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云,你怎么还没死?”
孟晚云被这句劈头盖脸的话砸得发懵,任何人被这么问,都会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哪怕孟晚云知道这话并不是冲自己。
“叶将军,我可曾得罪过你?”
叶惊鸿旋身坐下,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玩味,似乎她问了什么有趣的问题。
屋子里生着火炉,可这眼神看得孟晚云后背发凉,冷汗都要下来了。
叶惊鸿看了她一会儿,确认她不是在装傻,才扯了扯嘴角说:“你小时候非说我是个女孩儿,扒了我的裤子验明正身,这算不算得罪?”
孟晚云:“……”
原主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叶惊鸿欣赏着她的目瞪口呆和惊愕,心里却疑惑渐深。
他记得前世这个时候,孟晚云已经死了,根本没有嫁人这回事,隐约听到她是失足掉进了湖里。
当时他就觉得这个女人果然是一如既往的蠢,这么大的人,能在自家后院被淹死。
为什么这一世,她到现在还活着?
难道,她也是……
叶惊鸿看她的眼神逐渐审视起来。
孟晚云却没听出那句话背后隐藏的含义,她只以为叶惊鸿是因为小时候的事对她厌恶至极,所以开口讥讽。
“叶将军,我现在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孟晚云走到他面前,在他脚边跪下。她看电视剧里古人动辄就跪来跪去,她没什么骨气,跪得毫无心理障碍。
叶惊鸿看她跪得这么快,倒是有些讶异,挑了挑眉没说话。
“叶将军,能否收留我一段时日?”孟晚云说着,抬起头仰视他。
叶惊鸿垂眸看着她,当男人用俯视的角度去看一个女人的时候,掌控感能得到空前的满足。
他果然心情好了一些,眼里闪出一点兴趣,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转着她的脸左右看了看,调侃道:“卖身求荣啊?”
孟晚云听出他话里的佻达轻薄,微微怔愣。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性,又是外科医生,她并不会把贞操和清白看得比命还重要。
孟晚云的脸被他的手掐得变了形,看起来更可怜了,说:“不求荣,只求活命。”
这话就是没否认“卖身”二字了。
叶惊鸿松开钳着她下巴的手,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女人,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你要嫁的可是赵家?”
今天赵家城里城外的找人,闹得阵仗不小,叶惊鸿也听到了动静。
孟晚云点点头:“正是。”
叶惊鸿的表情更精彩了,揶揄、玩味,还有点明晃晃的幸灾乐祸。
赵富的德行,在城里根本不是什么秘密,男人们私底下什么话都聊,赵富的那点癖好他听了不少。
“哦……”叶惊鸿声调拉长,垂眸讥讽一笑,说:“怪不得你要跑。”
膝下的地面冰冷坚硬,都不如叶惊鸿的态度寒凉。
叶惊鸿厌恶她至极。
原主除了扒他裤子之后,还做过什么?孟晚云无从考证。
留在他身边,是不是就比落在赵富手里要强?孟晚云也无法判断。
但她知道,赵富已经是一条明明白白的死路。而叶惊鸿这里,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她不蠢不笨,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叶将军,你收留我一段时日,我……”孟晚云卡了壳,有些话从嘴里说出来还是有些困难。
“你如何?”叶惊鸿眼眸含讽,恶劣地问她。
男人的目光沉甸甸如有实物一般压在她的肩头,她鼻尖通红,近乎嚅嗫一般道:“你要如何,便如何。”
叶惊鸿鼻腔哼出一声嗤笑,孟晚云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男人慢悠悠道:“孟晚云,本将在你眼里就那么饥不择食吗?”
饥不择食……
孟晚云脸上一僵,这男人先是轻薄她,然后嘲弄她,现在又讥讽她不自量力吗?
孟晚云从没这么难堪过,一时只能讷讷地看着他。
叶惊鸿眸光挑剔地看着她身上的衣服,语气轻飘飘地说:“你身上这身喜服,实在碍眼得很。穿着要跟别人成亲的衣服,对本将说这种话。孟晚云,你当真是廉耻二字怎么写都不知道了。”
孟晚云闻言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身喜服破烂不堪,早已失了华贵,此时如被揉碎的花朵一般蔽在身上。
叶惊鸿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薄唇吐出两个字:“脱掉。”
孟晚云猛地抬头,屋里烛火闪烁,晃动得桌椅的影子似乎都有了生命。
这间屋子大概是叶惊鸿平时办公时用来小憩的房间,里间有一张紫檀雕花拔步床,旁边墙上还有一面铜镜。
她僵着不动,看着叶惊鸿一言不发。
男人脸上带笑,却未达眼底。这个神情让孟晚云觉得,他并不是真的想对自己做些什么,仅仅只是想羞辱她。
她只犹豫了片刻,男人的脚掌便拍起了地,显露出一种不耐烦来。
孟晚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忍受着本不该她承受的恶意,但是没有一个人像叶惊鸿这般恶劣。
她眼圈通红,深吸了口气,抬手放到衣领处,解开了一颗繁琐精致的盘扣。鼻子一抽,眼泪已然跟着落下。
叶惊鸿啧了一声,说:“那么不情愿,算了。”
孟晚云一慌,惊慌无措地看着他,说:“我,情愿的……”
然而她越慌就越乱,喜服的盘扣对她来说本就繁琐难解,此时指尖发颤,视线模糊,更是扯了半天都没解开。
她一边和盘扣做斗争,一边又害怕叶惊鸿耐心耗尽,仓皇的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叶惊鸿突然觉得没意思,刚要说话,就被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
是管家门外道:“将军,赵家来人了。”
赵家……
孟晚云猛地看向叶惊鸿,近乎绝望:“叶将军…”
叶惊鸿也有些惊讶,没理她,问:“来的谁?”
管家:“赵富公子。”
孟晚云咯噔一下,赵富居然找到这了,是知道她在这里?叶惊鸿会不会把自己交出去?顺手卖个人情什么的。
她一脸惊恐地看着叶惊鸿。
叶惊鸿偏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门外默不作声。
“将军?”管家在门外又喊了一声,等他示下。
“我这就来。”叶惊鸿说着,就提步准备出去。
叶惊鸿整了整衣袖,准备往前厅去。
“叶将军...”孟晚云拽着他的衣袍不撒手。
叶惊鸿低头看着扯着自己衣摆的白皙纤细的手,扯了扯没扯开,皱眉冷声道:“放手。”
孟晚云骇得肝胆欲裂,哪里肯放,仍是死死地抓住不松手。
她抬着头含泪乞求,一双眼睛盈满了涟涟水波,从发红的眼尾滑落进浓密乌黑的鬓发中。
叶惊鸿和她较着劲,好不容易把衣服扯了出来,步子刚迈出一步整个人又定住了,他后面那条腿被孟晚云一把抱住了。
孟晚云抱着叶惊鸿的腿,就像在无边的大海里抱着一片浮木,是她生的唯一希望。
她失声痛哭起来。边哭边嚎:“叶将军,你救救我吧。我不想被他弄死在床上,太不体面了...太丢人了...变成鬼都会被别的鬼嘲笑的...呜呜...”
叶惊鸿低头看着她,忍不住嘴角抽搐。
孟晚云是个女人家,身娇体软的,这要换成别人,他早一脚踹过去了。他的腿被孟晚云抱在怀里,像陷进一片香软的云里。
他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腿拔出来,甩了下袖子就准备往隔壁去。
“你的副将。”孟晚云站起来,冲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
刚才在马车上,卢云跟她讲了很多叶惊鸿的事,说到叶惊鸿曾有一个很得力的副将,在某次作战时受了埋伏,后不治身亡。这件事对叶惊鸿的打击很大,至今还在自责。
叶惊鸿身形一顿,缓缓转头,看着她一言不发,眼神愈发冰冷。
“被射中胸口,血流不止,不治而亡。”孟晚云回忆着刚才路上卢云的说法,觉得这种症状很像心脏破裂造成的。如果……
不等她想完,突然眼前一暗,叶惊鸿速度很快地闪到她面前,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怼到铜镜上。
叶惊鸿不亏是武将,力气极大,单手就能把她提起来。
她被掐住了气息,恍惚觉得自己跌进了镜子里,到了另一个昏昏的世界里去了。冰的冰,烫的烫,仿佛有野火烧到身上。
他离她太近了。
叶惊鸿无论语气还是神态都冷冰冰的,可是身上却很热,有着男人特有的火力。孟晚云冻了一天,死到临头竟还有些贪恋他身上的温度。
她像蜡烛上的小火苗,颤巍巍地烧着,叶惊鸿的气息就像风一样,让她整个人都往后一飘,倒折过去。
她绷着嗓子,哑声尽量把每个字都说得清晰:“战场上刀剑无眼,即使穿着盔甲也很难避免受伤。有了伤口就更麻烦。”
冷兵器作战其实远比热武器更惨烈,加上古代医疗技术落后,许多在现代只能算小伤的伤口,在古代就会要人性命。
一是感染,古代没有抗生素,一旦感染就回天乏术。二是止血,如果不能及时止血,那就只能眼睁睁等死,这里又没有输血技术。
叶惊鸿冷冷地看着她,手下的脖子细软白嫩,如同新发的花茎,他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把她的脖子拧断。片刻之后,叶惊鸿松开手,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晚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撑住身形,弯腰咳嗽了几下,咳出了两口血。
叶惊鸿见状,嫌弃地甩开她,后退了两步,问:“你不是染了痨病吧?”
“不不,没有。”孟晚云连忙摆手解释,说:“在山上,跑了一天,喉咙冻伤了。”
她咳得厉害,眼睛里渗出了朦胧的水雾,嘴唇沾了血显得更加娇艳,看起来我见犹怜。
叶惊鸿皱了皱眉,没说话。
孟晚云倒过气后,不顾喉咙的剧痛,说:“这种胶水,将军难道不想用在伤兵身上吗?这个我能制,你若留我,我能制出来更多给你。”
任何时代,技术都是稀缺资源,孟晚云坚信这一点。
“你倒是提醒我了。”叶惊鸿眸光锋利,说:“那我严刑拷打,逼你说出配方,然后直接杀了你怎么样?”
孟晚云:“……”
叶惊鸿冷冷睥了她一眼,便转身出去了。
前厅。
“赵公子深夜前来,有何贵干?”叶惊鸿人还没进门,声音就先到了。
赵富听见声音忙不迭地站起身,稍显局促地站着迎他,待叶惊鸿进屋在主位坐下后,他才落座,说:“赵某今日成亲闹了笑话,新娘子跑了。”
“哦。”叶惊鸿淡淡应了一声,说:“听说了,你家找人的阵仗可不小。”
赵富讪讪地笑了声。
叶惊鸿这才把视线转向他,赵富年近三十,长得白胖,一张圆脸看着倒也富态,就是那双眼睛污秽不堪,透着昏聩的酒色浊气。
叶惊鸿端起茶杯掩唇冷笑,心里对赵富鄙夷又厌恶,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孟晚云刚才抱着他的大腿痛哭的样子。
赵富这时又说:“府里的下人没用,找了一天都没找到人。”
“那可怎么办才好?”叶惊鸿作势蹙眉。
赵富眼睛转了转,说:“听人说,将军府上入夜后接进来一个女子,穿着喜服。”
叶惊鸿把茶盏重重一放,冷笑道:“怎么了?本将军纳个妾而已,不入夜后进府,还大白天敲锣打鼓从正门迎进来吗?”
“纳妾?”赵富一愣,接着看向叶惊鸿。
叶惊鸿的衣服刚才被孟晚云扯得有点乱,衣领和腰带都歪了,这情形落在赵富眼里就成了别的意思。
孟晚云在隔壁屋子透窗看着外面的情形,只见赵富不停朝叶惊鸿作揖道歉。
雪重月薄的银青色暗夜中,叶惊鸿站在廊下,仍是一脸倨傲,凄清的雪光照在他颀长的身影上,幽深的眼眸竟比冬夜的夜色还薄凉几分。
孟晚云听了一会儿,大概听懂了前因,原来叶惊鸿跟赵富说自己是他的小妾?
妾就妾吧,没把她交给赵富就好。孟晚云不计较这些。
送走赵富,叶惊鸿回到隔壁,看到孟晚云扒在窗户边上,料想她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谈话。他居然不自在起来,咳了咳说:“刚才跟他那么说,只是权衡之计,你不要多想。”
女人的名节还是挺重要的,像孟晚云这种出身的女人,说她是妾,可以算得上是侮辱。叶惊鸿虽然不待见她,但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孟晚云怎么可能怪他,心想只要能让她留下,真纳了她都行。
她心里乱,这句话居然脱口就说出来了。
叶惊鸿闻言一窒,嗤笑一声说:“你想得美。”
孟晚云尴尬了。
“我让人带你去房间。”叶惊鸿看了她一会儿,冷冷丢下一句。
孟晚云睁大双眼,简直欣喜若狂,问:“你要留下我了?”
叶惊鸿:“我只留你一夜,明天你就给我走人。”
孟晚云眼里的神采瞬间消散,目光又重新黯淡了下去,吸了吸鼻子说:“多谢叶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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