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双佩行 > 正位凝命
    八月初,陈辞率军从越州返回盛京。


    越州事已了,魏珣受封越州郡守,灾民也得到了安置。


    甘石山流民也已归顺朝廷。越州的驻军也重新得到的调整。


    嘉州与越州之间,也在修一道水渠,想必不会影响今年的秋种。


    陈辞来时,魏珣也与他相商过修建堤坝之事,盖因眼下天灾,人力物力皆不充盈,只待来年,一定修建此工程,也算是为百姓谋福利。


    陈辞相信,魏珣会把越州治理的越来越好。他是儒生,也是大才。


    最重要的是,他真正的心系于民。


    陈辞也听师兄与自己说过,这魏珣原也是个可怜人,年幼时被抛弃,后被越州州郊老王庄村的一魏姓老者捡到。


    老者无儿无女,无妻无妾,无父无母,独自一人生活,但心善又勤劳,一人耕种着三亩旱田。平日辛苦劳作,丰收之际也会讲余粮分给村里的穷苦人家。平日里手又精巧,经常编一些草篮子,草席,更添一些蚱蜢等小物件去卖。


    卖来银子也时常会给村里小孩儿买一些糖果点心。所以在村中素来有嘉名。


    他独来独往,一人居住也孤独。村里老人渐少,因此知道他本名的人不多,同龄人唤他老魏头,年轻者尊称一句魏伯。小孩子唤一句爷爷。


    因此,老者收养魏珣,一半是因为善心,一半则是因为聊以□□,怕极了那孤独时光。也想有人陪。


    小孩子也姓魏,取名珣,珣者,美玉也。可见老者对他的喜爱。


    魏珣小时候是在老者怀中长大的,他脾气怪,很爱哭。从不愿意离人一步。


    魏珣一岁半时开口说话,他唤老人爹,老人家哭的涕泗横流。


    老王庄村民风淳朴,无论老小,几乎都受过老魏头的照顾,因此从无人嘲笑过这对差了五六十岁的父子。


    魏珣小时候,经常能吃到村里的婶娘给他和他爹送来的饭菜。老魏头哪儿都好,就是不会煮饭,父子二人每日吃着炖菜过日子。


    但村里的妇孺看不下去,小小的魏珣还是长身体的年纪,不能每日吃那些没有营养的东西,因此无论谁家煮了肉,谁家顿了鱼,都会给这父子俩送一些。


    都是寻常百姓,清苦人家,一年到头也就三五顿肉菜,家中人口又多,但就算如此,也没人忘记了小魏珣父子二人。


    后来,没等到魏珣长大,老魏头就死了。魏珣就跟着全村人过活。他吃百家饭,穿百家衣。


    里正还出资让魏珣和其他孩子一起读书。他既有天赋又足够努力,就是想做上官,回头庇护这一方百姓。


    魏珣十八岁了,他去盛京参加了科举,背着全村人给他筹集的盘缠,包袱里还搁着他那已经去世了的爹给他编的草编蚱蜢和蝴蝶。


    他知道,他爹一定希望他能够保护这老王庄村的村民,这些都是手无寸铁却淳朴善良的百姓。


    他独自一人踏上了去盛京的路,身后里正夫妇,一众的伯娘婶母都哭着和他告别。


    魏珣忍着哭意向身后摆手,告别了养他的村子和亲人。


    可盛京虽然繁华,却不是他的归属之地。


    那一年的科举,他看遍了王朝的腐朽与阴暗。


    监考官是南仪王殿下,也正是因为有王爷坐镇,魏珣这些寒门举子才有机会占的进士的席位。


    状元,榜眼,探花皆是贵族子弟,哪怕魏珣在前几天才见过那几位公子读错过字,谈治国之道而不知。胸无点墨,目不识丁。


    但并没有影响他们封侯拜相,入朝为官。


    魏珣自请回越州,做一刺史,只为护一方百姓。


    却没想到越州来了新郡守,张为民,这位张大人心中只有银钱,没有百姓,眼中只有权势,没有人间疾苦。


    原本前几年,越州百姓虽受他剥削,但到底还能勉强坚持下去。


    谁能料到,一连三年,越州年年有天灾。但最终让越州生灵涂炭的却是人祸。


    赋税年年增,收成年年败。最终导致了路有冻死骨,人人易子而食的惨象。


    魏珣不忍看到百姓如此,才弃了文笔,带着城郊诸人,踏上了甘石山。


    他想着,盛京指望不上,越州已经是这等情况了,就算是死,他也要带着百姓们有尊严的死。


    没想到来的是陈世子。世子是个好人,他救了越州百姓,也救了他。所以他说南梁还有希望,章淮太子是个明君,魏珣便信了。


    陈辞此番回去,还带着越州郡守张为民。所谓擒贼先擒王,越州主事者,上至郡守,下至刺史,皆是为官不正者。但各个嘴巴都紧的很。


    陈辞上折子给皇帝,皇帝只让他将张为民带回盛京,自有大理寺主审判罪。他走后,越州群龙无首,怕又生出什么事端,因此陈辞向皇帝请旨,封魏珣为郡守,皇帝虽有迟疑,却也应了。


    其中太子陈观棋,南仪王等都出了不少力气。


    陈辞怀里还搁着最近几天刚刚折的竹编蜻蜓。他前几日和魏珣议事结束后,见腰间挂着一只竹编蝴蝶,心中好奇,出口询问。


    竟然得知是他亲手所做。一时好奇,便询问做法。


    那魏珣见他感兴趣,时也颇有些好奇。倒是一旁的亦鹤调笑道:“魏大人不妨将这技法教给我师弟?”


    魏珣忙道:“世子感兴趣,臣愿倾囊相授。”


    陈辞便让人去取来了竹子和麦草。


    越州这些日子逐渐变好,陈辞今日才有如此闲情时刻。


    那魏珣在一旁灵巧的翻弄着手指,不一会儿便编出来一个竹蜻蜓。


    他看着手中的竹蜻蜓笑道:“臣年幼失怙,很多事都忘记了,唯有我阿父教我编的这些小玩意,还记得。可见臣年幼时也是颇爱玩闹。现下却年龄大了。”


    听到他这样说,陈辞道:“这几日相处以来,从未听大人谈及家人。今日方知大人失怙独身。还请节哀。”


    魏珣却笑道:“我阿父若是知道臣如今作为,也会为臣高兴。”


    那魏珣又去教陈辞编那竹蜻蜓,颇好奇道:“世子也喜欢这竹编?若是喜欢,臣可以编上一些送与世子。”


    陈辞摇摇头,眼中闪动着微光,他微笑道:“是送人而已,亲手所制,方能显得诚意。”


    那魏珣笑笑,不再多言。倒是一旁的亦鹤一边饮着茶水一边道:“师弟所言极是,到时佳人必定开怀。也不好再怪师弟久久未归了。”


    魏珣这才明白,世子是想讨心上人开心。他心中诧异,心道世子天人之姿,不知他的心上人是何等模样。


    陈辞在一旁听得羞赧,却也大方承认,他看着亦鹤道:“借师兄吉言,此次出京已久,不知盛京如今是什么状况了。”


    亦鹤失笑,也拿起一根稻草杆去学编蜻蜓起来。他瞧着自己那师弟手中拿着竹篾,竹子坚硬,他手中已经被划了好几处伤口。便去取那麦秆。


    索性几人都是聪明人,陈辞学的极快,很快编出一只来。又向魏珣道谢,将那竹蜻蜓放到袖中去了。


    来越州时是春夏之交,走时已经是八月秋光了。对陈辞而言,此行收获颇丰。


    但他并未放下心来,陈辞命随行的官员记录下此行所遇情况,尤其是田地,百姓,灾情,官员治理等情况细细记录,到时回到盛京自己再细细整理,以呈圣上。


    八月酷暑,正是三伏之夏,陈辞骑马而行,面上已经被晒的绯红。


    一旁马车里的亦鹤劝他上马车,陈辞却摇摇头,直言道:“将士辛苦,愿与之同担。”


    气的亦鹤不想再理会他。亦鹤也不想遭这等罪,就连那张为民都能坐在马车里乘凉,偏偏他小师弟,是个死心眼。他也劝过,是否可以夜里启程,白日里寻各处驿站,少做休整。


    师弟是听了,只是夜间行路时间长,白日里也就下午最热那会儿才能休息,其他时间还是得快马加鞭的赶回盛京。


    真真是苦煞人也。


    索性终有抵达那一日。


    八月十五,恰逢中秋,宫中中秋家宴,陈辞在那日晚间回到了盛京。


    到时已是夜班三更,城中只有皇家禁军内卫守城,令只余打更之人而已。陈辞见众人疲惫,便先让府军回复安置,禁军也跟回军营,自己和师兄亦鹤陈辞带着张为民去了大理寺。


    始终怕夜长梦多。


    大理寺的人见夜半仍有人来,被搅扰了好梦,原不高兴极了。细细看去是南仪王世子,忙跑上前道:“世子何时回来的?来了这大理寺,可是有事吩咐?”


    陈辞从袖中取出关押张为民的圣旨,双手奉于那典簿,客气道:“扰了大人清净,只是事急从权,马车上是越州郡守张为民,奉上御旨,交由大理寺审查,现下移交大理寺。”


    那典簿忙唤了大理寺的衙役来带人,双手接过圣旨,待查看后方道:“世子一路辛苦了,不若去大理寺用杯茶水?”


    陈辞谢过:“不必了,多谢大人。”


    那主薄也不欲强留,心知今日中秋佳节,世子应该回家才对。


    几人作别,陈辞这才驾马回府,他仍有诸多事要办,今日要赶紧将折子拟好,明日将越州情况详呈陛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