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身高不够,蹦起来搂住潇鹤脖颈。
“对我真是不敬。”
潇鹤身形微弓了些。
略微责备道:“你这哪有一个继任掌门的样?”
少年阳光一笑,左侧小梨涡凹了下去。
“噢?潇掌门是要升仙吗?”
潇鹤将他手拿开,“升什么仙。”
“那不升仙,你那宝座为什么要给我。”
潇鹤摇摇头道:“因为我那宝座除了你有点兴趣,他们都没兴趣。”
少年呲牙大笑:“其实我也没有兴趣,我是看他们都没兴趣,我就突然又有点兴趣了。”
“潇鹤,潇鹤,你还没说退了掌门位,你打算去哪玩?”
潇鹤认真思考了会道:“这倒是还没想好,四处游历吧。”
少年道:“升仙吧升仙吧,天上不比人间好玩?”
……画面扭曲,黑色圆佩飞向白珝身后。
是这个玉佩在给他们放映,她们只需站在原地就能看到不同场景的画面。
沫沫道:“师父给的笔还有这来头?”
白珝摇头:“不知。”
没曾想“万象笔”和九凝山有关系。
没见过师父知己面容,不知会不会就是潇鹤,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近的。
沫沫也发现了,说道:“这笔不是知己送的吗?莫非就是潇鹤?他靠近师父目的是什么?”
“不知,但我想我们很快就能知晓了。”
如今的画面变成和栾熠他们开始的一样,那片坟山没有一块墓碑。
潇鹤站在绿原上,一手揪着少年的耳朵,呵斥。
“你跑出去玩就跑出去玩,你化什么真身?等下给九凝山招来祸端!”
少年跪在地上,耳朵被揪住,头被迫歪仰着,面容皱在一起,一个劲喊疼。
“知道啦,知道啦。”
潇鹤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
“知道错没有!”
“知道啦,我知道啦,很疼啊潇鹤!”
少年两手繁忙,又要扯回耳朵,又要揉着发红的额头缓解疼痛。
下手真是重。
小声抱怨起,“天天待在这里,与世隔绝的,我都快发霉了。”
潇鹤两手环胸,坐在一旁椅子上,道:“没说不许你出去,但是化真身就是不可以!”
“他们说我是白凤凰。”
潇鹤抬手又要打他:“你是什么凤凰,你是鹤,天天凤凰凤凰的。”
自己长什么样自己不清楚?
“受人追捧就这么有意思?之后你就是掌门了,大家对你也会敬几分,别一天到晚老是往外跑,偶尔去就行了。”
少年呆头呆脑的问:“升了仙,我会变成凤凰吗?”
潇鹤撇他一眼:“凤凰能涅槃重生你能吗?升不升仙你都是鹤。”
少年威胁起:“你这样对我态度不好,小心我不要你那掌门位了,让你后继无人,你就不能出去玩了。”
潇鹤瞪他一眼:“我看你是欠收拾了,这位已经是你的了,跑不掉。今天这事,给我打个二十鞭!”
周围拿着白鞭的弟子领了命,一句求情话都没有。
少年吓得大叫,膝盖往旁边移了两步。
“潇鹤!你来真的啊!我是看他可怜才救的他!!!我也没带他进来啊!”
一鞭挥在他背后,他闷了声,随后倒吸一口凉气。
“好疼啊!”
无论怎么喊疼,他还是跪在那,受着罚,多少对潇鹤还是有点敬意在的。
开始还会大喊,到后面声音嘶哑,下手太重,背后已是皮开肉绽。
每挥一鞭,鞭子从伤口划过,扬手时鞭上还会带出血丝。
挥在空中看得尤为清楚,白色的鞭,红色的血。
少年咬着呀,忍着疼,眼角带泪,始终觉得自己没有错,也不明白为什么对谁都很纵容,温柔的潇鹤,这次会下这么重的手。
每一鞭过时,他的身就会往前震一下,随后再自己稳回来,等待下一鞭。
他望着潇鹤,哽咽说:“他们说我是凤凰,要赈灾救民,要救死扶伤……”
“他人死活和你有什么关系!不是凤凰就不要多管闲事!”
潇鹤恨铁不成钢,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他骂。
椅子被拍的四分五裂倒在地。
少年眼中充满委屈,心中酸楚,别过脸低下头,咕哝说:“我觉得我没有做错,那些事就非得是凤凰来做吗?”
一共打了十五鞭。
潇鹤抬手道:“不用打了,给我跪着。”
越过他走了,让所有人都离开,把他丢在绿原上,跪到深夜……
姜修盘腿而坐,啧啧两声感叹一句。
“下手好狠,救死扶伤有错吗?”
栾熠则是道:“没错,可以不求回报,但不能至自己于危险中,也不能至宗门与危险中。”
姜修:“所以他做了什么?把他们宗主气成这样。”
少年始终跪在那不动,夜里下起雨,潇鹤站在栾熠身边手中紧握着一把油纸伞,站在昏暗无光的屋里,在他的世界里,周围没有人,他似在纠结。
冷雨打在伤口上,起初是刺痛,少年咬牙让自己身形不晃动,逐渐的雨迷了他的视线,背后的伤也变得麻木,膝盖跪到没了知觉,直起的身也弓了下去,左右晃动又强迫自己跪直。
潇鹤于心不忍,打起伞朝他去。
“你这么坚持是为什么?”
少年仰起头,雨拍打在他的脸上睁不开眼。
潇鹤将伞移了过去,为他挡雨。
少年随意抹了把脸上雨水,笑道:“不为什么,我想做凤凰。”
潇鹤叹了口气:“行了,说吧,你把人藏到哪里了?”
平时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规规矩矩说罚到深夜,就跪到深夜。
“什么人?没有人。”少年躲闪视线。
“你想清楚。”
这么大的雨,活人也能淋死了。
少年低下头,手指拽着衣摆,试探一问,“那你,那你同意了?”
潇鹤:“先救人吧,凤凰。”
少年一下来了精神气,忘了满背的伤窜起来,笑脸盈盈搂住潇鹤脖颈。
“潇掌门是个好人!”
潇鹤搀扶他,踉踉跄跄往山门下去。
等到回来时,少年打着伞,潇鹤肩上搭着一人胳膊,那人浑身是血,没了意识,需要靠着潇鹤的力才能勉强站稳。
他们往阶梯上走,黑色圆佩转回前方时,白珝跟着扭头。
“姚淮苍!”
潇鹤救回的那人正是姚淮苍。
这个时候的他,还是个年轻的样子,传闻姚淮苍本不是苍梧山的掌门候选人,却在短短几月里,修为突飞猛进,再次回山,以一人敌众人之势,稳坐上了掌门之位。
莫非那几月就是在九凝山?
画面转得很快,几月时间转瞬即逝,姚淮苍伤早好了却赖在山中不肯走,最后还是被潇鹤撵走的。
他走以后,有一年的时间九凝山处于平静状态,少年没再到处乱跑,静心修炼,在为继任大典做准备。
大典这日,九凝山被布置的十分热闹,不像其他门派大典这日会给各派发贴,除九凝山这个世外之地外,无人知晓。
可偏偏就是这一日,闯进了不速之客。
两大门派,不知为何联起手来,闯入九凝山,发现正好是大典之日,便笑里藏刀来了句要贺喜。
除了姚淮苍外还有一位名为戏左文,絮宗山掌门人。
这两位日常不对付,姚淮苍之前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皆是被戏左文所赐。
而如今又怎么两人走到了一块去。
潇鹤看似不理世事,实则每次出山都是为了搞清如今动向势头。
白珝这里,忽地一阵耳鸣闪过,画面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眼前的景象。
“沫沫,你还能听见吗?”
沫沫摇头,“听不见了,这个戏左文怎么也来了?”
“显而易见,他是被姚淮苍忽悠来的。”
这时大典还未开始,潇鹤独自一人走去与他们交谈。
他的脸一寸寸黑下去,对面那两人却还是嬉皮笑脸,眼中的阴险藏不住。
不知谈了什么,潇鹤转身将他们带入了殿中安座。
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什么问题,也没任何动静。
两派弟子规规矩矩站在殿外。
戏左文提了个什么事,嘴角带笑脸上充满了威胁之色。
姚淮苍做着和事佬,一脸淡定的喝茶,甚至开始劝告潇鹤应答此事也没什么不妥。
白珝认真读取他们唇形。
沫沫:“他们说了什么?”她看不懂唇语。
白珝说道:“戏左文想让己派弟子来此修炼,潇鹤不允,姚淮苍开始还假惺惺的说戏左文提的要求过了点。”
“他提了什么要求?”
“他要做掌门。”
“扯啊!这不等于是欺负到家里来了?!”
“姚淮苍到后面也不装了,直接挑明了来意,说今日这事非成不可。”
“太不要脸了!什么白眼狼!”
两方拍桌站起,亮了武器。
山门打开,他们至少带了各自宗门里一半的弟子来抢九凝山这块宝地,多数埋伏在派门外。
从万层阶梯下一路杀到万层阶梯上,血染九凝山。
这就是白珝最开始“万象笔”传给她的那几个画面,九凝山的仙鹤修炼的不差却在人数上占了弱势。
不止如此,百只仙鹤的弱点在姚淮苍潜伏的这几月里摸的一清二楚。
万里晴空之下,一道银雷劈下,少年继了位。
潇鹤也不抵千敌,血染半边白衣。
白珝见到的最后一句唇语,是少年对潇鹤说的一句抱歉。
是他的贪玩至九凝山入险境,是他的仁慈引狼入室害死所有人。
仙鹤全亡,少年点了一把火,烧了一座山。
宁愿它成灰,也不要它落入他人之手。
火势太大,白珝见到所有人乱了阵脚,少年一袭白衣,不惧火势,上前杀敌,最后被火吞噬。
所有人都乱了阵脚,各处逃命。
白珝只见到少年死时斩了一对翅膀,化作一缕青烟,卷走了潇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