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其他小说 > 思慕卿卿 > 大结局
    裴沅祯和沈栀栀离京这日, 晴空万里。


    皇帝立于朱雀门城墙上,望着他们的背影,不舍地红了眼眶。


    犹记得裴沅祯临走前说的那番话:


    “皇上, 臣半生碌碌, 为皇上、为百姓、也为私仇,宿愿已了。恐功高盖主, 欲辞官归去。皇上有明君之相,大曌托于皇上手中定能国泰民安。”


    “珍重!”


    皇帝对着远去的马车挥手,喃喃:“舅舅!朕会谨记谏言,此生, 你也珍重!”


    裴沅祯和沈栀栀的马车出了东城门,在官道十里亭又见众人等在此处。


    马车停下来。


    陈良焕带着尤冰倩上前来送行。


    经过巫峡口一战后,陈良焕威名远扬,被皇上亲封威武大将军,官拜二品,继续领螭虎军。


    他郑重地对裴沅祯行了个军人之礼:“大帅, 一路保重!”


    裴沅祯颔首,拍了拍他肩膀, 视线看向后面走来的安俊良。


    安俊良常年一副好说话的笑脸, 像只是送好友出门探亲般,语气随和。


    “往后你倒是轻松了,”他说:“我还得留在京城鞠躬尽瘁。”


    裴沅祯辞官后,命安俊良辅佐皇上。前两日,皇上正式授予他内阁首辅一职。


    “你志在庙堂,心怀天下,如今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也不枉你这些年跟着我尽心尽力。”


    安俊良拱手:“良师益友如你, 高山流水如你,至亲至爱亦如你。走好!”


    裴沅祯颔首。


    另一边,沈栀栀跟尤冰倩和刘淳还有阿檀告别。


    阿檀问:“栀栀姐姐,你以后还会回京城吗?”


    “暂时不知,兴许回吧?若是阿檀长大嫁人,我就回来吃喜酒。”


    “啊!”阿檀失落:“可要等我嫁人还得许久呢?我今年才上女子书院,夫子说了得四年后才能结业归家。”


    想到什么,她转身问刘淳:“刘淳哥哥,我结业后就嫁人好不好?”


    刘淳心底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才养个小孩儿养得正起劲呢,她就想着嫁人了。


    “好不好?”阿檀晃他袖子。


    刘淳不大乐意地从嘴里吐出句:“随你。”


    阿檀顿时高兴起来,对沈栀栀说:“栀栀姐姐,四年后你要来看我哦。”


    话落,惹得众人莞尔。


    沈栀栀望着她们,心下欣慰。


    阿檀去了女子书院,而刘淳也准备考武官。据皇上的意思,看中刘淳的一身剑术,欲让他入宫当御前侍卫,考试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所有人都得到了老天最好的安排,就连尤冰倩......


    她看了眼那边正在跟裴沅祯说话的陈良焕,然后凑到尤冰倩耳边,问:“你们打算何时成亲?”


    尤冰倩似有所感地瞥了眼陈良焕,陈良焕也正在看她。


    陈良焕回京的当夜便跑去平福巷站了一宿,只为等她次日出门求娶。


    彼时,少年站在晨光中,笑容灿烂。问她:“尤姑娘,此前离京的话还作数吗?”


    回想当日,尤冰倩不禁脸热,不大自在地说:“还不知。”


    “怎么不知?你们也到年纪了。”


    尤冰倩年满二十,在大曌来说,女子这样的年纪实在是再也拖不得了。


    尤冰倩小声道:“昨日我父亲还说想见陈将军一面,可父亲此前对陈将军印象不好,也不知......会不会同意。”


    “此一时彼一时,”沈栀栀笑:“陈将军如此优秀之人,京城世家都想招他做女婿,尤大人能得这样的乘龙快婿想必梦里都要笑醒。”


    尤冰倩好笑。


    她视线在众人中巡了会,又看向城门口。沉吟片刻,问:“师父今日没来。”


    沈栀栀一愣,差点忘了奚神医。


    她走到裴沅祯跟前,问:“奚神医今日不来了吗?”


    裴沅祯道:“他昨夜已离京。”


    “离京了?”


    “奚白璋此生心愿已了,无意再留京城。他喜爱独来独往,昨夜已悄悄离开京城。”


    沈栀栀问:“他去哪了?”


    “我也不知。”裴沅祯道:“去他想去的地方。”


    八年前,奚白璋跟裴沅祯约定,裴沅祯帮他报仇,而他辅佐裴沅祯。其实奚白璋早就大仇得报,只不过辅佐之路尚未完成,就一直留在裴沅祯身边。现在裴沅祯辞官归隐,他便也安心离去。


    从此大江南北游历,逍遥余生。


    此时,京城二百里外的山道上,一个恣意单薄的身影牵着马缓慢行走。


    许是心有所感,他勒马驻足,遥望京城方向。


    天地苍茫,远路迢迢,无来时踪迹,无去时方向。


    须臾,他淡笑了下。摸了摸包袱里的牌位:“瑶娘,听说千池山下雪了,我带你去看。”


    .


    马车行了一天一夜,次日午时,裴沅祯和沈栀栀在临州停了下来。


    按以往出远门的经验,白天势必要继续赶路的,见他停下来,沈栀栀不解问:“为何停这?”


    裴沅祯道:“赶路不急,临州风光好,我们不妨留两日,顺便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


    裴沅祯勾唇,神神秘秘:“届时你就知道了。”


    两人在客栈安顿好后,沈栀栀歇了个午觉。午觉醒来,她有些渴,唤婢女沏茶。


    过了会,有人端茶进来,沈栀栀坐在桌边查看临州的线路并未留意。


    很快,来人出声:“栀栀,喝茶了。”


    沈栀栀动作一顿,立即抬头。


    “时菊?”


    眼前的人是时菊,却又不像时菊。


    她变化极大,身子比以前丰腴了。梳着妇人发髻,头上一根简单的碧玉簪子,落了缕头发在额边。


    恬淡、温婉、柔和。


    分明是柳家大小姐柳拾意的模样。


    时菊对着她笑:“我得知你来临州很高兴,想过来看你又怕你不肯见我......”


    沈栀栀视线落在她凸起的腹部,惊讶:“你嫁人了?”


    时菊摇头:“并未。”


    “那这孩子......”


    “孩子是裴沅瑾的。”


    沈栀栀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却又有种本该如此的宿命感。


    她接过茶盏,让时菊坐下来:“裴沅瑾已经死了,你一个人怎么生活?”


    “我家在临州,幸得裴大人求情,皇上免了我的罪名,还将此前封的宅子还给了我,如今我就住在以前的柳府中。”


    “可孩子呢?”


    “孩子我会生下来好好养大。”时菊说:“他给我留了许多钱,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钱,足够我们娘俩生活。”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裴沅瑾。


    沈栀栀点头,心里有很多想问,张了张口,却又觉得多余。


    “孩子多大了?”


    “已经八个月,”时菊摸了摸肚子,笑道:“大夫说八月就会生。”


    她说话轻声细语,言行举止端庄娴静,脸上的笑清浅温柔,有了做母亲的风韵。


    沈栀栀感慨万千,点头道:“这样很好!”


    时菊也点头:“我也觉得这样很好,在这世间总算还有个亲人。”


    过了会,侍卫送了样东西进来。


    沈栀栀问:“这是什么?”


    而时菊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望着盘中的一封信和一个拨浪鼓,突然流泪。


    侍卫道:“这是裴三公子死前托大人交给柳姑娘的。”


    时菊盯着信,颤抖地伸手。


    信中寥寥几行字,张扬不羁,仿佛那人邪气而散漫地站在眼前。


    “柳拾意,我这一生做了太多后悔的事,唯不后悔有两件。一是在四年前救下你,二是掉头回山洞找你。


    是我对不住你,带着我们的孩子好好活下去吧,若是他长大问起父亲是何样,就告诉他,父亲是个英俊的人......”


    看完信,时菊泣不成声。


    .


    裴沅祯和沈栀栀一路上走走停停,慢慢悠悠赏景,终于在八月初到达容县。


    此前裴沅祯买的宅子还在,彼时离开前托刘员外看管。如今裴沅祯归来,刘员外带着管家忙过来开门。


    小厮婢女都是提前准备好了的。裴沅祯的身份只有刘老爷一人知道,街坊们认出裴沅祯和沈栀栀,依旧称呼他们是肖策和沈倾城。


    马车缓缓在门口停下。


    听见动静,隔壁的大门吱呀一开。


    “哎呀!”祝婶高兴:“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你们回来啦!”


    沈栀栀笑:“婶子,我们回来了。”


    “以后不走了吧?”


    “不走了。”


    祝婶招呼人过来帮忙搬东西,然后自来熟地拉着沈栀栀进门:“不走了好啊,你们这一去去了这么久,我还觉得怪冷清的。”


    她仔细打量沈栀栀,见她面色红润,悄悄问:“你跟你男人成亲了?”


    沈栀栀摇头:“定亲了,还未拜堂,准备这次回来办。”


    祝婶听了,双掌一阖:“哎呀,大喜事!你放心,请客之事交给婶子,保准帮你们办得热热闹闹!”


    沈栀栀忙福了福:“多谢婶子,我还正愁不知该请何人呢。”


    祝婶笑:“这有什么,邻里邻居的,婶子就喜欢热闹。”


    送走祝婶,又跟其他街坊叙旧了会,已经是下午。


    沈栀栀问婢女:“二爷呢?”


    婢女道:“二爷在后院。”


    沈栀栀点头,吩咐了些旁的事,然后不紧不慢去后院。


    她边走边打量环境。


    宅子还是原来的模样,转过影壁就是天井,天井中央的大瓦缸里依旧有几尾小鱼游来游去。


    天井旁的四季桂今年似乎开得比往年更盛了些,才没一会,地上又落了许多雪白的花瓣。


    她深呼吸了口花香,心情舒畅。


    穿过前厅就进入抱厦,站在抱厦里,一眼便可瞧见对面的卧房,此时婢女们正在忙活收拾。


    她站着瞧了会,想去厨房吩咐饭菜,然而才转身,脚步就顿住。


    此时,庭院桂花树下坐着个人。


    他一袭浣花锦道袍散漫而慵懒地躺靠在椅子上,膝上一团雪白,花树映其身后。夕阳洒落,给他身上镀了层柔和的光影。


    此情此景,令沈栀栀愣了愣。


    似曾相识。


    她盯着他看,仔细回想,倏而莞尔。


    裴沅祯阖眼,正在悠闲撸狗。察觉到她的视线,出声问:“看什么?”


    沈栀栀不答,就这么歪头含笑看着一人一狗。


    裴沅祯任她看,缓缓勾唇。


    少顷,沈栀栀走过去:“你可知我想到了什么?”


    “什么?”


    沈栀栀说:“我最初进裴府的时候。”


    “彼时你挖走我的银子,我做了份桂花糕去讨好你。”回想起往事,沈栀栀好笑:“当时,你就坐在庭院里的花树下,抱着阮乌惬意地晒太阳。”


    “那时候你也问了这么句‘看什么’。”


    裴沅祯轻哂。


    记得,又岂会不记得?


    他头一回见这么胆大包天的婢女,像一只纯洁的鹿突然闯入他的世界。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谁又能想到那个胆大包天的婢女,如今成了他最亲近的人。


    “过来。”他伸手,把阮乌推下膝。


    阮乌呜呜抗议,转眼见沈栀栀坐上裴沅祯的膝上,更是委屈得不行。


    它后退两步,梗着脖颈对两人嗷嗷吼了会,然后气呼呼跑了。


    沈栀栀忍俊不禁。


    她窝进裴沅祯怀中:“我喜欢这里,这样的日子真好。”


    “嗯。”裴沅祯仍旧阖眼。


    “你说我们成亲的日子定在哪天比较好?”


    “越快越好。”


    沈栀栀仰头,抬手捏他鼻子:“这么急?”


    裴沅祯掀眼:“适才我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


    “梦见我们在这生活了多年,我们有三个孩子。孩子们跟阮乌玩闹,我坐在院中晒太阳,你做好桂花糕喊孩子们一同吃。”


    沈栀栀动作停下,静静望着他。


    “裴沅祯!”


    “嗯?”


    “那我们尽快成亲,生三个孩子吧?”


    夕阳静谧,将花树下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拉得斜长。


    裴沅祯低头,在她唇边轻轻落下一吻:“好。”


    .


    八月二十六,大吉,宜嫁娶。


    这一日,城东的肖二爷娶妻,容县热闹犹如过年。


    十里红妆场面壮观,迎亲队伍从街头排到街尾。舞狮的、敲锣的、奏乐的一路吹吹打打,喜钱洒满了半个容城。


    裴沅祯一身大红喜服骑在马上,剑眉星目,气宇轩昂。


    围在道路两旁的百姓们瞧见了,纷纷惊讶赞叹:“好个神仙一样的人物啊!这沈娘子有福了!”


    此时,城东的肖府中,宾客盈门,祝婶站在门口帮着迎客笑得合不拢嘴。


    吉时到,喜婆唱喜,新娘下轿。


    跨马鞍,跃火盆,从此事事顺遂,岁岁平安。


    一对新人在众人的祝福声中朝正堂缓缓走去。


    裴沅祯牵着红绸,红绸的另一端攥在沈栀栀手中。


    余晖落在院中,落在他们身上,落在古朴幽静的青瓦屋檐。


    他牵着她,像走过一段长长的岁月,曾经那些并肩相依的画面浮现眼前。


    她初入府时,狡黠灵动地请他用膳......


    她喝醉吐了他一身,却还碎碎念埋怨......


    她陪他去岱梁,一同救百姓、买米粮,住过客栈,躲过追杀。在荆城被劫持,生死之际却哭着让他别冒险上当......


    一目目,一念念,皆是他和她走来的点点滴滴。


    今天,他们终于要成亲了。


    一拜天地,琴瑟和意。


    二拜高堂,两结连理,嬿婉及良。


    夫妻对拜,余生执子之手,白首共天长。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