侯爷与咱们同乘一辆马车入宫,您们正好叙叙旧,想来您不会介意的吧?
宋晏清:“孤……”
还没等宋晏清说出话,向晚晴就招呼车夫驾马出发。事已至此,他们谁还好意思开口说“介意”?
方才出侯府的路上,向晚晴一直在为要与宋晏清独处一事感到脑仁儿疼。南宫霁若是同行,宋晏清与南宫霁许久不见,必定有说不完的话,届时向晚晴就可以趁机发呆。而且——宋晏清的奢华马车足够容纳三人。
只是出乎向晚晴意料的是,马车一路前行,宋晏清与南宫霁却四目相对,并没有聊天。
马车里安静极了,尴尬的气氛充满空气,四处游走。
为了避免尴尬,不让四目相对变成六目相对,待马车行出一段路后,向晚晴赶紧侧身倚着车厢打起盹儿来。
睡得迷迷糊糊之间,隐约觉得有人拍自己的肩膀。向晚晴缓缓睁开眼,南宫霁的脸只在离她不到一尺的地方。
向晚晴一惊,身体微震,“侯爷,怎么了?”
南宫霁:“到了。”
南宫霁用眼神示意宋晏清已经下了马车。
“哦……谢谢、谢谢!”向晚晴一面道谢,一面忍不住揉脖子,这一头宝贝,压得她的脖子真的是要了命的酸……
趁着南宫霁下车的功夫,向晚晴抓紧时间伸手在发髻上摸索了一阵,最后将最沉的一支金钗取下来,放在宋晏清先前坐过的位置上。
今日向晚晴的发髻上被插得满满当当,她宛如一个行走的首饰架,取下这一支定然不会有人察觉。
但仅是一支,就让向晚晴脖子上的这颗头瞬间轻了不少,如释重负,感觉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为了不让宋晏清发现端倪,向晚晴急忙下了马车,小跑着跟上了他。
宋晏清目不斜视,径直往前走,不再说话,也全然不顾向晚晴在一旁跟得很是费劲,俨然一副冷酷高贵王爷的模样。
切……向晚晴从心底里鄙视他。
整出这么一副高贵的模样,像是谁渴望同他讲话似的。
向晚晴悄悄看了眼身后,南宫霁正迟缓有度地跟在后面。
今日宫宴设在如棠宫花园,走进宫门后,宋晏清一行人在宫道上便遇见了许多一同前来赴宴的大臣及家眷。
向晚晴一面走一面东张西望,因为今日来赴宴的女君、女娘们个个都面容姣好、穿戴精致,让她看花了眼。
少时,向晚晴的注意力又被几个女娘的议论声吸引了过去,仔细听听——
“哎……这莫不就是南安王妃吧?”
“是啊是啊,她怎么满身的首饰……真是俗气。
“她头上的那支牡丹步摇是去年流行的式样吧。”
“咦……这支步摇很是熟悉,但怎的不记得去年秋日宴上曾见过王妃?”
“你难道不知?今次可是南安王第一回领她来赴宴……”
“怎能不知,听闻还是陛下感怀向家凄惨,见她可怜,才命殿下带她入宫赴宴的……”
“哎,真是可怜……如今得殿下怜惜竟是因为太惨……可悲。”
“不过,从前没见过王妃,只晓得她是武将之后,相貌平平,才情欠佳,殿下从不带她露面……可今日得见,生得倒也算标志。”
“既是长得还行,那就是‘才情’不仅仅是‘欠’佳的程度,才如此不得殿下的欢心吧。”
“是啊是啊,宁愿宠幸外面来路不明的风尘女子也不……”
“同为女娘,说来也委实可怜得很……”
“可怜之人必有可笑之处,你们快看看她满身的金银珠宝,品味委实不敢恭维。”
“还有东张西望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大将军之女的模样,愣是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门小户家的女娘。”
她们此时议论的南安王妃……岂不就是向晚晴自己?她们说得开心极了,声音越说越大,全然不顾说出的话已一字不落地进了向晚晴的耳朵。
“听见了就听见了吧,皇宫之中,还怕一个无人帮衬的失宠王妃打你不成?”
“哈哈哈哈哈——!”几个女娘笑作一团。
生气,真是生气!
向晚晴气得将五指握成拳头,若不是因为她没有原主矫健的身手,难以以一敌众,不然必定冲上去打得她们鼻青脸肿、满地找牙。
几个女娘的话宋晏清自然也听见了,但他充耳不闻。
毕竟说了一大堆并无半点他的不是。向晚晴跟在一侧,狠狠朝他甩了个白眼。
“四皇兄、四嫂嫂、云深哥哥——”
一个清扬的女声忽地在身后响起,先前如苍蝇般嗡嗡的女娘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宋晏清与南宫霁听见声音,同时驻足回看,向晚晴也跟着转过身去吃瓜。
只见一位身穿淡粉色锦缎衣裙的姑娘朝他们走来,笑脸盈盈。
这位是……向晚晴在脑海里疯狂搜索,好美丽又陌生的一张脸,搜索完毕,不认识。
好在宋晏清招呼了一声,“六妹,你是何时回宫的?竟也不告诉四兄。”
向晚晴心理活动:六妹?哦……原来是六公主宋冉竹。
向晚晴早前听说六公主的母妃不得圣宠,但因六公主聪慧可爱,自幼得了皇太后怜爱。
皇太后素来喜欢清净,不爱帮皇帝管理后宫里杂七杂八的事儿,十二年前决定去离宫修养时,便带走了年仅五岁的宋冉竹。因此,六公主鲜少回天岁城,向晚晴也从未见过她。
今日相遇,向晚晴见六公主额高鼻挺,天仓开阔,面相不俗,与她身侧的几个女娘十分不同,日后定能有一番作为。
“四嫂嫂安好。”这时,宋冉竹将目光移向向晚晴,眉眼弯弯,“四嫂嫂真是个大美人儿。”
“早就听闻六公主聪慧美丽,今日相见,果真如此。”向晚晴也不吝赞美之词,内心又不禁盘算起了自己的变强之路。
这时,旁边传来几位女娘的议论的声音,“你们看,那不就是一直爱慕永宁侯的六公主吗?”
其他女娘听到后,冷嘲热讽地说道:“侯爷风采出众,才华横溢,引得无数女娘为之倾心,六公主不得宠,不过痴心妄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