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火教的人匆忙处理了尸体,紧接着从几十个喽啰中筛选下一个敢死队员。旁边的李青悠吓得脸色惨白,强撑着才没晕过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具新鲜尸体以及被挑中的下一具“尸体”上,没人发现角落里这一幕,除了——
娄清雪。
不小心瞟见亲热二人组的娄清雪极度无语,心道这种场合两人还敢抱在一起,要是被司徒老瘸子发现了,他们五个可就全都玩完了。
乘人不注意他使劲给裴稷递眼色,递得他眼睛都要瞎了,裴稷还是不理会。
算了,一定是雾太浓裴稷没看到。
拜火教效率很高,很快选出了后继队伍。可惜山体太滑,加上山上布置有机关,上去的五个人全都摔了下来。
血肉模糊,当场毙命。
下面的人目睹了这些惨状,一个个都不敢再上去,有些甚至刚爬了一小段儿就自己跳下来。虽然断胳膊断腿,但好歹命保住了。
到了后来,司徒风实在找不到人,干脆派自己亲儿子上。司徒大儿子上去后很快又下来了,原来他发现山上机关旁都刻有异文。
“云姑娘,只劳烦您亲自上去一趟了。”司徒风阴恻恻道。
云胡这会正靠在裴稷身上休息,听见这话冷哼一声。
“你们把异文抄下来给我看吧。”她才不要爬山。
“可惜我们没带纸笔,若是云姑娘不肯合作,就只能把姑娘丢进湖里喂鱼虾了。”
“可我中了软骨散。”她歪着身子,有气无力道。
司徒风朝身后摆了下手,一人立刻上前递给云胡一个白色小瓷瓶。
云胡打开闻了闻,确实是解药。她立刻服了下去,然后盘腿打座。
先解了毒再说。
只是她看起来好像在运功调息,其实大脑飞速运转。
这整个千山村都是拜火教的人,以他们五个人的能力……
从司徒风的吐息来看明显内功深厚,虽然没有双腿但也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现场恐怕只有裴稷能够抗衡。
司徒的两个儿子功夫虽不及娄清雪和符来,但缠住他们二人一段时间总是没问题……
若直是硬闯,裴稷、娄清雪和符来三个男人自保应该没问题,但要带上功力削减了许多的她,还有功力本就不好的李青悠,风险太大。
云胡想到此处,眯眼看向旁边的裴稷,后者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好!”
云胡调息完毕一拍大腿,豪迈道:“既然拜火教无人,那就让我这个小女子上吧。”
只是……
“我饿了,爬不动。”娇软的声音懒洋洋,真是没劲儿了一般。
被讽刺无能的司徒风在鸣凤楼面前丢了脸,又没什么办法,黝黑的髭须动了动,刚要开口,后面有人上前一步。
“启禀教主,补给船只困在千机阵一直没跟上来,现在怕是凶多吉少。现在岸上的兄弟都没有带吃食。”
“云姑娘……”司徒风看向云胡。
云胡也听到了,不等司徒风说完便伸出纤细嫩白的手指,朝娄清雪轻轻一指。
“他有。”
她早就闻到他身上的烧鸡味了。
娄清雪一楞,忙捂住胸口,显然不愿意给。他怒视着云胡,恨不得掐断那根指着自己的手指。
“娄楼主,”司徒风看向娄清雪:“不过是些吃食,等你我大功告成,我摆席三天请全鸣凤楼的兄弟喝酒,如何?”
娄清雪咬牙,不吭声。
云胡眨眨眼,下巴往上一扬:“要不,娄楼主替我爬山?”
娄清雪到底抗不住司徒风和裴稷双重的视线压力,交出了私藏的两只鸡腿和半包花生米。
云胡吃得一干二净,一粒花生米都没给他留。
“这笔账我记下了。”娄清雪恨声道,“等回去我再跟你算!”
云胡耸耸肩。
她才不怕呢!
水足饭饱,再没了借口。云胡动了动渐渐恢复力气的胳膊腿,准备爬山。
终于反应过来的李青悠哭着跑过来拉住她胳膊不放
云胡拍拍她的手:“希望有朝一日我能亲眼看着姐姐出嫁。”
李青悠也知此事此刻别无他法,只泪眼朦胧地说了一个“好”。
云胡又继续朝绳索处走,忽然发觉身后跟着一个人。
云胡回头,怔忡不解。其余人一样,全盯着裴稷。
娄清雪心中一百个不愿,可还是站出来道:“谁知道你得了天书会不会捣鬼,我得派人看着。司徒教主,我就带了这么两个人,要不还是让你的人上吧?”
他看向司徒风,目光扫向轮椅后面的两人。
司徒的两个儿子脸色一白,连着身后教众也一齐后退两步。
司徒风暗骂:一群废物。
“不必了,老夫自然信得过娄主。”
娄清雪眸光闪了闪,没再多言。
垂下来的绳子仿佛从天而降,云胡在上,裴稷在下。如今,他们真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山势极陡,几乎是直上直下。山体上长满湿滑的苔藓,只能借助轻功攀上。好几次云胡脚下打滑下落,都幸亏有裴稷在后面拦住。
就这样爬出去几十丈后苔藓减少,露出坚硬的岩石和黑色的土壤,云胡脚下也稳当多了。
只是浓雾依然,无论向上还是向下都是一片白茫茫。
“为何要跟上来?”云胡喘着粗气,边爬边问裴稷。爬了这么久,下面的人应该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云胡停下,裴稷也跟着停下。
“会死的!”她往下看他。他额上沁出了汗珠,却不像她一般气喘如牛。
“我知道。”他答。
“万一你不小心掉下去怎么办?”
“我不会。”他答。
语气笃定得让人讶异。
裴稷看出她的置疑,微微一笑。
“我已经有过一次不小心了,这次断然不会。”
云胡更加好奇了,刚要问什么时候,就看他示意她看向头顶右上方处。
右上方是一块略微凸出的岩石,在光溜溜的山上非常适合做抓手。
岩石下边刻了几个模糊不清的字,被苔藓覆盖住。刚刚她抓掉了一块碎石,连带着掉落一大片苔藓,这才露出这模糊不清的几个字。
她又向上爬了一步,用手掌扫掉了旁的苔藓,终于看清了这四个字。
——禁止踩踏。
竟然是裴之的笔迹!
云胡惊得张大了嘴巴。
看这绳子的腐烂程度,少说得有十几年的时间,难道十几年前裴之来过这里?
不可能。
裴之比她早穿越三年,十几年前裴之还没穿越过来呢。也许……是有其他人穿越过来,只是与裴之的笔迹相像而已。
“怎么了?”后面的裴稷发现她状态不对。
云胡默默思索了一会儿,低头告诉裴稷:“不要踩这块石头。”
二人又继续往上爬,见了更多的机关提示。云胡越爬心中越打鼓:这些字迹也太像了,简直就是裴之亲手写上去的,难道这些机关真是裴之所为?
云胡本就累得不行,这么一分神,脚下打滑整个人又往下坠。裴稷推了她一把,可云胡手上早没了力气,根本止不住坠势。
裴稷没想到她会抓不住绳子,眼见她从他身边掉下去,一抓没抓住,干脆也松开了绳子。
他飞身抱住她,然后单手抓绳,二人又向下滑了一段才终于停下。
云胡吓出一身冷汗,低头一看,又回到写着“禁止踩踏”的那块岩石处。
裴稷一手揽住她,一手抓着绳子。手上的血流了出来,顺着胳膊流下了,染透了衣袖。
云胡抬头只看见一片白雾,还有他胳膊上鲜红的血。
那一瞬间,心灰意冷。
手心磨破了,两只胳膊在剧烈发抖,小腿肚也不听使唤。
只要裴稷稍一松手,她就会摔下去。
“我爬不动了,”她痛苦地喘息着:“即便拿到天书拜火教也绝不会放过我的,我不想替他们拿了。”
“你不是替他们拿,你是替自己拿,”裴稷道:“拿到天书,活下去。”
云胡觉得可笑:“你不会也相信天书之说吧?”
“不管信不信,总要一试。”
云胡苦笑着摇头。
她不信天书,也不信自己还能爬上去。她抬起手,手指颤抖地抚上他的面庞,一点点揭开他的面具。
这一幕似曾相识。
在北祁山的那个狭窄山石之中,她也曾经做过类似的事。
俊美的面庞再次出现在她眼前,云胡揽住他脖颈,用力凑了上去。
裴稷身体肌肉骤然绷紧,手臂上青筋浮现。
云胡轻轻地贴近他的唇,然后,尝到自己咸涩的泪水。
欠她的吻,此生要回来了。
欠他的好,来生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