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一袭红衣站在人群的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卖画之景，眼中惊喜之意渐浓。
两者相隔不远，凭她的耳力也能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
她惊的是顾祈安不仅为人不错，没想到还会画画，长得也俊俏。若是能入道，绑回书院或许也不错……
喜的是那副山河图，环顾一圈除了画廊里那些平平无奇的画外，就这幅意境渺远，肯定是院长想要买的画了。
好像有人找茬？
何雨转眼看向柳风，倒也是个读书人，文质彬彬，气宇不凡。长得也挺俊，一看就知道是大家子弟，家风甚严。
她想不通，为何柳风的言行与他的外表不一致，也因此对他生出些许不喜。
何雨一直认为自己看人很准，即便昨晚和顾祈安起了事端，但她也知道顾祈安这是看不得烟儿一个小女孩流落街头，心里对他也没什么大的意见。
顾祈安看人群显然不信他这套说辞，心中微怒。
我先是死了养父母，又在墓地困了一月，如今千里迢迢风雨兼程风尘仆仆地来到京城，好不容易想考个功名当官顺便卖（骗）点银子花花，总有人来挑事……顾祈安摇头失笑。
即便是骗，这幅画也物超所值了。所以他这最多算营销手段，算不上是行骗。
柳风见优势在手，又看他摇头自笑，心中隐隐得意。
“本意是寻知音，与我共阅这茫茫山河。是小生眼界窄了，没有给到茶水，难怪知音难觅，既是如此，何处有茶？”
顾祈安振臂一呼，仰头大笑着。只可惜此时手中无酒，若是有酒，定然一饮三百杯！
何雨远远看着，突然觉得这一刻的顾祈安仿佛不是一个还未中举的读书人，反而像一个剑客。
就如他画中的凌天巨剑一般！
她刚想走近替顾祈安出声，一道温婉之声却先她一步。
“船楼有茶，还请诸君一叙。”
众人闻言望去，苏殷一袭素白绣裙自船楼中缓缓踱出。
群众皆呼！
“苏大家都出来了！”
“苏仙子不愧是京城乐绝啊！”
“见过苏大家……”
……
顾祈安也循声看去，温婉如水的苏殷朝他微微颔首。
自从那个丫鬟给她说了后，她也在偷偷关注着这边，自然也是看到了何雨，又见到柳风如此咄咄逼人，本来她是不想出头的，可见何雨有意想要阻止。
不知为何，她就是想先她一步……
何雨见自己被苏殷给抢先了，气得原地跺脚，转身就想走，可院长的吩咐又在脑海中环绕。
无奈，叹息一声便走上前去了。
顾祈安见苏殷出来替他解围，倒是有点感动，可这分感动没持续多久，人群立马让开了一条道，好些人甚至都直接跑了。
“怎么‘剑绝’也来了，这幅画当真有那么好吗？”
“这谁知道，依我看这画估计无人可得了，有剑绝在，顾公子的事肯定黄了……”
“赶紧走赶紧走，你们还不走等着何仙子削你呢？”
……
一袭红衣的何雨缓缓走出，满脸怒容地看着散开的人群。怎么了怎么了！我又不会杀了你们，这么怕我干嘛！
这架势，比李师来时还要“气派”，顾祈安还以为来了条大鱼，看清来人后一愣。
确实是条大鱼……
“何姑娘也在啊？不妨一起来船楼一叙？”
“切～走呗，我还有些事想跟你说呢。”
两人一言一语间，完全就是忽略了顾祈安的意见。
实际上他也没有理由拒绝，正愁没吃茶的地方，两人的出现倒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听曲的机会！
开玩笑，知不知道什么叫，赚钱听曲两不误啊……顾祈安对着两女点头。
“那便叨扰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向花船楼，吃着茶，半晌却再无人开价。
何雨与苏殷在一旁窃窃私语，时而瞥一眼顾祈安，时而又掩嘴轻笑，美人如画。
“喂，苏殷，昨儿我偷玉箫之事被院长知道了。”何雨小声道。
苏殷仿佛早有预料般，神色不变地问道：“院长怎么罚你的？不会又是抄院录三百遍吧？”
何雨眉飞色舞，瞥了顾祈安一眼，轻声道：“没罚我，只是让我来买一幅画。”
“买画？顾公子的画？”苏殷也是略微诧异地看了顾祈安一眼。
何雨点点头，继续窃窃私语起来……
这边，顾祈安也丢下了之前的云淡风轻的姿态，和烟儿讨论起以后卖画该怎么卖才能赚得多。我不装了，摊牌了，你们不出价就慢慢吃茶吧……
李师和其子弟还有路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是好。
三方就这样僵持许久，最终苏殷何雨两人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一般，停下了私语。
苏殷眼角含笑，看向顾祈安，“顾公子可是要卖此画？”
“若是苏仙子想要，赠与仙子又何妨？”顾祈安此刻也看开了，虽然昨夜何雨给的一两银子已经花去不少了，但钱没了还能再赚，若是能和修士搭上线，那价值远高于钱啊！
这可是结丹高手……而且还是两个啊！关系打好了，何愁入不了道？
顾祈安越想越激动，表面上依旧豁达乐观，心里却是暗暗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不可，此画亦是你倾心力作，无功不受禄。”
说着，她唤来一旁的丫鬟，“去给顾公子拿二百两白银。”
丫鬟很快便拿来了二百两的银票，递给顾祈安，后者呆呆的站在那，不知道该不该接下。
苏殷看出了他的迟疑，轻笑一声拉过他的注意，从丫鬟手中拿过银票，给顾祈安使了个眼色后，亲自递给他。
“那我便以二百两买下此画，诸位可还有钟仪此画的？若没有，小女子便笑纳了。”
周围的宾客们都是一脸恭喜，无人敢和苏殷抢。想抢也抢不过啊！结丹高手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就算苏殷以乐入道，不主杀伐。可结丹强者没一个好惹的……
但两人除外，自是李师门下的弟子，一直与顾祈安针锋相对的子安和柳风。
柳风脸色一滞，顾祈安的画得到了苏殷的青睐，还卖出了二百两银子，这让他有点恼怒。
就在顾祈安快要接过银票之时，柳风突然开口道：“稍等！”
众人望去，只见他咬着牙，不服气般道：“你又如何能证明此画是你亲手所绘？要知道，窃画在云秦可是重罪！”
闻言，本欲离去的宾客们也停了脚步，一脸兴趣地看起了乐子。
然而没见到顾祈安的恼怒，反而是看见他笑了，是轻蔑的笑！
此时顾祈安是真的想笑，那笑意实在是憋不住，索性也就直截了当地笑出声来。
有人急了，但我不说是谁。
顾祈安像是没听到般接过银票，放入袖中。
还不等他回话，烟儿就小手叉腰，义正言辞地替他反驳道：“就是少爷画的，今天早上我亲眼看着他画的！”
“柳风，不得无礼！”
就连李师也出声喝止，但收效甚微罢了。
柳风乃当今云秦户部尚书之子，权倾朝野。同时也是他最得意的子弟，平时对他也比较放纵，柳风也不负他所望，一直都是一个谦谦君子，公子世无双……
李师不懂，为何今天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屡屡针对顾祈安，一改往日的儒雅随和。
柳风不顾李师的喝责，冷笑道：“小姑娘，你都喊他少爷了，你的话可不能信，你们肯定是一伙的！”
烟儿急得咬着牙凶凶地看着柳风，顾祈安见状莫名觉得她这幅模样反倒还有点可爱。
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止住了笑意，看向柳风轻声道：“我自江南而来，千里迢迢，阅尽了云秦之壮阔，也见识到了修士的伟力。你凭什么说我作不出此画？”
柳风不甘示弱道：“就凭云秦没有姓顾的画艺大家！”
……
两人争端不止，李师见制止不了，只能冷着个脸在一旁听着。
许久，何雨实在是忍受不了了，放下茶杯一拍桌子。
“干什么！忌贤妒才啊？有本事你也画一张啊，画不出来就回你的太学，读你的圣贤书去！”
她这话算是得罪了包括李师在内的一众太学学士，但偏偏无一人敢出言呵责，李师也因为柳风的表现而生着闷气，假装没听到一样。
只因她是何雨！云秦风雷剑，以剑入道者，剑绝剑仙子！
何雨一番话成功把他给噎住了，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若是叫柳风去画出如顾祈安那般的画，他自认是画不出来的，这番表现仿佛真如何雨所说，他这是眼红了，嫉贤妒能。
可真是嫉贤妒能吗……
良久，柳风无言以对，大挥衣袍，冷哼一声便离开了花船楼。跟着他一同的，还有太学的学子们。
李师一个人待在这里也有点不自在，过了一会儿向几人言了声歉后也匆匆离开。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就连顾祈安都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
要说不愧是剑绝呢，说话就是不一样，这护犊子的性格一下子就彰显出来了。
“抱歉，让顾公子见笑了，我这好友，你也知道，书院之人是这样的……”
苏殷无奈地站出来缓解尴尬，就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何雨也是一个倾城绝色的美人儿，却硬生生在书院的熏陶下，活成了一个男儿性格……
缓过神来的顾祈安释然一笑，示意无所谓，又从袖中取出那二百两银票，递给苏殷。
“多谢两位仙子相助。”
苏殷拢了拢额间的秀发，眉眼含笑，“各取所需罢了，一场交易，我买下了心仪的画作，你理应得到钱财。”
顾祈安苦笑着收回了银票，本来都下定决心再找何雨骗……哦不，借点银子再混一天来着。
想起何雨，他又转过视线，刚想开口道谢，却不料后者比他先一步开口道。
“咳咳……顾公子是吧？我先送你们出去吧。”说着，也不等他同意，一手拉着一个就往外走。
我还想再待会儿啊！好不容易进来的……顾祈安一脸愤慨，却又不是何雨的对手，只得“老老实实”地被“送”船楼。
“你们先回去吧，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我心领了，还有点事，再会。”
顾祈安不明白何雨有什么急事，但还是哑然一笑，躬身一礼道：“多谢两位仙子今日出手相助。”httpδ:/m.kuAisugg.nět
“看那柳风不顺眼而已，小事。”何雨挥了挥手，随即像风一样消失不见……
这边，被留在船楼内的苏殷一脸黑人问号，心中不解。这妮子又是在整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