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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辞率盛京余下二十万军队去了嘉州。


    七月初,江畔返回盛京,他来时已无半分去时的雄风。


    皇帝削了他将军的头衔,责令他禁足府中,这还是他的老父大将军江宁向皇帝上表陈情的结果。


    不过九江王府却一直紧闭府门,并未替江畔求情。


    当日,陛下震怒,以致数度昏厥,幸亏有太医一直在旁,救治及时,皇帝才安全无虞。


    因为,跟着江畔回到盛京的,还有北齐递过来请求和亲的北齐新帝单青城的亲笔信。


    信上言明,北齐皇帝听闻南梁宁国公主有闭月之容,羞花之貌,明眸皓齿,蕙质兰心,心中钦慕之,愿以越州城为聘礼,求娶公主殿下为妃。所武帝允之,则甘愿退守渭南,以待三年盟约,不记前日南梁背约之仇。


    武帝看完这封信,气的双手颤抖,陈朝辞名义上是南梁唯一的嫡公主,怎么能入齐为妃?


    公主和亲,自从三十年前,他的父皇当朝执政,南梁真正强大那时起,便已经没了公主和亲的事。如今,单青城此举,是在狠狠地打他的脸,嘲讽他这个皇帝做的不合格么?


    一旁的皇后心中也是生气,陈朝辞到底是在她身边养大,若是去了北齐,不知道要受什么苦,尤其眼下两军战事焦灼,齐人视南朝人为仇筹,朝辞那个娇养的性子,是不肯受一点委屈的。


    皇帝抖着手换来了内侍道:“嘉州战事如何?”


    内侍战栗,伏跪道:“回禀陛下,世子还未传来消息。”


    皇帝扶额,前几日嘉州传来了氐文,陈辞令众将士坚守嘉州,并不主动出击,还道边关粮草紧急,时下大暑,嘉州城内百姓将士众多,多有染病者,跪请陛下尽快拨粮,集派大夫,军医前往嘉州。


    皇帝感到十分的头痛,自从两军开战之始,军中用银便如同流水,私廠中的存银一点点的渐少,战事却没有任何的起色。这让皇帝焦心无比。


    之前他觉得是江畔没有才干,自己看错了人才会如此,此时却又觉得或许陈辞也不尽心。


    毕竟宫中羽林卫也曾调查出,那单青城曾与世子夫妻二人交好,也曾在小南山住过一些日子,私下里以兄弟相称。


    皇帝想,陈辞现在毕竟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心中怕是还存着对那单青城的朋友情意,所以才不够尽心。


    可是将在外,君命有所受,有所不受,反正现在并无更多损失,若是两月内仍未有捷报,便再做打算。


    至于粮草一事,已经分摊到各州府的郡守手中,只待他们征粮缴粮,便能送到嘉州去。最近有不少郡守向他哭诉,连年的大旱,州内百姓已经贫无立锥,绳床瓦灶,根本拿不出余粮来。


    皇帝震怒,只道:“孤不管如何,限期一月,拿不出粮草,诸位脑袋不保。”


    至于私廠,皇帝真的不忍再看那银子流水般的出去了。


    两国战事,为了大捷,苦一苦百姓,也值得了。


    皇后在一旁沉吟,又见那内侍战战兢兢,起身给皇帝按了按太阳穴,这才慢慢开口道:“陛下,臣妾觉得,若是应了这门亲事,或许可以一解眼下的燃眉之急。”


    皇帝倏然睁开眼睛,恼怒道:“前些日子,为了与杭的事,已经伤了皇弟的心,朝辞好歹是他与王妃唯一的女儿,孤怎么忍心?”


    皇帝拿下皇后正给他按摩的手,又道:“再者说,孤实在痛恨那单青城,也不忍朝辞去那北齐,受人磋磨。”


    皇后在他身旁坐下,哀叹一口气道:“臣妾也是不忍心,可是与杭在嘉州抵抗的辛苦,朝中也是苦苦支撑,那单青城也说了,是心中恋慕朝辞,才求娶她,当初他藏身宫中时,也是在朝辞宫中,朝辞毕竟救过他,也算是救命恩人,应该不会对朝辞怎么样的。”


    皇帝蹙眉,仍旧拒绝道:“不妥,南梁还未到用和亲的方式来止战的时候,况且我五十万大军盘踞嘉州,难不成还要孤将女儿献出去么?”


    皇后还想再劝,奈何皇帝已经不想再听了。


    皇后抽出被皇帝握着的手,强笑道:“一切都听陛下的。”


    皇后心中无奈,暗道,现在这光景,陛下还是看不清局势,眼下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北齐虎视眈眈,在几日之内便能攻下越州,岂是无能之师?


    单青城故意挑起争端,却不知为何许以三年之约,陛下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自以为南梁还是当日之南梁,北齐还似他日之北齐,岂不知,早已攻守易行了。


    皇后垂下眉眼,心里猜测单青城只是如同猫儿逗弄老鼠一般逗弄江畔,退守汝南,让江畔攻入渭南城,饱尝胜利的喜悦,因而放下戒备,再率大军包抄渭南,越州二城,将江畔打的措手不及。


    而江畔正沉浸在傲然的情绪中,自然不能及时做出反应,所谓骄兵必败,不过如此。


    倒是听说正是那越州郡守,提前提前将越州城中百姓尽数移至嘉州,又与嘉州郡守死守嘉州城,才让百姓捡了性命。


    皇后心想,陛下老了,很多事都看不明白了。若是国亡,哪里还会有什么公主,她的亲子一死一征战在外,朝辞身为嫡公主,也应该为了南梁尽她那一份责任。


    既然皇帝那里说不通,她便要去在朝辞那里使劲,拖得越久,伤亡越多,再者,万一单青城改了主意,该怎么办?


    未等皇后去劝陈朝辞,便听内侍禀告,说南仪王夫妇二人,此时正在天禄阁外跪求。


    皇后蹙眉道:“所求何事?”


    内侍道:“是为了公主之事。”


    皇后恍然大悟,也顾不得让人服侍换衣物,吩咐内侍去请公主也去一趟天禄阁。也疾步赶过去了。


    南仪王妃伏跪在地砖上,一手捂着心口,痛哭道:“陛下,臣妇恳请不要让公主前去和亲。”


    南仪王爷虽没有说话,但也是老泪纵横。


    说起来,南仪王夫妇二人,感情甚笃,奈何子嗣上缘分颇浅,王爷壮年时受过伤,太医诊断,子嗣艰难。因而这么些年也只得了陈朝辞这一个宝贝女儿。


    当时皇后与皇帝欲要换子,皇后身边骤失亲子,每日以泪洗面,皇帝不舍,因而将郡主抱至宫中抚养,称为公主。


    南仪王夫妻心中虽然有怨言,但是心中认为女儿在宫中比在王府中要好的多,比起郡主的身份来,嫡公主更加的高贵,日后也能有更多的选择。


    谁能料想道是如今这个结果。


    皇后吩咐人将南仪王夫妇二人扶起,又向天禄阁的内侍使眼色,果然那内侍赶紧进殿禀告皇帝去了。


    皇后上前执着王妃的手道:“弟妹何故如此,陛下与我,都是不舍得的。”


    王妃含着泪,满含希冀地看着皇后道:“娘娘所言果真么?”


    皇后轻轻点点头,又拍了拍王妃的手,让她放心。


    这时皇帝身边的内侍也来告知,陛下让皇后娘娘,南仪王夫妻二人都进去。


    皇后看了看身后,含笑着进了天禄阁。


    皇帝已经几日未得好眠,为了边关的事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人也老了许多。


    见南仪王夫妻二人进来,到底还是含着几分的愧疚在,让内侍看座。


    南仪王爷和王妃行了跪礼,被皇帝亲手扶起来。


    皇帝率先开口道:“你二人前来,应该是知道了单青城求娶公主一事吧。”


    南仪王爷拱手道:“正如皇兄所言,按理来说,公主殿下为南梁国祚和亲,并无不可,只是臣弟心中到底存了几分私心。皇兄知道,陈辞此生儿女缘淡薄,天不垂怜,只肯赐下一女,臣弟现下已年至不惑,没有多少年了。恳请皇兄怜臣弟慈父之心。”


    皇帝见他泪光闪闪,他亦是做了陈朝辞十几年的父亲,哪能一点感情也无,况且本身也没有想将陈朝辞推出去和亲,因而劝道:“你放下心,朝辞是嫡公主,嘉州将士一日不亡,南梁一日不破,我朝绝没有和亲的公主。”


    南仪王夫妻二人拜谢。


    这时却听到内侍来报,说是公主求见。


    皇帝看了眼南仪王爷,见他眼中微光闪闪,想着他父女二人也长久未相见,便对内侍道:“让公主进来。”


    陈朝辞垂头走进天禄阁,见众人都在,向皇帝皇后行礼,见南仪王夫妇也在,也口称王叔,王婶。


    皇帝含笑着看着她,并未与她计较之前去越州的事,而是温言道:“怎么想着来这儿?”


    陈朝辞走到皇帝身边,小声道:“女儿听说北齐来了信,让女儿和亲。”


    皇帝慈爱的看着她,伸手摸摸她的头发,笑着说:“你不必烦心这些事,和亲之事都是子虚乌有。这几日天好,让人陪着你去打马狩猎玩。”


    陈朝辞却扯一扯皇帝的袖子,哀声道:“事到如今,父皇还想瞒着女儿么?女儿都听说了,现在战事不利,就连江将军,都受了惩戒。”


    皇帝怜爱的看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南梁男儿铮铮铁骨,数万将士驻守边境,何至于到和亲的地步?你不要听风就是雨,乖乖听话。”


    陈朝辞却跪道:“父皇,女儿从越州归来,知道事实到底如何,女儿心甘情愿去和亲,求父皇成全。”


    一旁的南仪王夫妇大惊,劝道:“公主三思啊,何故去那虎狼之地?”


    陈朝辞抬起头含泪道:“女儿年幼时,父皇总说人活一世,总要活得明明白白,女儿心中有疑问要问那单青城。如今若是和亲北齐能缓眼前局势,又能让女儿解了忧愁,父皇何不答应?”


    皇帝蹙眉看着陈朝辞,焦急道:“你就不怕齐人视你如仇筹?”


    陈朝辞听罢,抖了抖肩膀,暗道单青城会保护她的,他之前在宫中时就说过,他与自己两情相悦,无论何时,都会保护她的。


    于是她心中升起一股勇气来,肯定道:“女儿不怕,单青城也不会。”


    皇帝满腹的怒火,实在是对这个女儿无可奈何,却又恨她没有羞耻仁义之心,事到如今,还为害死观棋的凶手说话。


    他挥了挥衣袖,冷漠道:“你们都下去吧!让孤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