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不知她们练习到多晚,次日起床时,小来和稚元早就醒了。我自问在外以来几近懈怠,没法做到闻鸡起舞,若稚元保持劲头,努力深造,她比我肯下苦工,勤能补拙未必没有大成。就算一个月时间太短,今年失败还有明年,她还年轻,假以时日前途一片光明。
我越想越振奋,将窗大大推开,想对稚元喊几句鼓励的话,可话还未出口,我就被小来推了回去。
窗户在我面前关死,差点拍到我的鼻子,我在惊异之余瞥见隔壁寮门被稚元锁了,妙霰的笑闹声突然寂静,便知情况不妙,当下贴在门口不动,透过窗缝向外张望。
“段稚元!来鹤应!”
远远地传来连串的呼唤,听起来可算不上礼貌。要知道我和小来是关系亲近才能直呼稚元的名字,旁人见了她都要凭借尊称一声“段大娘”的。我以为此人来头也不小,却听见更过分的一句:“你们怎么不见人影?莫非钻野林子去了吗?快穿好衣服见客咯!”
我许久不曾听闻如此直白的污言秽语了,更加好奇来者身份,贴近柴缝外视,见是个体态歪扭的生面孔,浑像个做火捐随便学点本事的外徒。
外徒竟敢对段稚元如此无礼?这世道得颠倒成什么样?
稚元并没放任对方乱讲,咒骂一声迎上去道:“你方才说什么混账话?”
那人一见她的面,就涎皮赖脸笑开了:“若非这样说,你们又要躲着不见我是不是?我来看看你们,没别的意思,咸肉吃光了,来哥手艺真好,想再借几条尝尝。”
小来抱着臂青着脸地站在远处:“半个月前不是刚给了你三条?”
“吃完啦,今日刚吃完的。”来者说完,又拉着稚元问道,“马上就要开宗大试了,今年你还要凑热闹?你去嘛,我给你摇旗助威,总不能白吃你这么多东西!”
稚元哼道:“你师门有两人参加,你还来给我助威?”
那人道:“我给她们助威是同门之谊,给你助威是私交深厚。伤药我都给你准备好啦,绝对不教你像去年那般狼狈无助!”
我听了这讽刺的话,气得七窍生烟,要不是不便出面,真想痛锤此人一顿。什么人也配要肉?若是稚元答应,我要瞧不起她!
稚元不负我望地抄起洗衣服的木棒就打,一边打一边道:“你若直说打探消息我还敬你三分,要不是看你师傅面子,我早拔了你那乱蹿的舌头!”那人挨了两下,气得直嚷:“好哇,叫我说准了,一对儿野鸳鸯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了!”
小来痛骂道:“今年不止稚元参加,我也参加,以后每见你一次就拿你练一次手,多给自己备点伤药,别落得小命不保!”
两人在后面追着打,那人一边绕着寮跑一边道:“给你们脸你还不要,就我还体面,不像别人背地说得那么难听——你们去了也是个边角料磨刀石,年年报名年年不中,我要是你早就羞死了……”
也不知是稚元和小来手下留情,还是那人腿脚确实厉害,竟追了很久都没追上,我转头在桌上找到两个没吃的核桃,将窗推开一条小缝,瞄准那人丢去。第一个打到鼻子上,第二个直接打飞了,虽然只中一弹,仍教此人鼻血横流,嚎啕不已,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周遭重回寂静,妙霰将窗户打开,竖眉怒目道:“此人什么来头?可久,你拿什么打了她?”我将剩下的核桃扔进她的窗口,妙霰道:“下次用带刺的,不打掉大牙不知瞎说话的代价!”
我也想打得那人满地找牙,但见稚元和小来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大概对方有个颇有来头的师门。询问其师傅名头,果然如我所料,此人乃“死门”第一长老门下,在我没去妙府时威名便已赫然,没想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御下无状,教出这等败类。
——
2.
“你道此人为何过来打探?”稚元对我解释道,“掌门已经老了,日后谁来擎旗不仅关乎未来的话语权,更会影响‘生门’和‘死门’权重。两门合一的平衡会随着长老仙去打破,故而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门徒多多开宗,壮大声势。这些人背地里都争破了头,所以我本来对这次参加宗门大比不抱希望了。”
我恍然大悟:“哦,所以这不仅是试探,也是警告,那人想让你们知难而退?”
稚元呸道:“越是这样,我越不能让她们得逞!小来,你争口气,我这段时间拼了不睡也要做好陪练,帮你打出一片天来!”
她发下宏愿之后,连山都不肯好好巡了,提着刀就扎进林子,说要将招式温习一遍。小来赶紧跟着过去,生怕浪费了稚元的动力,这下我真不知谁是谁的陪练了。
我依旧默默观察,稚元招式中透露出不同昨日的熟练,进步比我想象中大多了。原来她并未将功夫全数还给师祖,只是从前太怕失败,现在那层面子的屏障被旁人对小来的诋毁打破了,心障一破,行事简直不遗余力。
很好很好,有功业初成的苗头了,我想让煽动专业户妙霰讲两句,巩固一下当前阶段的硕果,我算是找对了人,妙霰一听我的诉求,连腹稿都不打一句,张口就道:“稚元和小来,你们最好都能开宗,到时候收了徒儿都来我这儿当护卫,你们一边传授,一边跟着历练,再过几年去我母将军营深造,再出头就是军官了。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听闻军饷还要往上涨呢!”
稚元那头登时传来“哎呦”一声惨叫,原来她方才听得分心,被小来一剑戳了腰窝,而今捂着痛处喜道:“真的?!”
什么叫一物降一物啊,妙霰就是稚元的灵丹妙药,把人哄得五迷三道,估计做梦都要笑醒了。我铁着脸缓缓泼冷水:“前提是过了开宗大试,你若不专心练习,别说开宗了,当小厮服侍妙小姐都不够格。”稚元嘻嘻笑道:“你别是怕我抢你饭碗,故意打压我吧。”
她很兴奋,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兴奋着,这让我对妙霰的领导力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这家伙是真能哄人啊!有些话真得她说起来让人相信,换成我说,稚元早就摆手让我住口了。
换句话说,稚元这些年得到的肯定少得可怜,故而妙霰几句蒙骗宝柳的大话都能激得她废寝忘食。唉,我的朋友好惨啊。
——
3.
朋友就是这样,有好处互相提携一把,有难处互相托举一下,虽然我不能真刀真枪替她操练,但对于那些暗地阻碍她的人物,也暗暗上了心。饭后再去巡山,稚元邀我一起,在我稍加打听之下,就没防备地吐露了那人宗门所在的位置。
“从这里往西走,还要再翻过一座山头。”
我看向那边,顿时觉得对方混得也不是很好。
“怎么她们也同你一样守山门?”
稚元摇头道:“守的山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的。人家的山头上有功德庙,不仅游人如织,卖祈福券还有额外进项呢,富得流油,哪像我们这儿鸟不拉屎的……”
我更加不解:“既然富得流油,何必敲诈你们的咸肉?”
她道:“你若是她,在大宗门里当个不入流的门徒,平日受尽使唤压榨,过的都是人家吃肉我喝汤的日子,不仗着大宗门的名头在外面作威作福,从何处散去窝囊气?”
我点点头,对此付之一哂。
不管是真有实力上场的应选者,还是背后摇旗呐喊的小喽啰,都在努力为将来的变局分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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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内部的争斗让我十分陌生,记忆中那个合力对抗西部北部武林、万众一心的生死地似乎杳然无踪了。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既然师傅去了‘死门’,小来若上场,不就是为‘死门’争光了?”
稚元苦笑道:“我们都是散户,孤身无依,游离于各个派系之外——这么说吧,你师傅当初要走时将所有能帮上忙的门徒都一并带去了,为何没带小来呢?当然是她有眼无珠,没看出小来的潜能,更重要的方面,就像你说的,男宗师太少了,小来帮不上忙嘛!故而在你师傅眼里,他也是可有可无的。”
好一个可有可无的师姨,好一个可有可无的师弟啊。我仰天长叹道:“要么咱们怎么能做朋友呢。”稚元就推我:“少同我们称‘咱’,你混得好着呢。”
我又一次和她辩论起“再不济”的范畴,未成想绕过一条狭窄的山路,骤然与两人迎面撞上。其中一个“哎呦”叫了一嗓子,被我认了出来,就是那日刁难稚元和小来的人,鼻子上被我砸坏的伤还没好。
我下意识想躲,又觉得躲避太刻意,便停在原地,没想到那两人和我正面相对,竟然也没认出我。
“没长眼睛啊!”反应过来之后,那人气势汹汹要来打架,被我一巴掌推开。同行之人倒是更加稳重,先谨慎地将我打量一遍,而后礼貌而不失自傲地随意抱拳问道:“敢问阁下的名号?”
我看着她,想起稚元受的窝囊气。我还没找你们,你们倒找上我了?
“我师傅还没来得及给我取名号,”我转头看向稚元,“既然我是第一个徒儿,不若先叫‘一儿’,等我师傅想好了名字,再改不迟。”
两人一听这话,便“嗤”地笑开了:“她没开宗,怎么收的徒?”
“口头约定啊。你们没听说过一心想拜入师门的野徒吗?我先和师傅约定好,占个徒儿坑位,等师傅过了开宗大试,便免一切程序直接入其门下。”我道。
这种情况并不罕见,不过有口头徒儿的都是尚未开宗的大侠,在江湖早已赫赫有名,只恨不曾开宗,追随者无法名正言顺受其指点,只能眼巴巴地等——稚元当然不属于此类侠者,故而那两人听了更觉讶异。
“做她的野徒儿?那能学到什么啊?”
我做惊讶状:“你们是不是太久不去江湖,竟然不知她的名号?”
那两人确实像我曾经那般一头扎在门派,武林的风声都是听来的,不曾亲历,见我说得头头是道,当真对稚元的威名产生了一丝怀疑,忍不住像稚元看去,她知道有我撑腰,直眉楞眼地做泰然状,搞得那两人疑惑更甚。
那个初次见面的对稚元道:“既然如此,实不相瞒,我也是此次参加宗门大试的候选人,奉师傅之命与同门姐妹切磋进益。反正一个多月后就要赛场相见,不若趁此比试长短,若有薄弱之处,也好提前知晓。”
好啊,花言巧语想试探稚元底牌?我上前一步挡在稚元身前道:“你要和我师傅打架?嗤,就凭你啊?”我轻蔑的目光惹来那人冷冷地一哼:“我和你师傅讲话,岂有你说话的份?”
我转头向稚元抱拳道:“师傅在上,你平日教导徒儿,要多与门派中人切磋,可恨同您修习以来尽在这深山老林中,不曾见过旁人。今日瞧见这两位大娘,不知可否容徒儿一试深浅?”
那人一愣:“什么意思?”
“你先让我试试,打过了我,再和我师傅切磋不迟嘛。”
我悠哉地折了根树枝,将纵横的枝杈掰去,此次并未携带武器,只好聊胜于无地拿个家伙。
我在那人不可置信的目光里执着一根歪歪扭扭的光棍儿横在身前:“还未请教大娘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