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羞涩的脸蛋娇媚可人,仿佛一颗熟透的荔枝在裴稷心头晃动。只可惜前路艰险,此时还须克制。


    “我们走吧?”见她休息好了,他淡淡开口。


    云胡的故事没听够,耍赖道:“我走不动,要不你再给我讲一个?”


    裴稷眉眼温和地看了她一会儿,抬头望向前方,蹙起眉头。


    “我七岁中毒,这么多年早已看淡生死,自认这世间再无令我害怕之事。可是,就在最近,却有两件事令我心头震颤,后怕不已。”


    故事情的开头来总是这么勾人,云胡两只眼睛闪闪发亮,恨没留着半包花生米用来听故事。


    裴稷低下头,看见她兴奋的小脸不由失笑。云胡摇了摇他胳膊,催促他快讲。


    “一件是你被掳走之后,我掘地三尺都没能发现你踪影。”裴稷望着茫茫白雾,似乎又回到七夕的那夜。


    “我站在王府门口空无一人的街上,想象几个时辰之前还与你一起站在这里的画面。远远的我看见出去寻你的士兵急速而来,那一个瞬间我害怕得手指都在发抖。我期待消息,又害怕会听到不好的消息。怕你已经遭遇不测,怕这辈子再不能再见到你,然后我就开始后悔,后悔给你离开的机会,后悔任你为所欲为,所以那夜我便发誓,如果让我找到你,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放你走。”


    他淡淡说着,目光一直望向远处,握着她的手却使了劲。大掌牢牢地握住小手,彰显着他毅然的决心。


    云胡愣住了。


    望着他淡然的面庞满是心疼。


    “以后不用想着如何离开我,”他转过头来,声音平缓却字字有力:“这辈子你都跑不掉。”


    温柔的语气却说着霸道的话语。


    云胡心脏像被什么撞了一下,疼得要命。


    当时还以为说了那番不要来找她之类的话后,自己就会被这个世界慢慢淡忘。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会有一个人满世界疯狂的找她。


    裴稷看着她渐渐发红的眼眶,轻声问道:“还想再听吗?”


    她笑着,果断道:“想。”


    裴稷微微一笑。


    “另外一件就是刚刚,你要掰开我手臂的时候。”想起刚才那一刻,裴稷仍然心有余悸,不由自主握紧了她的手腕。


    云胡感受到手腕上的压力,轻轻靠上他肩头。


    “如果你刚刚……”他顿了一下:“我真的毫无办法,除了与你一起死。”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许颤抖,在雾里绕了一圈后沾了水汽,湿了云胡的心。


    “对不起。”她认错了


    当时只是不想拖累他,却忘了在武清山悬崖上那一幕——他宁愿和她一起跳下悬崖也没有放手。


    是她想错了。


    这个男人,从第一次在北祁山时就从未抛弃过她,如今又怎么可能一个人独活?


    “你可不可答应我一件事?”他忽然道。


    “什么事?”云胡抽了抽鼻子。


    对她这么好,别说一件,十件都可以。


    他拇指在她细嫩的手腕内侧摩挲了两下,似乎很犹豫,仿佛有什么事难以抉择。


    云胡安静地等着,反正她也不想这么快就下山。


    半晌之后,他才终于开口:“这个世界有太多我想做而不能做的事,很多时候我别无选择,若是以后我做了令你生气的事,又或者……”他望着苍茫的白雾,有些说不下去。


    “我只望你能答应,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性命。”


    云胡彻底怔住。


    听这话的意思……


    是之后的路会更加危险,所以才要她不要放弃?


    “这么多困难我都熬过来了……”云胡以为他是担心下山时安危,俏皮道:“司徒风还等着我给她读天书呢,他可舍不得我现在就死。”


    何况娄清雪也在,他也不会让裴稷死的。


    山下的人发现绳索断掉坠落,估计这会儿正忙着补救呢。


    想到山脚下忙作一团的画面,云胡歪头一笑。


    裴稷侧脸看过来,只见女孩眼波流转,娇媚明艳。


    他眼眸暗了暗,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先是轻轻一抱,又觉得不够,双手渐渐收紧。


    云胡觉得奇怪,从他怀中抬起头来。


    他好看的浓眉紧锁,一双眼睛黝黑深沉,透着一抹化不去的哀伤。


    与七夕夜里回眸一瞥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云胡心中一凛,正了神色。


    刚想开口询问突然眼前一亮,相拥的二人一齐抬头。


    只见铺满云彩的天空中间破了一个洞,万道金光从洞中照射下来,正好落在他二人身上。


    与此同时脚下的雾气迅速散开,不过须臾,就露出了波光粼粼的湖面。不知名的鸟儿从四面八方聚来,绕着湖心山啾鸣,光亮的羽毛反射出斑斓的色彩。


    云蒸霞蔚、百鸟齐鸣。


    即便在想象里也不曾出现过这种奇异景象,云胡惊呆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一切,伸出手去感受飞鸟翅膀掀动的气流。裴稷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很,惊讶地看着一切,目光最后落到云胡身上,看见她脸上的光芒。


    “怕吗?”他问。


    云胡知道他指的什么,摇摇头,肯定道:“有你在,我就不怕。”


    裴稷垂眸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原本凌厉的眼角眉梢都柔和了下来,他本就好看,这一笑仿若春雪初融的三月,和煦明艳。


    云胡从未见过他笑得这样放肆开怀,奇道:“怎么,不信?”


    “你就这么信我?”


    云胡点头:“深信不疑。”


    “不要相信任何人,这是我母妃中毒身亡前告诉我的最后一句话。”他敛了笑,重新带回面具。一瞬间,明丽的春日消失。


    “如果我母妃没有相信我父王的承诺就不会带着我一起去南滇,如果我父王没有轻信朋友的谗言也不会全军覆没,所以,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最亲近的人。”他道。


    “你母妃的话没错,但这与我相信你没有冲突。”云胡道:“她是在教你思辩,遇人遇事要三思,不盲目相信,我三思过了,结果就是你、裴稷,就是我云胡最信任的人。”


    她得意宣布。


    他曾经问过,在她心目中,他是怎样的人。


    在这个世界,只有他肯拥她入怀,疼她入骨,她也要如此相待才不负他深情。


    至于其它的,什么天女、穿越、直播……


    去TMD!


    她只想安稳地和他在一起,能多一天就一天。


    下山的速度比上山快多了,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就到了断绳处。


    裴稷预料的没错,只要掌握好角度跳入江水就不会死。拜火教里许多人识得水性,争先恐后下去把二人救了上来。


    岸上的司徒风早等不及了,没等二人缓过劲来救问天书在哪儿。裴稷从怀中掏出水淋淋的天书丢过去,司徒风慌忙地翻了两页后,脸色大变。


    他一把把书摔在地上。


    “这不是天书!”司徒风横眉倒立,怒道:“给我搜!”


    司徒两儿子上前作势要搜云胡裴稷,只是他们尚未到得跟前,裴稷迅速摸出一把短刀,指向的却不是司徒两个儿子,而是云胡。


    他一把抓过云胡,以刀抵住她脖颈。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娄清雪。


    事先没规划这一出戏,要不是他太熟悉裴稷,差点以为来了个假的。


    “这的确是天书,只是泡了水我也没有办法,”裴稷淡淡道:“不过她看过天书知晓里面全部内容,你们要敢轻举妄动,我就杀了她!”


    司徒风动了动眼珠,一抬手,他两儿子便后退几步,但手一直握在剑柄上。


    符来早就机灵地有样学样押着李青悠,只是李青悠一个劲儿挣扎,符来又不敢真伤了她,简直头大如牛,干脆一掌把人打晕了抗在身上。


    “你想要什么?”司徒风问向娄清雪。


    他不知裴稷真正身份,还以为这两个喽啰所为都是娄清雪授意。


    “我们鸣凤楼对天下没兴趣,但这妖女毁了我们藏书楼,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不过是想把人带走,也好给楼里的兄弟一个交代。”


    娄清雪说着眼风不满地扫向裴稷,心想你们闹这一出也不事先打个招呼。


    好在我娄清雪聪明。


    “至于天书……司徒教主只管放心,在她死之前,我一定让她写出来送给司徒教主。”


    “在这里写完再走。”司徒风道。


    娄清雪呵呵笑了两声:“只怕她写完,我们所有人都走不了了。”


    “娄教主不信我?”司徒风手指轻轻摸索了一下轮椅边缘,阴森森道。


    娄清雪面上温文尔雅,心里却骂:信你个老不死的才怪!


    “司徒教主别这么说,我娄清雪不才,但掌管鸣凤楼十余年,有些事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这话通俗来讲,就是老子不瞎。


    娄清雪说完朝符来丟了一个眼色,符来立刻扛着李青悠先上了一条船,娄清雪也上了船,接下来是裴稷和云胡。


    二人刚后退了一步,司徒的两个儿子就要上前。


    裴稷刀刃一翻,云胡立刻捂着脖子大声“哎哟”起来。


    司徒两儿子便不敢再上前。


    娄清雪看向司徒风道:“司徒教主也看到了,我这手下有些不太听话……要是不小心死了人,恐怕天书就真的要失传了。”


    司徒风阴沉着脸,“鸣凤楼真对天书没兴趣?”


    “我连一个属下都管不住,如何管得了天下?”


    娄清雪道:“司徒教主若不放心,可以同我们一起回鸣凤楼。”


    “不必了,”司徒风最后看了娄清雪一眼,眸中狠戾忽起,接着自腕间射出三枚银针,一枚朝向裴稷,一枚对准云胡,另外一枚则奔向娄清雪。


    三枚银针通体幽蓝,显然淬了毒,速度极快,势如破竹。


    寒迫针!


    娄清雪心道不妙。没想到就司徒老瘸子会使寒迫针,且手法精准功力深厚,要不是他离得远,又是第三枚射出的飞针让他有了准备,肯定躲不开。


    飞针入水后咕噜咕噜冒泡,沸腾之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娄清雪站稳后匆忙去看云、裴二人,裴稷还好,但是云胡就不妙了 。她捂着小臂,脸色发青,五官痛苦地扭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