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其他小说 > 几孤风月:不做王妃做将军 > 第9章 好好活下去
    向晚晴醒来后,顷春告诉她,自她晕倒的半月以来,南宫霁再没出过远门。


    顷春:“每日到了黄昏时分,侯爷就带着公文准时出现在女公子的房间里,端水喂药,亲力亲为……”


    顷春用夸张的表情,将每一处细节都描述得仔细。


    向晚晴听了心里暗暗一沉,想到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这里是景国,男女间交往需遵循严格的礼仪规范,她与南宫霁既不是兄妹,也不是夫妻,应该尽力避嫌才是。


    向晚晴淡淡看着顷春,有几分哭笑不得,“……你也不知拦住他,却还在这里这般欢喜。”


    顷春察觉到向晚晴语气中不满的情绪,连忙解释道:“女公子不必忧心,侯爷每日都是在其他人离开后才悄悄过来的,晓梦阁中只有我们三人,在外人看来是我在照看你罢了。”


    “女公子,来,先将药饮了。”顷春小心翼翼地将药碗递给向晚晴,接着说道:“女公子有所不知,这一回你病得十分凶险,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伤上加伤……名医们都已束手无策,无药可用了……他们说你一只脚迈回了鬼门关,能不能活过来,全凭你活下去的信念和造化了……”


    顷春:“大夫们不敢施药,王爷便自己查看医书,死马当作活马医……”


    顷春:“……但你根本不肯喝药。最终多亏了侯爷相助,我们才将汤药一碗一碗灌进你的嘴里……侯爷说,你不愿喝药,是因为没有了活下去的信念……”


    顷春越说越小声,先前夸张的动作消失了,眼中水汽氤氲,“……女公子,你还是想死么?还是要丢下我们,就像之前那样?”顷春恳切地看着向晚晴,希望得到回答。


    向晚晴被顷春晶亮的目光盯得浑身一怔,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理智告诉她,要好好活下去。但她的潜意识想一死了之,至少在半梦半醒间,她并没有什么对生的渴望。


    向晚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宽慰顷春道:“放心,我既然已经醒来,就会好好面对一切。”我握住她的手,“我们一起面对。”


    “嗯!”顷春嘴唇扬起弧度,眼泪从她的脸颊上滑落,她抬手擦掉,笑着说:“女公子醒来了,王府那边便是要空欢喜一场了。”


    向晚晴:“……?”


    向晚晴疑惑地看着顷春,示意她接着说下去,她有兴趣,她想听。


    顷春立刻意会向晚晴的眼神,认真说道:“那日女公子晕倒以后,命不久矣的消息很快在天岁城中传开。南安王府中的那位为确认消息真假,曾派人潜入侯府打探,得知女公子药石无医的消息后,王府便一边准备后事,一边来侯府要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侯爷才会对女公子寸步不离,生怕出了什么差池。”


    向晚晴万万没想到宋晏清会帮自己准备棺材,人还怪好的嘞……


    但向晚晴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不由庆幸自己虽然求生欲不强,总归还是醒来了,不然就要落个死后被抬进宋晏清祖坟的下场。


    经此一事,向晚晴也不敢再随意生轻生的念头,因为只有活着,才能同宋晏清彻底了断。


    顷春将喝空的药碗送出去后,向晚晴又独自望着窗外的一方天空思考起人生。


    后背伤痕传来的疼痛提醒着她,又欠了南宫霁一条小命……


    委实有些不好意思。


    向晚晴醒来以后,南宫霁便再也没有每日黄昏时出现在她的房间,日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每日送进晓梦阁的各种汤药补品依旧不断,在侯府上下的悉心照料下,向晚晴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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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在一声声蝉鸣的渐渐消散中,不知不觉结束了。到了初秋,向晚晴的身体已差不多恢复如初。


    顷春给向晚晴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南宫霁终于同意让阿母和堂姊来侯府看望她了!向晚晴的这位堂姊名唤日暖,三年前父母亡故后,被向大将军与夫人接回来养在将军府,将军府出事以后,一直陪伴在将军夫人左右悉心照顾。


    将军夫人与向日暖抵达永宁侯府时,向晚晴恰好饭后困倦,正在午睡。南宫霁让婢女先引她们先去花厅饮茶、吃糕点,稍候一会儿。


    自家中遭遇变故后,向晚晴午觉很浅,时间也不长。醒来后听说阿母与堂姊已经到了,喜上眉梢,衣裳也没顾得上换,便往晓梦阁侧面的花厅小跑去。


    行至一半,又忽地折返回来,让顷春取来胭脂、口脂给她涂上。


    眼下她这张没有血色的脸,让阿母见了定会为她担心。三年来向氏对向晚晴悉心爱护,向晚晴也已将他们当作了亲人。


    在换衣裳时,向晚晴回想起上次与阿母相见是阿父与三位兄弟的死讯传入天岁城的那一日……那是已是深秋,天空却反常地下起了冰雹。向晚晴在王府中得知大将军与兄弟的死讯,宋晏清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安慰她,陪她回将军府看望阿父,而是下令让人将她看住,不准她离开王府半步。


    向晚晴不顾王府门卫阻拦,冲出王府,冒着冰雹回到将军府时,只见到已经晕倒的阿母。向晚晴在阿母床前守了一夜,未等到她醒来,便被宋晏清抓了回去。至此,她们母女二人就再也没有见过。


    向晚晴一直不明白,阿父与三位兄弟为国捐躯,本是大义之举,为何宋晏清竟这般要她与将军府撇开关系……


    向晚晴不敢想象自己离开后,阿母一个人如何熬过了这段艰难时光。


    花厅外,向晚晴远远就看见了阿母。相比上次相见时,她的身形瘦小、佝偻了不少。数月前还乌黑发亮的发丝如今竟白了一半,两鬓飞霜。丧夫丧子之痛,再加险些丧女之悲,将昔日端庄秀美的将军夫人击溃。


    若不是顷春告诉向晚晴今日来府中的人是她的阿母,此刻她断然不敢上前相认。


    向晚晴的脚步在门外顿住,迟迟不敢抬腿迈入。将军夫人听到外面的声响,急忙抬起头来。


    一双原本清澈的眸子被泪水浸泡变得浑浊,脸色蜡黄,眼角皱纹也加深了,刻进了无尽的沧桑。整个人看上去似乎老了十岁……


    一阵酸涩与深深的无力感将向晚晴击中,眼泪无声地滑落,她飞扑进母亲怀中,连连道歉:“晚晚知错了,是晚晚害苦了阿母。”


    向晚晴母女二人抱头痛哭,良久无言。


    父兄离世时,向晚晴被关在南安王府,惆怅满腹无人倾诉,只能独自隐忍,将一切伤心难过悉数埋藏。


    悲伤的情绪宛如一阵一阵的山雨,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席卷而来,落进她心里的某一个低洼之处,久而久之,积洼成湖。


    向晚晴心中压抑许久的情绪被阿母轻轻触动,便打开了开关,顷刻间决堤而出。


    这也是南宫霁至今才肯让她们母女相见的原因。


    向氏遭遇惊天变故,向晚晴坠楼后那垂死的孱弱身子绝对承受不住这样的大悲大痛。


    “大伯母,如今晚晚身体还未大好,切莫惹她心伤……”向日暖上前扶住将军夫人,轻声提醒道。顷春见状,也连忙上前来将向晚晴与将军夫人分开。


    听说向晚晴身子还未大好,将军夫人竭力止住伤痛,将她的手紧紧握住,满脸担忧地询问她的身子如何了。


    将军夫人:“那日南安王大闹侯府,伤到了何处?如今可好了?”


    将军夫人虽不能来永宁侯府看向晚晴,却也时刻关注着她的消息。


    向晚晴摇摇头,抑住满心的委屈,淡淡说道:“无碍,都已好转了。”


    接着又关怀道:“你们在将军府,可都还好?可有仇家前来闹事?”


    将军夫人温柔笑道:“得侯爷照拂,一切都好。”


    向晚晴心中微微一颤,没想到南宫霁还是真一位细心妥帖之人,竟也将将军府上上下下安排妥当。


    见向晚晴默默发愣,将军夫人握着我的手,欲言又止,“哎,当初若是……”


    向晚晴眼中闪过一丝晶亮,“当初如何?”


    顷春脸上生出一抹紧张神色,向日暖也赶紧上来温柔提醒道:“大伯母,参汤若是再不喝,可就要凉了。”


    将军夫人默默点了点头,“晚晚,阿母今日给你带来了你最爱的参汤和水晶糕。”


    打开一旁的食盒,笑道:“这些都是大伯母亲手准备的,晚晚可曾想念了?赶快趁热尝尝吧。”


    向日暖玉手纤纤,笑着将瓷碗与汤匙递到向晚晴面前。


    虽然她们似乎有事不方便同向晚晴说,但大抵是为了顾及她的身体,向晚晴也便没有多问。


    “多谢日暖阿姊。”向晚晴双手接过瓷碗,浅浅笑着,而后低头浅尝了一口,一股温暖的感觉在她的五脏六腑之间渐渐散开。


    向晚晴已在南安王府中孤苦过活许久了,如今与阿母、堂姊面对面坐在一处,感受到了温暖关怀,才幡然醒悟,她在这世上并不算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阿父兄弟们去后,向晚晴便是阿母在世上仅存的依靠,而她却因为宋晏清生了求死之心……倘若没有南宫霁拼尽全力将她救活,剩下阿母一人,她将如何过活?


    望着阿母憔悴的脸,当时从城楼跳下时的满腔孤勇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穷的羞愧。向晚晴觉得愧对阿母,愧对向氏,更是愧对自己。


    如今死也死了,没死成;想回去,也失败了。


    加之醒来后得知宋晏清为她准备后事一事让向晚晴断了求死之心;南宫霁两次拼尽全力救她、挂在她床头的莲花灯、阿母与阿姊带来的温暖坚定了她活下去的信念。


    向晚晴一口接着一口缓缓喝着参汤,思忖着,一面暗暗下了决心:


    既然死不了也回不去,那么就继续以向晚晴的身份,认真活下去吧。如今向氏的大树倒了,她便要成为一棵新的大树,供阿母、族人倚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