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
秋如烟猛然睁开眼睛，屋顶木椽上的蜘蛛网密密麻麻。
鼻息中萦绕着杏木的味道，混着草药的苦味烤土豆的香气，恍然如梦。
右手边，一身着灰绿衣衫的姑娘背对着她，轻轻啜泣。
这不是她未出阁时的贴身丫环桃枝吗？
伸手摸到了扎手的麦秆，她这才看清楚自己身在柴房。
熟悉的场景让她不由想到刚被接到秋府的情景。
当初，她因为拒绝嫁到殷家去，被打了板子丢到柴房的事。
这是弥留之际的梦吗？
“吱呀……”
一个留着胡须的男子推门进来，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纤瘦却挺拔，一根桃木簪别在略显花白的发间……
秋如烟的嘴唇颤了颤，“王伯？”
抱着柴火进屋的男子愣了愣，“小姐醒了？”
桃枝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转过身眼睛红红的对着她。
“小姐您终于醒了，要吃东西吗？”
秋如烟看着曾经最熟悉的人出现在面前，不禁热泪盈眶。
“王伯，桃枝，你们来看我了？”
她以为他们来接她入地府了。
“小姐说什么胡话，我扶您起来。”
秋如烟准备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针扎一般的痛。
“嘶，好痛。”
“小姐您忍着点，二十个板子落在身上，怎么会不疼。”
桃枝一边搀扶她一边哭着说道，“他们也太欺负人了，既然嫁到殷家是高攀，为何不让嫡小姐去嫁。”
“我听说那殷家大公子不仅腿残，最近还身中剧毒快死了，这么着急嫁过去分明是冲喜。”
王伯站在一旁压低声音道：
“隔墙有耳，小心他们借题发挥。天气越来越冷，我们的东西全被赵夫人关到库房了，等秋静姝嫁到殷家去，我们的日子可就更难挨了。”
熟悉的话语熟悉的环境，让秋如烟兴奋地战栗。
这不是梦也不是回光返照，她重生了！
她重生到刚从乡下回到秋府的日子。
因为拒绝嫁到殷家去，她挨了二十个板子，被赵夫人下令丢到柴房自生自灭。
若不是他们贴身还留着些积蓄，秋如烟会因伤口溃烂而死。
“但愿白公子能尽快娶小姐过门，助小姐脱离苦海。”桃枝叹息道。
正疼得龇牙咧嘴的曹嫣浑身一僵。
“白子书助我脱离苦海？”
她支撑在桃枝的肩上，无边的恨意让她喘不过气来。
“小姐？”桃枝以为她伤口疼。
“白子书才是我的苦海，是他拖我下了地狱，我不会放过他的！”
桃枝跟王伯愣住，以为她受刺激发了疯。
“我们来秋府几天了？”秋如烟双手扶着墙，神情冰冷。
“回小姐，第五天了。”
若是没记错，两天后，她会迎来第二次灾难。
赵夫人得知她拒绝嫁人的原因是白子书，会带人搜查书信。
“桃枝，将包袱里的信全部拿出来。”
桃枝从麦秆下面拿出一个包袱。
攒了两年的书信有两块砖那样厚，被米白色的棉布包着。
因为被翻看过太多次，有些信封已经破皮起毛。
秋如烟直接扔到火盆里。
“小姐！”桃枝大惊，伸手准备捞起来。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王伯也惊了，拿起一旁的铁棍准备挑出来。
可信纸易燃，瞬间被火苗吞噬。
“嫁给白子书还不如嫁到殷家去，留着这些信只会落人口实授人把柄。”
看着高高的火焰，秋如烟心中有些痛快。
可在桃枝跟王伯看来，小姐这是魔怔了。
昨日他们提到白公子，小姐就会羞涩脸红。
“小姐，您何出此言？”
秋如烟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娘给我托梦，说白公子非我良人，而且当年在杏花村救下我的人，其实是殷荣景。”
为了让王伯跟桃枝支持她嫁到殷家去，秋如烟知道这是最好的借口。
虽然起初听来荒唐，但最合理。
“这……”提到秋如烟的舒玉婉母亲，王伯面露哀伤。
他曾是舒玉婉身边的人。
斯人已逝多年，她的女儿到了出嫁的年纪，却被人欺凌。
“可嫁到殷家去，你多半要守活寡。何况只是一个梦，小姐怎么料定殷家大公子是您的救命恩人？”
王伯觉得这个决定过于草率。
秋如烟满面悲戚地看着虚空。
“我仔细想过了，白公子的信文采斐然，情真意切。可我听说他好赌好饮酒，还经常出入烟花之地，嫁给他未必会护我周全。”
“可嫁到殷家去，殷家就算不喜欢我的出身，只要我好生照顾大公子，殷家总会对我礼让三分。”
“那小姐的意思是……”王伯觉得小姐今日很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
“王伯，我想请您去跟秋康盛说，我答应嫁到殷家去，条件是将我们的东西还回来，还有我母亲剩下的嫁妆，全都还回来！”
王伯瞪大眼睛，这个提议未免太大胆。
他当年拼尽力气，也只带走了小姐母亲三成的嫁妆。
全都还回来，怎么可能！
“还有，我想王伯想办法送信去舅舅家。”
“什么？”王伯以为自己听错了，“此话……当……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