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都市小说 > 出格 > 方龄x许璟伦1
    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


    ——华语辩论老友赛


    1


    方龄离开京市前, 和谢礼安说的是再也不见。


    她在这段感情中收获过快乐,斩断过理智, 汲取过氧气。


    哪怕爱很稀薄,哪怕爱过和爱下去,天差地别。


    *


    深城临海,老街紫褐色的石板路斑驳陈旧,洇着一团团坑坑洼洼的小水塘,连空气中都泛着潮湿的黏腻。


    自从回到家, 方龄的生活作息俨然规律许多。每日早睡早起,戒了熬夜的陋习后才发现, 睡眠是女人最好的医美。


    她拉开窗帘时,阳光越过海平面照耀过来,打在身上全是暖意。


    “龄龄,起来没,你昨天不是说要跟妈妈一块儿去赶集的吗?”


    方龄的房间在三楼,赵青芳就在门口喊她。


    几年前老街在文旅部的规划改造下,已经成为热门的旅游地。这里地处沿海, 紧邻黄金海岸线, 接待的游客数日趋增长, 老街里不少居民都把民房改成民宿,用以营生。


    赵青芳夫妇也不例外。


    原先三层整栋的民房, 一楼和二楼都改做成了“无敌海景房”,旺季时一房难求。三楼则留做自住。


    方龄穿着睡裙开门, 她挠了挠头说,“妈你等下,我刷牙洗脸。”


    赵青芳哎哟一声,连忙掩上门, “你能不能注意点,一会儿就有客人来入住了,你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方龄走进洗手间,只觉得麻烦。


    从前赵青芳喊她,直接在一楼喊一嗓就成,现在为了不影响住客休息,还得楼上楼下的跑,实在费劲。


    她耸耸肩,不以为意道:“客人都在楼下,又不会上来。”


    “那你也要注意的。”


    “知道。改明儿我就去买件道袍得了,也用不着遮遮掩掩。”


    赵青芳捏她胳膊,“你讲咩呢。”


    方龄刷牙的手一愣。


    实在是赵青芳的粤语,和她下意识迸出的京腔格格不入。又叫那些远去不堪的记忆有了可趁之机。


    赵青芳的视线则是从她的侧脸移到修长的脖颈,再往下是饱满白皙,且半露的胸.脯,挺拔傲人。


    用她的话说,方赵两家所有的好基因都掉在这个女儿头上了。


    只是两年前方龄忽然退圈,从京市回到深城,任她怎么问也撬不开嘴。


    可赵青芳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是带了一身伤回来的。


    方龄刚到家那会儿,比拍戏的时候还瘦,人也总是恍恍惚惚。精神状态暂且不说,交流是没问题的,也常常会笑。


    但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她存在些明显的刻板行为。


    民宿靠海,她有时正坐到海边,一坐就是一下午。等他们走近去看,才发现她满脸是泪,擦都擦不完。不比撕心裂肺的痛哭,哭一阵就过去,她的眼泪细水流长,像是始终处在麻木的状态。


    亦或是说,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


    那阵子赵青芳什么活也干不了,就这么跟她坐。不敢靠太近,占着民宿一楼的藤椅,隔开锃亮的落地窗,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赵青芳不敢问,更不敢打扰。


    直到有一回方平上街买东西,正巧有客人前来办理入住,赵青芳就走开了一会儿,再回头,只看到方龄正往海里走。


    她急的什么也顾不上,跑出去追。


    好不容易拉到人,方龄却是满脸疑惑地看着她,“妈,你干嘛?”


    赵青芳紧紧抱住她不撒手,情急之下语气带有哭腔,“你要做什么傻事?真就不管爸妈了是不是?”


    自此方龄才知道,原来赵青芳整日都看着她,生怕她想不开。


    她伸手撩开被风吹乱的头发,轻轻去拍赵青芳的背,小声道:“我替民宿孩子捡球的,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赵青芳这才看到她手里拿着个排球。她一下下,狠狠捶她,迎着橙黄的夕阳拼命掉眼泪。


    那是方龄第一次看见赵青芳哭。


    她指尖轻颤着,决定把从京市带回来的满身伤痕尽数埋藏。也是从那一刻她才明白,她的麻木是把刃剑,同时被刺的还有最爱她的人。


    方龄扔了洗脸巾,见赵青芳站在那发呆,无奈道:“我要换衣服了,您也要看吗?”


    赵青芳回神,忍不住嗤了声,“你都是我生的,有什么好害臊的。”


    方龄点头,无所谓地撩起裙摆,将睡裙从头上脱下,露出年轻曼妙的酮体。


    赵青芳咬牙,“大小姐,就算没人能看见,麻烦你也把窗帘拉上好吗?真是受不了你,我先出去了。”


    眼看赵青芳逃也似的走出去,方龄轻笑声,从柜子里挑了条黑色吊带长裙换上。


    她没化妆,素着脸下楼。


    今天要入住的客人还没到,方平守店,赵青芳就带着方龄上街赶集。


    2


    两年前方龄淡出荧幕,回归这个临海小镇,在圈里掀起阵轩然大波。


    起先还有人觉得新奇,慢慢的时间长了,也就没人再当回事。


    是以当方龄跟在赵青芳身后,为今天的牛肉为什么卖的比昨天贵而争论时,竟毫无违和感。


    母女二人提了一筐菜回到民宿,方平正在准备水果。


    赵青芳问他是不是预定的客人来了,方平点头说是。


    方龄迫不及待要回房间补水,她出门时忘涂防晒,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胳膊肩膀都被晒的通红。


    她提着菜上楼,拖鞋将木质楼梯踩的咯吱咯吱响。她脚步轻快,低着头,却没想到在经过二楼拐弯的死角时,迎面撞上一道颀长挺括的身影。


    菜闷声掉在地上,几颗西红柿顺着楼梯往下滚落。


    同时被撞落的,还有一副金丝镜框的眼镜。


    方龄抬头,短暂的对视下,她先看到的是对方挺直的鼻梁,还有那双常年藏在镜框后深邃的眼睛。


    男人穿了件白衬衫,纽扣一丝不苟的紧紧系到最上面。只有两段袖子微微翻折,露出结实紧致的小臂。


    斯文禁.欲,衣冠楚楚。


    这是方龄当下的第一感觉。


    男人下意识眯眼,像是失去焦点,努力去探寻打量。


    赵青芳的声音从楼下传过来,“这孩子,让她提个菜也不省心,那菜篮子是漏的吗?”


    方龄回神,半蹲身将眼镜捡起来递给他,“你的。”


    许璟伦接过来,从兜里掏出块布擦了擦,而后重新戴上。“谢谢。”


    透过镜片,他才终于看清眼前人。


    四目相对,明显有微微的错愕一闪而过,但他很快掩饰过去。


    方龄问他,“今天刚入住吗?”


    之前没见过他,否则凭他这样的长相,她不可能没印象。


    许璟伦点头,“刚到,想问下Wi-Fi密码。”


    “1到7,2个8。”


    许璟伦笑了笑,“就这么简单?”


    方龄蹲地上捡菜,边捡边说:“好记,太复杂的我怕客人问起来,我们自己都记不住。”


    许璟伦将脚边散落的土豆拿给她。


    他肌肤过分白,瘦削的骨节,用力时青筋微凸,透着股不符合他气质的欲。


    方龄忍不住想,这么一副斯文矜贵的皮囊下,是不是也会有失控的时候。


    她为自己这点小心思感到羞耻,不过匆匆一面,竟也能脑补这些。大抵是因为太久没男人,体内多巴胺极度分泌的原因。


    重新整理好,方龄朝他点点头,径自上楼去。


    *


    午睡后天光正好,方龄起身走到窗边,原本是想把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收回来,却一眼看到沙滩上拿着冲浪板的许璟伦。


    她双手抵在栏杆上没动,点支烟,居高临下地睇着他。


    他身穿黑色紧身冲浪服,藏在衬衫后的好身材一览无遗,宽肩窄腰,腿部肌肉线条明显。


    方龄在他身上看到极致的反差感,也是致命的吸引力。


    再走远点,他的身影就逐渐变模糊。


    但仍旧能依稀看到他驭浪的身姿,缓缓伏低后起身,惹来岸边人阵阵欢呼。


    一根细烟抽完,方龄抱着衣服笑笑,转身回屋。


    等她下楼,正巧遇到回来的男人。


    许璟伦没戴眼镜,头发耷在额前,发根微湿,衣服上滴滴答答还挂着水。褪去正经的同时添了几分狷狂。


    方龄朝她看过去,“刚看到你在冲浪。”


    许璟伦笑,“随便玩玩,你要出去?”


    “嗯,去买点东西。”


    “一起?想请你推荐镇上的餐厅,当然如果你方便的话。”


    方龄看他几秒,点点头说:“我在楼下等你。”


    许璟伦没让她等太久,大约只过了十分钟,他就换了身休闲服下楼。


    赵青芳不在,方平坐在前台后面打麻将。方龄同他打声招呼,便跟许璟伦一道出了门。


    夕阳西沉,古街上游客行人络绎不绝,很是热闹。


    许璟伦走在方龄身侧,他借着日光终于又重新打量起她。素面朝天的脸娇媚,黑色长裙换成了绿色吊带上衣和牛仔短裤。很随性的打扮,一头长发在阳光下颜色格外红,挺符合她的个性。


    “还没来得及介绍,我叫许璟伦。”


    “方龄。”


    许璟伦点头,“我知道。”


    他的话让方龄停下脚步,她偏头问,“你知道?”


    “很惊讶?我看过你的剧。”


    方龄笑笑,“那都多久的事了。”


    久到她都快忘了。


    两人往古街西段走,来到一家烟酒店门前。


    方龄给许璟伦指了指,“往前走一百米有家本帮菜味道很正宗,没有名字,门口摆着几盆你不认识的当地蔬菜,就是了。”


    说完她朝他挥挥手,径直往店里去。


    她常抽的烟下午那是最后一根,特意过来买。老板认得她,不消多说,直接拿两包给她。


    付完钱出来,没想到许璟伦还在。


    方龄不觉得奇怪,拆开烟盒,拿一根出来想点,一摸口袋才发现她没带打火机。


    许璟伦从兜里掏出一个银质打火机,旋开顶盖,点火凑过来。


    方龄紧抿的红唇微张,下意识问:“你抽烟?”


    许璟伦反问,“很奇怪?”


    “那倒没有。只是没想到,我以为像你这样的男人不会喜欢烟味。”


    许璟伦笑,“我也以为,像你这样的女人不该会抽烟。”


    方龄垂眸,一手夹烟,另一只手捏住他的手腕,去迎火。


    她指尖微凉,眼皮轻轻掀开,神情漠然,却是有种人间富贵花的风情万种。


    她低头吸一口,讲不清有意无意,烟圈吐到许璟伦脸上,颇为轻佻地说了句:“那你现在知道了。”


    *


    方龄回到家,正巧赵青芳喊她吃饭。


    期间赵青芳问她去了哪儿,她四两拨千斤地回说,“客人让推荐餐厅,顺路带他过去。”


    赵青芳停下筷子睇她,“二楼那位?”


    “嗯。”


    方平性粗,夹筷肉说:“那小伙子好像是京市人,看谈吐就不是普通人。”


    他话音刚落,就被赵青芳踢了一脚,“吃你的饭。”


    方龄闻言笑笑,给赵青芳夹菜,“妈你多吃点。”


    晚饭吃完,方龄回房间刷手机,直到九点过,她才听到楼下隐隐传来动静。


    许璟伦就住她下面,民宿改造时没做隔音棉,隔音并不是很好。寂静时她甚至能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是他回来冲澡的声音。


    方龄头一回觉得怪,索性出门,下楼去冰柜里拿啤酒。


    她取一罐出来,推开通往海边的落地移门,双腿搭在藤椅扶手上,吹着海风喝酒。


    许璟伦什么时候来的她不清楚,只知道他同样拿着罐冰啤酒,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手里还提了一袋烧烤。


    方龄抬头,视线从他的脸滑到他指尖的啤酒,笑问:“付钱了吗?”


    许璟伦微愣,旋即道:“我扫你。”


    方龄嗤一声,“你平时都这么问女生要微信?”


    “如果我说我没要过,你信吗?”


    方龄勾唇,“信,当然信。”


    这话是真心的。


    只因为许璟伦看上去就是个极为循规蹈矩的人,从他的言行举止到谈吐。譬如在这样的氛围下,他仍旧坐的板直端正,与她的吊儿郎当截然不同。


    许璟伦并不在意这话的真假,他将烧烤袋子解开,推到她面前。


    方龄吸口烟,啤酒也只剩最后一口。她皮肤白,睡袍的带子系的不紧,露出半边肩膀。


    隔着星火,许璟伦从她脸上看出些孱弱感,像个假人,不那么立体,连笑容都虚浮着,有种刻意营造的平静。他意识到那或许不是平静,只是对生活没有希冀,又不得不抱以迎合态度的伪装。


    方龄喝完最后一口酒,又去开新的一罐。


    许璟伦伸手接过,替她拉开,拿纸巾擦了擦易拉罐的边缘,这才推给她。


    他的动作叫方龄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笑,却印证了她的猜想。


    她鬼使神差地问:“你明天还去冲浪吗?”


    这件事照样和他固有的个性背道而驰,让人看不透,又产生浓厚的兴趣。


    许璟伦背靠座椅,身体放松下来,偏头看她,心照不宣地问:“一起吗?”


    方龄笑着说,“好啊。”


    3


    那是方龄第一次冲浪,也是她为数不多的,在极限运动中感受到快乐和刺激。


    刚回深城时,有朋友约她去游乐园玩。


    乐园设有蹦极项目,朋友们都望而却步,唯有她站了上去。


    原因无他,她只是想尝试下,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是不是真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毕竟她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


    事实证明当身体极速下坠,冷风从鼻腔耳畔猛然钻过的感受也不过如此。


    许璟伦是个极好的老师,他懂分寸,知进退。他对她所做的每一个动作,基于礼貌绅士的基础之上,都散发着让她难以忽视的荷尔蒙,叫她的肾上腺素忍不住急剧飙升。


    冲浪的运动强度很大,新手找不到要领很常见。


    方龄几次从冲浪板上摔下来,都是许璟伦眼疾手快把她捞起来。


    她回到卧室才发现,自己的脸被晒的通红,脱了裤子,双腿之下满是被冲浪板磕到的淤青。


    洗过澡后,伴随着浑身酸痛睡过去,却意外发现,这竟是她这两年来睡过的最沉的一觉。


    许璟伦在镇上住了足足半个月,他带方龄冲浪,潜水。能玩的通通尝试了一遍。


    直到有一天方龄说:“为什么我从小在海边长大,还没有你会玩?”


    许璟伦当时笑着看她,声音很低,眸光深邃滚烫,“或许,是你一直在等我出现。”


    方龄眼尾轻跳。


    说不出当时的感觉,只记得她那颗被冰封了的心,好似又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到底还是避开了他的直视。


    真正冲破晦暗是在一个突如其来的停电夜。


    那天方平和赵青芳去邻市喝喜酒,留方龄独自在家看店。


    十二点过,她锁了门上楼洗澡。


    刚洗到一半,就听到啪嗒一声,整座屋子都陷入黑暗。


    她拿浴巾裹住身体,趿上拖鞋准备下楼去推电源,刚开门,就被门外站着的身影吓到。


    这两天没有新的预约,整个民宿只有许璟伦一个住客。


    方龄喊道:“你吓死我了。”


    许璟伦打开手机手电筒,“抱歉,看到停电,想来确认下你是否安全。”


    这个话术太过死板,以至于叫方龄生出些逗弄她的心思。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她对他是有兴趣的。


    “这是我家,能出什么事?”她刚洗过澡,身上满是沐浴露的清香,萦绕在鼻尖。


    手机灯光照着她那条纯白的浴巾,肌肤上还有未干的水迹,顺着发尾往下淌。


    方龄上前一步,光着脚踩在他拖鞋上,笑道:“还是说,你不止想来确认我安全这么简单?”


    许璟伦垂眸,看着她妖冶的脸,薄唇紧抿,而后缓缓松动,“方龄,别惹我。”


    方龄笑。


    她喜欢看他严肃而又憋忍不住的俊脸,像是在把一个老实正经的书生带坏。他的眼神分明想要生吞了她,忍耐力却极其强。


    她知道他正经的皮囊下绝非如此,也并不是单纯的斯文恪礼。他在布局,她要趁他这局棋没落定前,将它破坏掉。


    她又贴近一步,指尖勾着他的脖颈,轻轻往前一带,“许璟伦,你只有这一次机会。进,还是不进?”


    进哪儿?


    这话实在太过撩人,没男人经得住。


    然而,当许璟伦的身影压来,方龄才真的深切体会到某种颠覆感。大脑分泌过盛,以至于他带来的几近窒息的狂热,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褪去了斯文的外表,禁.欲感都化为无边的欲,哪里还有半分搭边。


    尤其是他单手摘下眼镜,沉着那双让她看不清的双眸,低头过来吻她时,整个都乱了。


    这样的画面让方龄无端想起那句——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物出现。


    是她轻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