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入学军训即将结束,今晚是联谊会。


    大家在操场草坪围坐成圈,有明亮的灯光洒落在圈中心。


    热烈的劲舞表演在四周溅起欢呼鼓掌声,夏末晚风拂过,满是青春活力。


    但李丹总是觉得祁颂不属于这片热闹。


    军训的第一天,她一眼便被这个女生惊艳。身高腿长,肤白貌美,明艳的眉眼天然蕴着清晨阳光的暖意。


    可与这份暖意相矛盾,祁颂本身却总有些疏离。虽然礼貌友善,但边界感极强,婉拒绝大部分的热情,独来独往。显出一种合群的孤僻。


    许多人都私下称她是“冷美人”。


    但或许是一种身不由己的好奇与关注,李丹逐渐发现祁颂并不总如表面那般沉静淡然。


    譬如她好像追星。


    上次训练解散,大家在聊郁落最新上映的电影。而向来独自快速离开的祁颂头一回接受了她们的晚饭邀请,和她们一起讨论那部电影。


    每提到“郁落”时,她眉眼的暖意似乎总是格外耀眼。


    又譬如今晚的联谊会。


    祁颂一点都没关注过场中的表演。她垂眸出神,唇角有了轻微上扬的弧度,继而又抿唇,白皙如玉的脸泛起一点秾丽的绯色。


    像在某份回忆中难为情。


    跳舞表演结束,喧嚣的掌声将祁颂惊醒。


    她抬手捂了下脸,指尖触到滚烫的温度。心里便荡起无可奈何又如蜜似糖的滋味。


    坏女人。


    自从那晚确定关系,她短暂过上青涩又甜蜜的热恋生活。


    郁落每天都有工作,她便早起准备养身的早餐,贴贴抱抱着哄人吃完,送人出门。


    接着窝在家里看书、看电影、画画,熬过一天漫长的等待,反复体会小狗盼主人回家的难捱。


    到了大概晚上八点,她会坐上郁落司机开的车,去接郁落下班。等回了家,总要先把人抱着亲好一阵才满足。


    在过于幸福和惬意的生活里,祁颂愈发觉得世界可爱。唯一不太可爱之处是她要开学军训了。


    去军训的前一天晚上,到了说晚安的环节,她磨磨蹭蹭地趴在郁落床边不想走。


    “再亲两分钟好不好?接下来半个月都不能见姐姐......”


    祁颂很知道自己目光晶亮又专注地凝视郁落时,总会叫对方心软。


    果然,郁落勾勾手指,让她上了床。


    许是觉得两分钟的亲吻太珍贵,她摩挲女人的脸颊半天,分明对那柔软的红唇蠢蠢欲动,却又强忍着,不舍得轻易开启这两分钟。


    在唇瓣被紧盯的暧/昧与灼热里,郁落心跳有些快。她的指尖轻挠年轻女人的下巴,语气含了某种诱导:


    “你理解的亲亲,就只是唇贴在一起么?”


    这人每次都只是温驯地轻蹭和摩挲她的唇瓣,浅尝辄止。


    祁颂轻眨了下眼,眸里流出一点懵懂


    。她看到过更潮热的亲法,但总不敢那般肖想郁落,潜意识担心这会让对方不舒服。


    而且,只是贴贴郁落的唇瓣,就已经足够让她心动和满足了。恨不能就这样贴到天荒地老。


    在年轻女人的眼神里看透一切,郁落的唇角轻勾,指腹从祁颂温腻的下巴肌肤流转,轻捏上柔嫩的耳朵。


    她喉间发出一点低沉悦耳的笑意,在安静的夜晚里格外勾人。


    “没关系,姐姐会教你。”


    祁颂的心被那几个字挠得发痒。


    她看到面前女人清泠出尘的脸上显出一种与之矛盾的妩媚和蛊惑,轻易能让她神魂颠倒,浑噩不知自己名姓。


    那天晚上,她重新学习了什么叫“接吻”。


    比相贴更深入,比摩挲更缠/绵。在炽热的潮湿里,她感受着郁落比以往更难耐而动人的喘息,唇舌反复品尝清甜滋味,快要不能自已。


    她记得最后,郁落被吻得艳红湿润的唇开阖,荡着潋滟水光的眼眸悠悠看着她,声音微哑:“记得想我。”


    确实是坏女人。


    郁落明明知道即使没有这一遭,她也会每天每夜强烈想念。却要在临行前一天晚上教她接吻,而后在如此撩人的风情里重复强调。


    因此,此刻祁颂身处联谊会的喧嚣里,热闹映在她的眼底,却没能潜入她的心中。


    那里满满当当,只装填着一个人的名字,以及那个人或悲或喜、或羞或嗔的神态。


    “祁颂?”


    旁边突然有声音响起,让祁颂有些不舍地从关于郁落的思绪中脱离。


    她定睛看去,是一位陌生女生。


    “抱歉打扰了,我是想问一下......”女生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学校即将一百周年校庆,据说宣传片的主演团即将面向全体在校生招募,下周会正式发布通知,请问祁同学有想法参加么?”


    “你很漂亮,有种演员的气质。”女生夸道,“而且你以专业最高分进B大,还是开学典礼新生发言代表,所以希望比较大。”


    祁颂微顿,重复确认:“百周年校庆宣传片主演?”


    女生点点头。


    -


    B大南门往东几百米,有一辆黑色的车停在路边。


    祁颂开门坐上后座,抬眸便和女人对上视线。


    郁落没说话,只眉眼间流转出一点柔而清幽的笑。


    轻易将学校里疏离的冷美人变成热情小狗,摇着尾巴就贴上来。


    “姐姐。”祁颂的目光在郁落面上流转一圈,先确认她的身体状态不错。接着直直盯上那嫣红的唇瓣,对已经在脑海反复品味了半个月的亲吻有种重温的渴望。


    郁落岂会看不透。


    她抚上祁颂发顶,熟练地揉了两下,在年轻女人耳畔低声道:“晚上。”


    祁颂的喉咙动了下,乖顺点头,心脏已经在为即将到来的“晚上”而躁动。


    看她那副模样,郁落忍不住弯眸。


    她几乎都不需要去确认,就知道这些日子里,这个人每天都是这般渴盼她。


    而她足够坏,对此只觉得愉悦。


    思索间,郁落想起那晚接吻完后的事。


    她半夜出房门喝水,又遇见“小动物绊脚”事件——


    祁颂蹲在她房门外,抱膝埋头,耳朵通红。


    她想要拉人起来,祁颂还不愿意,抬眸朝她望来,可可怜怜地说:“可是我还没回味够。”


    郁落当时微愣了一会儿,继而忍不住笑起来,到最后笑弯了腰。


    爱情如果足够纯粹而浓烈,就会自然而然地滋生无数可爱的细节。


    而郁落现在又忍不住因此生出笑意。


    一旁年轻女人捏了捏她的手,“姐姐在笑什么?”


    “你又在耳红什么呢?”郁落不问反答。


    两人十指交扣,在清甜的心思里慢悠悠说些隐晦的打情骂俏的话,并心照不宣地共同期待夜晚的亲昵。


    黑色车身低调,在街道上快速穿梭,汇入不息的车流。


    在无数微小又盛大的雀跃与期待里,时间经由快乐的节点串连成线,交织为一整片触手可及的幸福。


    而人们就在这其中反复领悟爱与被爱的真谛,变得足够笃定和勇敢,愿意为之一往无前。


    -


    “祁同学,这一段理解了么?”


    郁落的笔尖勾在祁颂的下巴,把年轻女人的脸抬起来一点。


    祁颂眨了一下眼,“理解了。”


    自从知道她有意向进入演艺圈,并想从B大百年校庆宣传片着手锻炼,郁落自然而然地给她开起了小灶。


    她传授的都是教科书上学不来的实用表演经验,但对于从未切实体会过的祁颂而言,大抵不那么容易理解。


    但祁颂总是领悟得很快,还能举一反三。


    “好了,今天课就到这里,去休息吧。”郁落抬手揉了下她的脑袋。


    祁颂贴过来,她自然而然地闭眼,唇瓣相碰,两人接了个温柔又深入的吻。


    平复时,祁颂眷恋不舍地啄吻女人唇角:“姐姐以后有可能去当表演老师么?”


    她认真道:“你上课时有种别样的魅力,感觉很适合当老师。”


    郁落教她表演知识时,语速总是不疾不徐,轻易便能将晦涩的内容说得简洁而清晰,还总能结合恰当的例子。配上那清泠悦耳的嗓音,专注认真的眼神,如沁人的春风,让人不知不觉沉浸其中。


    “如果不是担心你累,我都想谎称没听懂,看你反复给我讲好几遍。”祁颂诚实地坦白。


    郁落微顿,继而轻挑起眉:“你听课时看起来是十足乖巧的好学生,脑袋里却是这种念头?”


    祁颂的手按在她的手背上,倾身向前,垂首轻咬她的脖颈,“嗯......还想这样。”


    “......”郁落呼吸微促,手勾上她的后颈,无声纵容她的动作。


    默了片刻,


    她在不稳的呼吸中说:“不过,我确实有做表演老师的打算。”


    其实本来没想过那么远,毕竟她总是坦然地认为自己会早逝。可是自从有了祁颂,她对自己的生命多了一重在意。


    想养好身体,想长久陪伴她的小狗。在祁颂的照顾和监督之下,她身体状态好转,也开始忍不住规划未来。


    “想先拍很多喜欢的电影,等以后年老拍不动了,就去戏剧学院做一名表演老师。你呢?”


    祁颂很快回答:“我也差不多。想年轻时在表演上有所建树,老了以后就天天陪你,接送你去戏剧学院教书,然后空余时间我们可以钓鱼划船,侍弄花草。”


    这是她们第一次谈遥远未来的规划,让祁颂有种一辈子近在眼前的感觉。


    她们会始终彼此相爱,会在自己的事业里奋斗。她们不会有孩子,但说不定会养猫狗。就这样陪伴到白头,共度安稳快乐的一生。


    不知为何,仅仅是稍作展望,祁颂就有种幸福得想流泪的冲动。


    她忍不住在郁落的颈侧落下轻吻,边吻边呢喃:“姐姐,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吧?”


    郁落眼眸起了雾,在喘息里有些断断续续地说:“......你会因为什么离开我?”


    她们的语气并不沉重,因为都不认为对方会离开自己。除非死别,还能有什么生离呢?


    祁颂的吻辗转至她的锁骨,“除非你有一天毫无感情地和我说‘我们分手吧,不爱了’,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说着,她忽而吻得有些重。


    郁落喘了一下,仰头,捏她的耳朵,“乖,轻点儿......”


    “光是幻想姐姐那样对我,我就觉得很伤心。”祁颂的声音压低,显出几分沮丧。


    “你都说是幻想了......”郁落柔声道,“我怎么可能那样对你?”


    祁颂知道郁落当然不会。


    她们都无比珍视彼此,恨不能给予所有的温柔,又怎会舍得做出让对方伤心的事。


    她只是在耍小小诡计,以期女人哄哄她罢了。


    而郁落对此心知肚明。她揪着这心藏坏水的人的衣角,嗔道:


    “耍这么多花招,怎么却总是我教你多少,你就只会做多少?”


    祁颂吻她锁骨的动作微顿,有些不明所以地抬头。


    看她那青涩而热烈,摸不着门路却又无比渴望的眼神,郁落的唇瓣微动。


    心里生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愉悦与温柔。


    她的手心抚在祁颂后脑勺,往自己身前压低,清泠的嗓音声音轻如叹息:


    “笨蛋,往下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