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道内的脚步声渐渐清晰,奚若的神思也回转过来,听闻北疆客栈常遭到沙盗突袭,今晚商队怕是被贼人惦记上了。
窗子还大开着,所幸今晚无月,屋内还是黑沉一片,看不见人影。
瞥一眼窗子,她就住在二楼,跳下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楼下的形势尚不明确,她跳下去后大约会伤到脚踝难以行走,是为下下策。
纵使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她也必须得做点什么来应付过去。她很快镇定下来,捂住口鼻摸到衣箱边拿了一块面纱绑住,又从医箱里取出迷魂散,匆匆将自己藏身于床榻边帘帷之后。
木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被小心翼翼地推开,奚若闻到空气中多了一丝香料的味道,她紧紧抓住手上的迷魂散,大气也不敢出。
微不可察的脚步声溜进屋内,在屋内逡巡,伴随窸窸窣窣的翻找声,奚若渐渐适应屋内黑黢黢的光线,翻找的人影轮廓隐约可见。
这跟她想的不太一样,贼人的脚步声太轻,和沙盗大喇喇的作风截然不同,一看就是训练过的。
奚若忽的反应过来,今晚这伙贼人不是沙盗!沙盗抢劫都是奔着货物来的,而这伙人却溜进他们的屋子内翻找财物,很明显和沙盗不是一伙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香料味也越来越浓,奚若的心咚咚直跳。
眼看人影已来到床前,弯腰检查床榻上的被褥枕头,她自帘帷后悄无声息地闪出,右手钳住人影的胳臂,下盘以腿撬动他的腿,把人掀翻在地,左手一扬,迷魂散自手中洒出,那人咚地一声倒在地上。
奚若用脚尖踢了踢那人的背,看那人再无反应,握着迷魂散的手顿时脱力,长长松了口气,以手抚膺,安慰胸腔内劫后余生的悸动。
窗外骤然明亮,她扑到窗前探头一看,火光自一楼而起,直冲天际,是有人放了一把火。
楼上地板踢踏声此起彼伏,哭啼声,喊叫声,打斗声闹作一团。
浓烟四起,再不跑出去怕是要被烧死在这里。屋内没有水可以打湿纱巾,奚若顾不得其他,拎了自己的药箱猫着腰就要往外跑。
行至屋外,商队内的伙计马盈正和一男子打得不可开交,男子身上淡淡的香料味表明他和刚刚那个潜入她屋内的男子是一伙的。
借着廊上的灯光,她辨出男子的服装亦是胡服,这花纹却从来没见过,很有西域特色,口中叽里咕噜地不知在说什么。
马盈人高马大,他的气力在商队里是最大的,可此时也落了下风,双手被男子扭在身后挣扎,头顶悬着男子的弯刀。
奚若趁男子不备,臂上使足了力气把药箱抡圆了对着男子的头就要砸过去,箱子是樟木做的,瓷实得很,打在男子头上发出沉重的闷声。
男子吃痛,怪叫一声,双手抱住头,扭过头来怒目而视,迎面遇上奚若的迷魂散,身子一软晕眩在地上,弯刀脱手叮铃一声被扔在地上,闪过一道寒光。
奚若把马盈扶起,捡起弯刀往廊道尽头跑,火光冒出的热气熏得这廊道似蒸炉一般,她攥紧弯刀,但凡有想伤她之人,她便不管不顾地举起弯刀胡乱往那人身上砍。
廊道尽头已被黑烟笼罩着看不清路,奚若脱下外衫把自己上半身包裹起来,只余一双眼睛露在外边,猫腰探身而入。
楼梯上已经燃起熊熊大火,火舌窜到了天花板那么高,大火贪婪地舔舐着周围的一切,只余一点点逼仄的空间,浓烟冒入奚若的口中,她不受控制地咳了咳。
一楼已被烧得不成样子,有的地方已经坍塌,奚若硬生生用自己的药箱砸出一条活路,一路跑到,看见一抹红影和一胡服在厮打纠缠。
是雅卿!她抡起药箱,把挡在其中的火墙砸矮,大步跨过去,举起弯刀就往胡服男子手臂上砍。
男子骤然松开雅卿的脖子,手中弯刀高高扬起向奚若劈去,雅卿顾不得喘气,握着她握着刀柄的手快准狠地把男子脖子抹了。
鲜血自男子脖颈上喷涌而出,他手中的刀偏了,在奚若臂上割开一条伤口,雅卿把那人一脚踹进火堆,拉起奚若的手向前跑去。
客栈外,官兵已经围在客栈外,火势实在太大,一部分官兵忙着把看热闹的百姓隔开,剩下的冷眼看着大火慢慢把客栈吞噬,谁也没有要把火扑灭的意思,任由里面的人被活活烧死。
客栈陆陆续续有人冲出,火越燃越旺,所到之处化为灰烬,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奚若狼狈至极,刚刚不慎吸入几口浓烟,嗓子有灼烧的颗粒感,此刻不住地咳嗽。
她的外衫上全是黑烟,裹着头的地方还被烧了一个大洞,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左侧头发被烧焦了,左肩隐隐作痛,估摸着是被烫伤了,左臂上还有一道伤口等着包扎。
还好药箱还在,一会可以简单地包扎一下,只是这药箱表面也被熏黑,留下点点斑驳。
“姐姐,你怎么样?”奚若攥着雅卿的肩关切地问。
雅卿脖子上的指痕犹在,一袭红裙上凝结了那人暗红的血迹,裙摆已经被烧焦,她摇摇头,指了指奚若左臂上的伤痕。
奚若按住左臂摇摇头:“不碍事,我们先去把口鼻洗一洗,烟灰积在口鼻里不好。”
雅卿一开口便止不住地咳嗽:“你先去,我要留在这里清点人数。”
今晚这波贼人实在蹊跷,她原本安排放哨的两个伙计悄无声息地就被干掉,一批人同时潜入他们所住的房间内,说是训练有素吧,他们好像又对这个客栈不甚熟悉,在里面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货物都存放在附近的库房里没关系,若是伙计出事了她该怎么向他们的家里人交待?官兵都在这里,为什么他们不去救火?
火光中冲出两三个个人影,又是带弯刀的男子,劈头盖脸就向雅卿砍来,后者紧皱着眉正想得出神,奚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就把她推开挡在她面前。
刚刚逃跑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脚下似灌了铅般沉重,她举起弯刀虚虚地挡在身前,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她可能是要完了。
耳边呼呼生风,预想中的弯刀并未落下,奚若抬头看去,一柄虎牙枪轻巧地帮她接住了刀刃,那人身量颀长,着一身锁子乌金甲,虎头盔下是一张俊秀坚毅的面庞。
走的时候瘦弱得像是薄胎碎玉,如今一见,不仅比前番分别时更加壮实,面色也晒成了小麦肤色,眼底的温润也变为刀锋般的锐利。
见到你真好,奚若在心内无声地说,她设想过很多次若是在北疆能遇到洛川时会是什么样的光景,没想到和他再见是在这么紧急又狼狈的情形下。
洛川将弯刀格开,一脚踹上那人的腹部,把人踢翻在地,顺手把奚若揽到自己身后,沉声道:“你躲着点,自己小心。”
奚若应声点头,拉着雅卿顺从地躲到洛川身后,她自知身无武力又浑身乏力,现在贸然动手就是给他拖累。
那群人的目标似乎是雅卿,意图绕过洛川来攻击雅卿,雅卿也不是个吃素的,夺过奚若的弯刀张牙舞爪地乱砍,给两人留出了一个小小的圈子。
洛川一柄虎牙枪使得八面生风,三个胡人的注意力渐渐都聚焦在他身上,弯腰躲避他的攻击,围着他试图寻找他的弱点。
三个人围着他转,洛川只能逐个击破,他长枪向前一伸,臂上使力,径直捅入了他左前方之人的腹部,鲜血立刻喷涌而出,染红了那人的胡服。
另外两个胡人见状一齐向上扑,洛川抽出长枪向右前方挥去,把人格开,不料左后方的胡人掏出一把匕首朝着洛川生扑上来,狠狠扎进他的背,洛川手中长枪攥得更紧,咬紧牙关将人挑起高高抛下,狠厉捅进腹部。
一队身着锁子乌金甲的士兵赶来支援,洛川松了一口气,撑着虎牙枪,吩咐道:“你们俩,把这几个人捆起来,押回去审问。剩下的人去帮着把火灭了。”
奚若上前扶住洛川,忙问:“你背上的伤可严重?让我看看。”
他顺势靠在奚若身上,露出笑容道:“不妨事,就是感觉伤口有点麻。”
奚若把洛川扶到一旁,让他坐下,解了他的铠甲和外衣,因着铠甲挡了一下,伤口很小,不时往外渗出黑血,奚若又给他把脉,似乎是中毒了。
洛川握住她的手,柔声道:“真的没事,你莫要担心我了。我得到风声,今晚月氏人突袭城北的客栈,赶过来抗击,你怎么会在这?”
几个月不见,她好像瘦了点,但身姿看着比之前舒展些,精气神更足了。
奚若也回握住他的手,发现他手心温热后松了一口气,说道:“我想来北疆游历一番,就在商队里做了个随从大夫,一路到了这里。你……”
“翊麾校尉,火势平息,已交由遂田县令处理,月氏探子已经抓捕,游骑将军还等着我们回去,请校尉尽快动身。”没两句话的工夫,士兵便来催促洛川快快出发。”
弯刀锋利至极,中击之处皆撕开一道口子汩汩地流着鲜血,她本是见惯了流血和疼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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