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迫针又准又快,裴稷根本无法同时避开。情急之下他用匕首挡掉对准云胡的那枚,至于对准自己的那枚……


    他打算生生受了。


    只是没想到在最后关头,云胡却替他挡了这一针。


    司徒风一击得逞,他两个儿子立刻抽剑扑上,并于另外二人合成一阵。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一只手。裴稷一手扶着意识不清的云胡,一手挥动匕首,很快胳膊上中了一剑。


    娄清雪见状不得不从船上跳下来。


    他知道裴稷想抓住司徒一个儿子逼出解药,但拜火教人多势众,司徒风又武功高强,他们带着两个不省人事的姑娘不可能讨便宜。


    三拳两脚踹翻几个喽啰后挡在裴稷面前。


    “快走!”


    裴稷不肯,“你带云胡先走!”


    “你带她走,我去。”


    “你打不过他。”


    “我发过誓,我不能违背老楼主遗愿!”娄清雪字字坚决。


    鸣凤楼的老楼主就是裴稷外祖父。当时裴稷和王妃失踪朝廷遍寻不着,为了寻回唯一的女儿和外孙,裴稷外祖一手创立了鸣凤楼。


    后来裴稷身中剧毒回来,鸣凤楼的任务便从寻人转变为寻解药。


    只可惜,直到老楼主去逝也未能找到解药。为救孙儿,老楼主将六十年内力全部传给裴稷,自己则因气血衰竭不久于人世。


    老楼主留下遗言,鸣凤楼的唯一职责就是保护裴稷及其子孙。历任楼主上任前必须起誓,若有违背鸣凤楼人人得而诛之。


    这誓言不可谓不毒,是以娄清雪天天想着如何御任。


    可天下第一大楼的楼主不是人人都能当的,娄清雪郁闷了许久,最后把主意打到了裴稷身上,偷偷把鸣凤令送去了瑄王府。


    老楼主可没规定他亲外孙不能当楼主!


    只是没想到裴稷这小子又把令牌还给了他,还顺便带人来毁了他的藏书楼。


    娄清雪为了报复,连下两道楼内通缉令抓云胡。果然,通缉令一下,裴稷终于主动登门了。


    后来,鸣凤楼追加了第三道密令,是身为代楼主的裴稷亲自下的。


    娄清雪又一剑杀了两个扑过来的喽啰,正向冲上前去,被裴稷一把捉住肩头。


    “走!”


    娄清雪虚晃一招掉头就走,裴稷一手护住云胡同时回身掷出匕首。


    这一掷使出了九成功力,速度虽不及寒迫针,但也势如破竹。


    冲在最前面想在父亲面前露一手的司徒老大只看见裴稷手中一道光芒闪过,足下一顿堪堪躲过一劫,可落在后面的司徒老三就没这么幸运了。


    他没能看见那道光芒,也没能躲开。


    匕首正中面门,入骨三寸。


    司徒老三登时倒仰栽地、双目圆睁气绝人亡。


    拜火教的人都被裴稷这招吓住了,连司徒风都没反应过来。趁此时机,裴稷立刻抱起云胡,一个飞身起落后人已经上了船。


    符来早拿着船桨等在船上。


    刚离开岸边,身后传来司徒风痛失一子的暴喝,寒迫针如暴雨一般接连而至。


    三个男人两个奋力抵挡,一个奋力划船。驶出一段距离后,又多了一人划船。


    娄清雪饱读诗书武学,没想过这辈子还要干船夫的活,不得要领之下越急船越走不快。


    符来也是如此。


    眼看就要被后船追上,裴稷摘下手串,扯断中间的穿绳,将十八颗迦南木串珠向船尾一扬。


    哀嚎声、惨叫声、扑通薄水声接连响起。


    娄清雪回头,见裴稷沉着脸,周身寒气如冰,好像千年冰川之下的恶魔即将踏入人间。


    娄清雪心中腾起不好的预感。


    那十八颗迦南木手串上刻着繁复的道符,是裴稷十四岁灭了南滇之后太后亲自求来给的,目的就是镇住裴稷身上的邪戾杀气。


    这串珠曾经在武清山时摘下过一段时间,于是武清观就被灭了门。如今这迦南木手串被毁,怕是再没有人能镇住他身上的杀气了。


    除了……


    娄清雪看向已经晕过去的云胡。


    …


    即使处于昏迷之中,云胡仍然能够清醒地感受到每一根筋被撕扯,每一块骨被钉钻的痛苦。


    如被万马踏过,不止不休。


    当这种疼痛到达顶峰的时候,甚至会想还不如死了。好在这种疼痛每次都不会持续太久,因为她会很快再次陷入昏迷。


    有几次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被抱在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中。


    很紧、很用力,好像下一秒就会有人将他们分离。


    她知道这人是谁。


    于是又开始庆幸——幸亏中招的不是他。


    此时,处于昏迷之中的云胡尚有一丝庆幸,三个月后,彻底恢复的她反而不这么想了。


    楚慕山庄中,终于清醒的云胡知道自己整整昏睡了三个月,惊得下巴都差点掉地上。疑心娄清雪骗她,她又问伊红、山庄里的丫鬟、管事、老婆子。


    答案出奇的一致——自天镜湖那一日之后,的确已经过去了三月。


    那裴稷呢?


    伊红和娄清雪都不肯说,只给她看了一个信封。


    信封里其实有两封信,一封是裴之的,另外一封是裴稷的。


    裴稷的信很简单,只有寥寥几字。


    反倒是裴之这次的信与上次完全不同,洋洋洒洒一大推废话。云胡耐着性子看完整个故事,终于从这堆废话中提炼出一个消息:裴稷早在北祁山时就知天书一事,他几次三番救下云胡,也许因为知晓云胡与天书有关联才故意接近她。


    云胡懵了。


    想要去找裴稷问个清楚,可山庄里所有的人都拦着她。楚慕山庄极大,为防止有人闯入布有层层机关暗道,她闯了几次都没能出去。


    云胡这才明白为何裴稷会给她留下那八个字——心中有念,必会相见。


    她这是……被囚禁了!


    她得到的解释是因为外面现在盛传的她的新名号——传说中可以预知未来的天女。不只拜火教,许多人为了称王称霸都在找她。


    云胡一整个无语。


    她根本没见过天书,也无法预知未来,却莫名其妙成了天女。楚慕山庄不顾她的反对硬要把她困在此地,保护和软禁,又有何区别?


    不能就这样听之任之!


    云胡的性格就这样,不能说服,必要反扑。至此,她开始了层出不穷的花式越狱。


    也许上午人还在卧房里吃着杏干,下午就能在山庄几里之外的暗道里发现她。再后来,山庄周围的沟、坑、陷阱,困兽网、迷阵、雾障里都能发现她的身影。


    还有一次误闯入庄主楚剑飞的卧房密室。与楚剑飞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云胡看见楚剑飞的脸都绿了,恨不能把她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到了后来,山庄里的丫鬟杂役都已经见惯不怪,只有娄清雪一个人很是头疼。


    又一次从堂兄手里把她领回来后,娄清雪终于忍不住发火了。


    “你能不能消停些!?”他真是受够了。


    “你为何不让我去找他。”云胡一点儿不怕他。


    “是他自己不想见你。”


    “你撒谎!”云胡:“你就是嫉妒我和他关系好,想尽办法阻止我们见面。”


    “我嫉妒?”娄清雪指着自己鼻子,恨不得一把掐死云胡。


    “我要是真嫉妒你,就让你溜出山庄。只要你能跨出山庄地界一步,我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娄清雪愤愤不平,云胡则心中一凛,忽然想起那日伊红匆忙同她告别的情景。


    若外面真如此险恶,那能让伊红如此紧张的……


    “是不是裴稷出了什么事?”她担心道。


    “他没事。”娄清雪一拂手,转身看向院子里的枯叶。


    云胡默了片刻,突然道:“我们做个交易吧?”


    娄清雪回身,警惕地看着她。


    云胡笑笑:“你放心,不会让你为难。只要你能把一切事情都告诉我,我就老老实实呆在山庄里,如何?”


    娄清雪挑了挑眉,心道这还不算为难?他可是答应了裴稷不多嘴的,但要不告诉她,自己就要隔三差五的地去看堂兄脸色,还要被披头盖脸大骂一顿……


    其实,裴稷不许他说出去也是怕云胡担心,但只要能把云胡安安全全养在山庄,想必裴稷也能理解。


    这边,云胡平静地看娄清雪天人交战。


    “娄公子慢慢想,我先走了。”她作势转身。


    “等一下!”


    云胡回头。


    娄清雪皱着眉头看了她好几眼,一咬牙,终于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