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立于枯枝,寒风在雪山的狂野上呼啸而过。
白雪皑皑的群山之间,一个穿着艳红喜服的女子正拼命逃窜。
她耳边是呼啸的风,两边是深深浅浅、影影绰绰的黑影,心中是无法遏制的惊恐。她跑得跌跌撞撞,脚上的红绣鞋早已经被雪水濡湿。
孟晚云眉目清绝,鼻尖冻得通红,睫羽凝着水珠。因为寒冷和惊惧,她的脸色白得几乎透明。在这雪山上,像冰雪凝成的艳鬼。
身后远远可见隐隐的火光,还能听到犬吠,在雪白的旷野中十分刺耳。
实在跑不动了,她停下来扶膝剧喘。干冷的空气入肺,突然觉得喉咙发痒,忍不住咳出一口血。
看到雪地上的那点嫣红,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跑了。这里温度太低,冷空气源源不断被吸进来,轻则喉粘膜冻伤,重则冻伤内脏。
如果是后者,那她就活不成了。她摁了摁喉咙处,感觉刀割一般疼,应该只是喉粘膜冻伤。
她四下看了看,迅速做出抉择,往远处的一大片干草丛里跑去。雪地上会留下脚印,更何况他们还带了猎犬。
她在干草从里喘了一会儿气,听见说话声从不远的路边传来。
是赶夜路的商人。
其中一人嘀咕:“这大冷的天,这些人在山上找什么呢?”
另一个笑呵呵道:“估计是找新娘子的。”
“胡扯,这大雪山上找什么新娘子。”
“真的,我今日进城听说赵富娶亲,后来却见赵家带着家仆在城里到处搜人,说是新娘子上花轿前跑了。”
“都要上花轿了,还能跑?”
“可不是,这新娘子你道是谁呀?”
“侯府千金,孟家大小姐。”
“就是那个被她家里逐出门的孟晚云?”
“没错,就是她。”
没错,就是我。
孟晚云在草丛里听他们的对话,作为被谈论的对象,她深感无力。
她就是那两名商人嘴里的万人嫌,被逐出家门的侯府千金。说是她,其实也不是她,是她的这个壳子。
她本来是一名外科医生,也叫孟晚云,来这个世界不过月余。
到现在她还时不时会回想在原来的世界的最后一幕。在连续做了十几个小时手术后,她终于能放下手术刀,脱下无菌手套。迈着疲乏的脚步从手术室出来,走到饮水机前想接杯水,结果一弯腰,就再也没能站起来。
她根据自己当时感受和专业知识推断,她应该是脑血管爆裂引起的猝死。
然后她就在这个身体里醒来了,而原本世界的自己估计已经死透了。
这个身体的原主出身高贵,人却坏到了芯子里,连自己的亲妹妹都算计,眼红自己的妹妹和当朝太子互生情愫,从中作梗阻挠,使两人生了误会和嫌隙,更是设计妹妹嫁给年龄大了她十来岁的商人赵富。
事情败露之后,太子让她自食恶果,替她妹妹去嫁那个赵富。
原主再清楚不过赵富的为人,他的房里一年要死好几个女人。用现代的话来说,这人活脱脱就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虐待狂。嫁过去就是死路一条,原主越想越怕,越想越绝望,惶惶不可终日,竟然想一死了之。
她投湖了。
最后被救了回来,醒来的人就是孟晚云了。
孟晚云穿过来已经月余,这些事都是她一点点探听出来的。看着原主留下的烂摊子,孟晚云都不知道该找谁哭。
她一直被侯府拘在乡下庄子上,好不容易趁着成亲这天,人多眼杂,她藏在一辆马车里逃出了城。
这时,孟晚云突然听到狗吠声越来越近,似乎已经进草丛了。她身上泄了劲儿,实在跑不动,完全受求生欲的驱使,拼着一口气往前爬。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抓到,不然就死定了。那是那种很凄惨,很不体面的死法。
孟晚云一边哭着往前爬,一边在心里骂留下烂摊子的原主。身后的犬吠越来越近,心也一点点冷了下去。
突然从旁边窜出一个黑影,一把捂住她的口鼻,把她的惊呜全部堵在嘴里。
是个男人,手劲儿极大,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拽着她的腰,抱柴火似的抱着她往前跑。
身后的犬吠声逐渐被甩到身后,直到身后已经没了动静,这人也抱着她来到了一辆马车前。
男人把她放到车辕上松开手,说:“没事了。”
“你是?”孟晚云到了这会儿已经知道这人是要救她了,可是这人是谁?
以原主的德行和品格,怎么可能交得下会在危急时刻出手相救的友人?
她穿越的事实,再结合英雄救美的桥段,难道。。。
这人妥妥得该是男主啊。
孟晚云在暗夜中打量起这人,身材高挑结实,就是天色太黑,脸看不清。但是就这个身高,绝对是男主的配置。
“我是二狗啊。”男人把她往里推了推,自己跳上去赶车。
二狗。
孟晚云心里麻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这人不是男主。
一个合格的男主,名字可以邪魅狂狷,可以清冷优雅,可以贵气逼人,但绝对不能土。
没有任何一个男主会叫二狗。
想完这些,她才开始在记忆里搜索,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她本来就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
二狗心细取了车角檐上的灯笼点上了,在微弱昏黄的光下,孟晚云这才看清他的长相。
他身量高,给人一种安稳可靠的感觉,可是看脸也不过就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模样。星眉剑目,目光清澈,是个极俊俏的小伙子。
破损的衣衫也难掩少年意气,在寒冷的夜风中如酒旗一般张扬,眼眸亮如星辰。
“你不记得了?”二狗见她想不起来,倒也不奇怪,说:“也是,都多少年的事了。”
接着他便说起前因。
原主小时候,家里为了拘她的性子,把她送到乡下庄子里住了两年。
二狗是庄子里一名佃户的儿子。
原主小时候也很作,但毕竟是个小孩儿,坏也坏不到哪去。二狗这人从小就憨厚,脾气特别好,只有他能容忍原主的脾气。
乡下无聊,那一段时间二狗一直都是原主的小跟班。
后来原主要回京,还想把这个小跟班带走,教养嬷嬷不同意,说没得因为她一时兴起,就让人家骨肉分离的道理。
原主那时候很怕教养嬷嬷,就作罢了。但是她对小跟班很满意,临走前赏赐了他一大堆好东西。
那点东西对侯府大小姐来说,就是手指头缝里露出去的。但是对二狗一家来说,却是了不得的机缘。
他们家靠着这个,置办了自己的田地,从此告别了佃户身份,日子也越过越好。
二狗把灯笼挂了起来,说:“我带你去将军府躲一阵,就是……”
“就是什么?”
他似乎有些话不好说,看了孟晚云两眼,说:“就是不能把你的身份告诉叶将军……”
“为什么?”
孟晚云问完就大概猜到了,估计这个叶将军也不待见她。除了答应,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孟晚云问他:“你现在是在这个叶将军麾下?”
二狗:“是。”
他提起叶将军似乎有滔滔不绝的敬仰,说:“叶将军名叫叶惊鸿,是叶贵妃的弟弟,五皇子的舅舅,出身高贵。但和那些皇亲国戚不一样,他可是有实打实的战功的,是我朝最年轻的猛将。他十七岁那年他就率兵深入西北大漠,连日不歇,横渡冰河,突袭敌人咽喉,歼灭鞑子三万余人,一战成名。”
“将军用兵如神,麾下的神机营是朝廷的一把利刃,直插北疆十三部族。”
二狗眉眼间都是喜气,接着又说:“叶将军治下很严,但是爱兵如子,一向享有盛誉。这次战事大捷,回京之后,怕是就要封侯了。”
孟晚云心里呵呵两声,没说话。
叶惊鸿,年轻,有声望,有战功,姐姐身居贵妃之位,外甥又是皇子。
这人简直是四角俱全,离死不远了。封不封候孟晚云不知道,但是皇帝肯定很想赐他个一剑封喉。
二狗哪里想得到这些,还在一心为自家将军高兴,说了好多叶惊鸿带兵打仗时的事。
这时,身后的车厢里突然传来声响。
有人?
孟晚云没有掀帘子,而是看向二狗。
月黑风高夜,人迹罕至的大雪山,她怕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被灭口。
二狗神态自若,说:“我今天跟着将军去剿匪,土匪头子跑了,这是我捉到的活口,估计知道他老大的藏身地,我要带回去给将军审问。”
孟晚云闻言放下心来。
二狗又说:“这活口,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将军从他嘴里问到东西。。”
“怎么了?”
“他胸口中了一刀,血一直流,止不住。”
其实穿到这个世界的这一个多月,孟晚云也没有闲着。她是未雨绸缪的性格,凡事都给自己留退路。
在乡下庄子里住着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继续现代的医用胶水研究工作。
医用胶水是一种可以代替缝针的新兴医用产品,其主要成分是a-氰基丙烯酸酯,聚合速度最快。
医用胶水在创面血液和组织液中阴离子的作用下,能快速固化,并行成紧密的膜,牢固地使伤口保持在粘合状态,这样可以阻止血球、血小板通过,达到止血的效果。
不仅如此,胶水形成的膜,还可以把创面和空气中的细菌隔离,同时还代替了纱布的作用,避免感染导致的伤口恶化。
另外里面还添加了止痛药物,因此医用胶水具有粘和、止血、止痛、消炎、护创、促进愈合等综合功效。
不过医用胶水依然还存在一些弊端,比如抗冲击能力差,粘合性有待提高,降解速度慢等等。
她所在的研究小组一直在致力于医用胶水升级版的研究工作,并且取得了很好的成果。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不到半年他们的小组就能将弊端一一攻克。而她下半辈子,只靠专利分成收益就可以实现财富自由。
一切都很美好,只是没想到自己会猝死。
在乡下庄子的一个多月里,她根据在现代的研究经验,动手改造了古代酿酒使用的虹吸、蒸馏、提纯工具,用来研制医用胶水。
但是时间短,且条件限制,所以她的医用胶水虽然能起到作用,但是粘合速度有些慢。
不过这些问题,只要给她世界,她都有信心克服。
前提是她能活下去。
此时她身上就带了两瓶医用胶水,用小瓷瓶装着。
“你过来帮我一下,我给他上点药。”孟晚云拿出自己揣在怀里的那两小瓶药水。
二狗闻言就把马车停下,提着灯笼跟她先后钻进车厢里。
孟晚云用酒给伤口消毒后,倒出一点药水在伤口上,把表皮对在一起。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伤口就粘牢了。
“这是什么药?”二狗看着这变戏法似的情形,满脸震惊。再好的金疮药也只能止血,但是能把伤口黏住的药他闻所未闻。
孟晚云没说话,她不知该如何对一个古人解释这么先进的医疗手段。
二狗拿过瓷瓶,稀罕地看来看去,说:“这是仙露吧?”
孟晚云笑了笑,仍是没有说话。二狗的思维模式倒是挺古人的,对于未知无解的事总喜欢挂靠到神佛仙上去。
他们很快就进了城,来到了将军府。在管家的协助下,伤者被弄进了前厅隔壁的房间安置。
凑着稍微明亮一些的灯光,孟晚云又给他做了检查,暂时无虞。
孟晚云逃了一天,此时顿觉头脑发昏,困极倦极了。刚闭眼眯一会儿,就听见前院传来了动静。似是有人朝这边来,脚步声夹杂着奴仆问礼的声音,越来越近。
二狗起身,侧耳听了片刻,道:“是叶将军回来了。”
孟晚云来这个世界月余,也从别处听说过叶惊鸿。和二狗的夸赞不同,她从别人那听到的叶惊鸿的传闻其实不太好听。
人们说他是“杀神”,因为两年前的一场战争中他弑父、屠城,从此成了人们嘴里的阎王,尸山上的阎王。
马上要见这个阎王了,孟晚云指尖抽动,心中也紧张起来。
“那人现下如何了?”
清冷的声音破窗而入,下一刻,门从外面被一脚踹开。
雪光融着冰冷的空气兜头而来,屋里刚聚起来的一点热气瞬间就散了。孟晚云被那寒气一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男人还未卸甲,战靴踩过积雪,绕到孟晚云身边垂眸看她,身后的门没关,凛风夹着零星的雪屑飞进来。
铁甲下的身姿冷峻峭拔,透过头盔只能看到一双眼睛,亦如刀锋寒冽。他抬臂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冰雪雕琢的脸,清丽似仙,又冷俏似鬼。
他身后还跟着一名军医打扮的人,军医进来后就直接去榻上查看那人的伤势。
二狗走到男人面前,喊:“叶将军。”然后就开始跟他禀报,同时撒了个慌交代孟晚云的来历,说她是被土匪抢亲的新娘子,被自己一起救下了。
她抬着头看叶惊鸿,觉得他长得清丽绝伦,实在不像一个将军,可是周身肃杀的寒气却又是尸山血海中才能淬炼出来的。
这时,叶惊鸿的目光也朝孟晚云斜了过来,只一眼,便让孟晚云四肢僵直,生出一股战栗。叶惊鸿通身的肃杀不是一朝一夕能养出来的,是已经粹进骨血中的悍然。
然而他看了孟晚云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起双臂,让卢云给他卸甲。铁甲动如冰裂,粹着森森寒气。
那边军医已经检查完毕,还忍不住探头问孟晚云:“你给他上的药叫什么?哪来的?”
学医的人都有点痴,这名军医看到这种新奇的药水,忍不住想问清楚。
孟晚云还没来得及回答,叶惊鸿就发话了。
他眸光冷彻,眼睛看着孟晚云,对屋里另外两人道:“你们都出去。”
二狗和军医双双噤声,抬着那个男人就出去了。
屋里一下子就只剩孟晚云和叶惊鸿两个人。
叶惊鸿朝她逼近,健壮的身躯带来强烈压迫感,目光又冷又沉,问:“你是何人?”
他会有这么一问,显然是没相信二狗漏洞百出的谎言。
孟晚云被他注视着,全身血液都凝结起来,这是让人不自觉起哆嗦的注视。
她作为外科医生,鲜血和死亡也见了不少,但是站在叶惊鸿面前,救人者与杀人者的分别在此时立现。
她曾经觉得自己见惯生死,对于生命有超脱常人的淡然。但是她的淡然在叶惊鸿这样的人面前,显得幼稚且浅薄。
叶惊鸿眼中,是真正的对生命的漠视,是在战场打磨出的冷酷。
“我…”孟晚云吞了吞口水,说:“我是二狗的朋友。”
“二狗?”叶惊鸿眉头皱得更紧,将她的所有反应尽收眼底,仍是面无表情。
“额,就是刚那个……”孟晚云比划着,她知道二狗应该只是二狗的小名,但是她忘了问他大名叫什么了。
“他叫卢云。”叶惊鸿冷冷开口。
孟晚云干巴巴地笑,说:“呵呵。”
“……”
叶惊鸿看她像看傻子,沉声又问:“那人是你救的?”
“正是。”
叶惊鸿突然开始脱衣服,外袍褪下后是里衣。随着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孟晚云眉头越皱越紧,莫名其妙突然脱衣服是什么意思?
她这么想着,视线却忘了躲避。
在昏暗的烛光下,叶惊鸿健硕的胸膛袒露出来,腰腹处赫然一道血淋淋的血口子。
“你来帮我看看伤。”叶惊鸿沉声开口,凝眸看着她。
是在试探,孟晚云心想。
孟晚云敛起惧容,上前为他验伤。伤口像被刀划的,不深。她取过军医的药箱,为他清创消毒。
屋子里还没重新暖起来,孟晚云却能感受到叶惊鸿身上的热气。碰上他的皮肤,温热的触感清晰可触。
两人的影子在摇晃的烛光颤动,重重叠在一起。
清创完毕,她取出最后一瓶医用胶水,准备给他上药。
刚把小瓷瓶的盖子打开,她的手腕便被叶惊鸿一把薅住。
孟晚云有些发慌,她能感受到这只手所蕴藏的巨大力量,能轻松把她的手腕撅折。
她抬起头,跌进叶惊鸿深邃的眸光中,靠近他所汲取到的一点温度,因他的眼神蓦然消散。
“什么药?就敢在我身上用?”叶惊鸿开口,吐出的话砭人肌骨。
孟晚云尝试着挣了挣手腕,换来的是骤然加重的力气。她忍不住惨叫一声,咬牙稳住手,没让最后一瓶医用胶水落地摔碎。
叶惊鸿见她疼得脸色发白,冷哼一声,松了手。
孟晚云揉了揉手腕,说:“将军,请借匕首一用。”
叶惊鸿审视地看了她一会儿,抽出靴子里的匕首丢给她。
孟晚云手忙脚乱地接了,把匕首抽出来。
她不懂兵器,但是也能看出这把匕首不是凡品,在烛光下也能闪出雪光一般的亮色。
接着她挽了挽宽大的衣袖,露出皓白如玉的小臂。
叶惊鸿见状皱眉。
孟晚云咬了咬牙,用匕首在小臂上划了一下。
没破。
她咬牙又划了一下。
还是没破。
叶惊鸿眉头越皱越紧,忍不住问道:“你在做什么?”
孟晚云有些尴尬,她是想给自己划一个口子,当着叶惊鸿的面上药,自证清白。
可是这只给别人划口子一向利索的手,到了自己身上就不听话了,可能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在作怪吧。
这时,叶惊鸿抬手,宽厚温热的手掌包住了她拿匕首的手。
孟晚云在电视和小说中常看这种情节,一人握着另一人的手写字,她一直觉得很浪漫。
然而叶惊鸿握住她的手,只是十分体贴地帮她在腕上划了一道。
殷红的血液瞬间流了出来,然后疼痛才蔓延开来。
孟晚云咬牙咽下痛呜,哆嗦着给自己清创,然后倒上医用胶水,等它凝固。
待伤口止血并凝固之后,她刚才转头望向叶惊鸿,道:“将军这下可放心了?”
叶惊鸿挑挑眉,示意她接着给自己上药。
孟晚云只好再次上前,走进他周身笼罩的热气中去。
叶惊鸿没有回到榻上坐着,而是站在原地。
孟晚云只是在他脚边俯身蹲下,微微仰头给他上药。
医用胶水上了之后,有一个凝固时间,这个时间孟晚云需要用手将刀口对齐。
她被冻了一天,手脚冰冷。贴上叶惊鸿的皮肤,像被泡进了热水里一样舒服。
本来用两个手指就能对齐的伤口,孟晚云私心,干脆把两个手掌都贴了上去。冰得叶惊鸿打了个冷颤,他垂眸看了孟晚云一眼,没说话。
叶惊鸿就这么打量着她,盯住她的鬓角,眼神越来越幽深。
接着突然抬手,向她的脸伸了过来。
孟晚云惊诧地转开头,想要躲避他的触碰。她今日逃命跑了一天,头上钗环早已散尽,有绷不住的发丝垂落,像天空中的乱云一样堆在额间。
虽然狼狈,却难掩丽色。
察觉到她的抵触,叶惊鸿指尖微顿,但仍是挑开了她鬓角的头发。
果然,有一个细不可察的伤疤。
几乎是一瞬间,那个小小的伤疤卷着某段记忆扑面而来。眼前这张艳若桃李的脸,也逐渐和记忆中那张更稚气的脸重合。
“孟晚云。”叶惊鸿突然开口,寒冰般的眼中似乎有水波流转,禁闭的薄唇有一丝细不可察的凉薄笑意。
孟晚云惊讶抬头。
叶惊鸿眼神没有一丝温度,视她如敝履,那目光说不上鄙夷还是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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