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淡淡的药香味慢慢靠近，秋如烟不由攥紧衣服。
不知为何，她总会想到前世秋静姝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诋毁殷荣景。
她说他腿废了，却不要别人扶着上床，新婚夜从床上掉了下去，很是狼狈。
她还说，他生气了就摔东西，将屋子里摔的全都摔干净，第二天换新的。
他总是阴晴不定，说话总用冷刀子扎人。
殷荣景挑着盖头，还未看到她的脸，敏锐地注意到她身子抖得厉害。
他放下玉如意，捏了捏掌心的细汗。
“你很害怕？”
头顶忽然传来声音，秋如烟一愣。
他怎么放下了，难道是她的害怕让他生气了。
“你在舒府的时候，我给过你机会，既然不想嫁过来，舒云能替你做主。”
他的声音悦耳动听，哪怕情绪不悦。
“我没有不想嫁过来。”
隔着红盖头看不清他的脸，她有些着急。
“你能不能先把盖头揭开？”
她知道这个人脾气古怪，敏感多疑，但这都是双腿不能动之后才出现的。
以前在乡下，跟着谢郎中看诊的时候，身有残疾的病人都是如此。
殷荣景沉默半晌，拿起玉如意挑开了盖头。
盖头下的人面如桃花，一双灵动的杏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他猛然移开视线，跟烫到似的。
秋如烟没有注意到泛红的耳尖，只是在看到他的面容时，呼吸停顿了一瞬。
眼前的人身着火红的嫁衣，衬得皮肤雪白，清俊出挑的五官在烛光下，有种令人心动的美。
秋静姝真不知好歹。
这么好看的夫君放着，还跑去勾搭自己的妹夫，呸！
如今想来，秋静姝应该是从她跟白子书说亲后，就勾搭上了。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殷荣景感受到她的目光，紧盯着红烛泪浑身僵硬，声音很轻。
“殷公子，两年前在杏花村，是不是你救的我？”
殷荣景瞳孔微张，“你怎么知道？”
“给，物归原主，下次可别弄丢了。”
秋如烟将这枚害得她前世嫁错了人的扳指还给他，心中却出奇的平静。
死过一次，她已经没有那么在意自己的六指，也没有因为救命之恩而心生爱慕。
她只想报答他的恩情。
再次回想死前秋静姝说过的话，她持怀疑态度。
殷荣景怎么会喜欢上自己曾经救下的女子，而且还是没人管被送在乡下自生自灭的野丫头。
十七岁之前，他是人中翘楚少年才俊，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
想必，他之所以那样说，是看出了秋静姝骨子里的丑恶又不安分，故意激怒她。
若不是这双腿，他又怎么会娶小小县丞的庶女为妻。
“这玉扳指不是被白公子捡去了吗，怎么会在你这里？”
他目光如炬，复杂多变的情绪在眼中流转。
“……”
“你与那白公子，认识？”
“……”在新婚夜谈别的男子，貌似不妥。
“但说无妨，我不会介意。”他十指收拢，声音变得沉闷。
“实不相瞒，此人之前借着那玉扳指接近我，让我误以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阻止我嫁到殷家来。”
秋如烟硬着头皮如实回答，“好在我后来知道，他并不是这玉扳指的主人。”
“咔嚓。”
殷荣景手中的玉如意碎成了两截。
秋如烟错愕抬头，“你手没事吧？”
“那你是如何得知，这玉扳指是我的？”他眼里泛着寒光，语气急切。
“我说是在梦中知道的，你信吗？”
他略显阴沉的神情一僵，取而代之的是无奈。
“信，你说的我都信。”
“……”她愣然看着他嘴角的笑意，心想这语气这笑容，竟让人生出些许心动来。
可心动是魔障，轻者让人失去理智，重者失去性命。
心念一转，那份滚烫的情愫转瞬即逝。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腿上，“我知道你娶我是无奈之策，我认识一位神医，他定能治好你的腿。到那时，你可以……”
殷荣景嘴角刚刚浮起的笑意猛然僵住。
“你说什么？”
“我能治好你的腿，只要你相信我……”
对上他可怕的神情，秋如烟住了嘴。
是她着急了，这话过几天再说也不迟，为何偏偏要在今晚提。
“你改主意嫁我，只是因为当年的救命之恩？”
他的神情太冷，让她觉得整个屋子都是冷的。
“也不全是……”
“我知道了。”他转动轮椅退到一旁，低沉的声音暗含几分怒气，“你先休息，我去书房处理一点事。”
他这是生气了？
是因为不喜欢提关于腿的事吗？
她有些懊恼，“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话音刚落，他已经控制着轮椅离开房间。
秋如烟自责不已，她真是不懂事，怎么可以这么快戳他的伤疤。
房间内备了热水，她脱下婚服，卸下沉重的发冠，简单洗漱之后上了床。
本想等他回来的，但她清晨起得太早，这会儿困得眼皮直打架。
想到他脾气再差，前世秋静姝做出那等过分的事，他都没动她一根手指头。
秋如烟便靠在床头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光大亮。
她在柔软的床上睁开双眼，心想这屋子早上也这么暖和。
“醒了？”
秋如烟转头，便看到坐在床前的殷荣景，连忙坐了起来。
“你……”她满心歉疚，“你该不会一夜未睡吧？”
她身着红色的里衣，柔软的长发滑下肩头，半遮着微微敞开的衣领前。
雪白的肌肤依稀可见，殷荣景快速别过视线，耳根发烫。
“我在榻上睡了。既然醒了就起来梳妆，我带你去敬茶。”
“好，我这就起。”
她迅速溜下床，走到门口准备喊桃枝进来给她找衣服。
她的衣服跟嫁妆一起抬回来的，还未搬进房间，今天一定要挑一身大方得体的。
殷家不比白家，若是穿得太寒酸，会丢面子。
秋静姝曾跟她念叨过，敬茶这天，殷母薛氏挑剔她的妆发衣着。
“等等，外面冷，你刚醒来别吹风，你的丫鬟在门外，喊一声便是。”
似乎是看出她的担忧，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衣柜，“那里给你备了衣裳，你可以自己挑。”
秋如烟转头，清澈的眼里满是惊讶。
“得上凉，穿上鞋。”
他一边说一边从被窝里摸出一张绢帕来，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
当着秋如烟的面，他将事先准备好的血液倒在帕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