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白宴初的神情忽而凝固,他身后燃着的烛火无风摇曳,啪的熄灭了。
周遭陷入一片黑暗,唯有皎洁而又冰冷的月光,在灯灭的瞬间,如水一般迅速漫了过来,逐渐侵染上她的裙摆、衣襟、长袖,直至攀住那只握剑的手。
几乎是同一时间,空气里发出令人齿寒的凝冰之声,凡是被月光照到的地方,都迅速凝冰冻结,自池水回廊,至宫殿房间,又缠至她的身上。
刺骨的寒意侵入肌肤的瞬间,明亮的灯火自孟星遥的身后亮起,九天长明灯幻化出九朵连枝莲花法相,渐次盛开,照彻整个宫殿。
光明亮起的那一刻,孟星遥抽出长剑,迅速转身朝着身旁杀去!
相错而过的刹那,剑身与扇骨相撞发出刺耳尖锐的摩擦声,火花划拉如闪电一般照亮两人的眼眸。
孟星遥的眼底倒映出白宴初笑容的同时,纤阿剑流光四射,也劈开了笼罩在整个房间的月光。
空气有一瞬的滞涩,随即竟凌空传来令人心惊的碎裂之声,洁白的月光如琉璃一般碎裂开来,变回缠人的红线,掉落一地,露出原本安静而温暖的溶月宫殿。
今夜乌云密布,竟从始至终未能见半分月亮。
自她踏入溶月殿庭院的那一刻,便已进入了白宴初所建的幻境之中。
她持剑转身,迅速乘风而起,追了出去。
长风空旷呼啸,夜空之下,白宴初止步在金光流转的结界之前,怀里还单手揣着一只小狐狸,转身看向她,桃夭色的衣裾飘扬,为他那张美丽妖冶的脸庞更添了几分媚态。
“果然这种程度的幻境还是困不住你,不过摇光上仙,你来得比我想得要晚。”
他叹道:“我以为凭你们的聪明才智,最迟昨天,你就该来抓我了。”
“是吗,既是如此,那你为何留到今天。”她冷冷道,“你是不是知道林悦君在哪儿。”
白宴初犹豫了一下,颔首道:“是,其实我本不想掺和她的事,但孙满榕曾差点杀了我妹妹,所以我同意帮她一个忙,替她绑了孙满榕,对换了紫玉令,并把人带去山下关了起来,让孙满榕自生自灭,也算是替你解决个麻烦。但孙满榕也是被她和白玹用大藏心经所害,所以我也不想替她瞒着,她现在应当已经去了孙家祖庙,那所谓的镇门之宝,可能已经被她拿到手了。”
孟星遥的目光落在他怀中的小狐狸身上。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的了。”白宴初说,“我今日回来,是来带走我妹妹的。我的妹妹,就是宁音。”
小狐狸紧闭着双眼,紧紧贴着他,发出不安的低鸣。
“承蒙你对她的照顾,白某不胜感激。说实话,我欺骗了你不假,痛恶你们仙修和东荒仙门亦不假,想要看你们祸起萧墙的热闹也不假,”他的眼底闪过一瞬的怅惘,“但是我曾有一刻,确实是真心想把你当朋友。先前在谢剑尊他们跟前说的话,也确实是真心话。”
他望着她,轻声道:“虽则我们相识不久,立场不同,但我是真心替你感到不值,这本不关你的事,有因必有果,你没有必要去替他们处理这些事。”
孟星遥沉默片刻,终究是摇了摇头。
“谢谢你曾有一刻替我说话。但可惜,无论你真心还是假意,都别想用这么两句话,换一个你轻易离开清衡山的机会。”
她掐指心念,已是将情况即刻传音给了谢云迢。与此同时,结界之外,池苒已经率领着数十名精英弟子抵达,列队结阵,大有要来个瓮中捉鳖之势。
“宁音不管是妖还是人,既是我归明弟子,去留自有我们定夺,岂有你随便带走的道理。”孟星遥的语气斩钉截铁,纤阿剑发出一声铮鸣,剑身之上寒意大涨,“至于你,妖孽邪祟,为虎作伥,今日这天罗地网,你当是插翅难逃!”
“唉,好吧。”白宴初见状,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就知道,你们仙门中人,果然很死脑筋,看来今日是非得打一场不可咯。”
他手中那把普普通通的纸扇忽地燃烧起来,渐次褪去伪装,变成一柄精致华丽的玉骨红扇。
与此同时,他衣袍飞扬,妖气大涨,九条巨大的妖尾自他身后变幻而出,红玉发坠剧烈响动,长辫发尾泛起异样的红光。
果真是一只九尾大妖。
夜空之下,三十六名归明弟子包围住白宴初,分别占据天罡三十六方位,结成天罡除魔阵法。
他们以归明心法执剑起势,汇聚灵力,织就一张巨大的金网,朝着白宴初铺天盖地而来,封锁住所有的方向,并逐渐缩小。
自抵达西洲以来,白宴初头一次露出如此严肃的神情。
他冷笑一声,玉骨红扇唰地打开,扇面之上,妖狐坐卧,梅花冷香,幽月朦胧,雾气缭绕。随着他手腕轻转,轻轻一扇,竟有狐影裹着万千花瓣,自扇面跳跃而出,张开獠牙,顷刻间化作三丈之高的妖物扑向孟星遥,誓要将她一口吞之!
夜空之下,花瓣散开,如雨纷纷飘落,随风飞扬。
本是美丽至极的场景,那柔软的花瓣却裹挟着滔天杀意,飞速朝着池苒及三十六名弟子们杀去。
千机·百花杀!
趁此时机,白宴初移形换影,在纷纷花雨之中,他迅速辩位破解,九条妖尾摇曳横扫,朝着阵法最薄弱的方位攻去。
妖狐巨兽咆哮而来,长明灯迅速现身护主,金色光芒有如实体,瞬间抵挡住猛兽撕咬。
孟星遥衣袂翻飞,仙威浩荡,纤阿剑凌空画出一道环绕着重重剑诀的太极图,顷刻间将周身的剑意凝聚。
随着她一声轻呵,太极图发出夺目金光,无数剑光穿刺而去。在无量冲月剑诀的攻击下,邪祟妖物纵有万千妖力支撑,也没能抵过半炷香的时间。
妖影散去之际,纤阿剑也瞬间抵达。
白宴初刚打伤了三名守阵弟子,正要破开阵法,只听一声破风而来的剑鸣,他猛地翻身避开,和杀来的孟星遥又缠斗了起来。
两人打斗不休,本就胜负难分,但孟星遥有弟子相助,时间愈长,愈占上风。
白宴初躲开一道剑气,嘲讽道:“不错,真不愧是东荒第一仙门,有两把刷子,但是群起攻之,胜之不武啊,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仙门正道吗?”
孟星遥不为所动,剑招毫不留情:“怎么,若是今天你换作我,想来你也不会手下留情。”
白宴初揶揄道:“那可说不准,仙妖有别,我可没这么冷血……”
就在此时,他怀里的宁音忽而痛苦地低吟一声,浑身颤动,似是痛苦不已。
他话语一顿,低头看去,眉头紧皱,一时失了神,也就是这一瞬的功夫,金网笼罩四方,将他逼至绝地。
见无路可逃,白宴初的狐狸眼微微眯起,轻轻一转,他收回妖力,后退两步,转过身来的同时,纤阿剑锋直指咽喉。
“好吧,我认输。先说好,抓我可以,别把我和宁音分开。”他说,“能不能给我点补灵丹,先帮她稳定下情况。”
话音未落,捆仙索已经缚上他的身体。
白宴初挑了挑眉。
孟星遥的视线移到他怀里的宁音身上,看着这兄妹俩可怜模样,她对追过来的池苒和其他弟子吩咐道:“不送地牢了,先送去戒律塔吧,宁音好歹是同门弟子,让白芷过来一趟,把我配的药也带来。”
她收剑入鞘,正要跟着离开,耳边忽然一声轻响,竟是公孙小绫发来的传音。
千里传音是上古秘术,耗费灵力极多,若非紧急,很少有人会用。
果然,传音之中,公孙小绫的声音很是急迫,她警惕道:“阿遥,飞雪剑宗不对劲,恐被布置了幻境,速来。”
因为情况紧急,谢云迢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对付白宴初,最后便改成池苒支援她,由公孙小绫先一步带人去飞雪剑宗。
孟星遥心中一紧,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急忙分了两队人马,一队押送白宴初去戒律塔,另一队则跟着她一同前往泽苍山。
传送法阵闪烁不停,万里距离不过片刻时间。
她足尖轻点,落在飞雪剑宗的大门之前。几乎是她落地的同时,谢云迢也刚好抵达,放下了正昏迷不醒的孙满榕。
“周身法力被封,被妖法锁在深山密林里,”他说,“我费力点时间才找到,应当是那白宴初干的。”
孟星遥走上前简单探查了一番,还好,去的及时,只是有些皮外伤和乏力脱水,若是再晚上几天,密林里豺狼环伺,能不能留下条命都不好说。
妖族做事简单粗暴,确实是如他所言让她自生自灭。
公孙小绫正带人守在飞雪剑宗门前,见到他们来了,赶忙飞了过来,将情况都仔细说了一遍。
“太古怪了,我两个时辰前过来,这飞雪剑宗看似安定,孙掌门还正常接待我,可是我巡视几圈后,发现太不对劲了……”
起初给下的命令就是单纯守卫孙家祖庙,不要让人靠近,等孟星遥等人过来,所以孙掌门几乎是立刻同意带人去孙家祖庙结阵守着。
理论上只要守株待兔等林悦君出现就行,孙常德还给她设置了一处席位招待,但公孙小绫不是很放心,根本没理他,反而在飞雪剑宗四处巡查。
起初没什么奇怪的,一直到她在一个犄角旮旯的院子里碰见了一个要去送茶的小厮,回廊路子太窄,她一时没注意,差点撞到了那人身上,结果这小厮居然头也没回地就管自己走了。
她一开始以为只是这人没礼貌,结果过了半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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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后,她又在同样的位置再次碰见了他,依旧是同样的路线,同样的事情,她突然察觉不对劲,上去狠狠拍了那人一掌,结果这人便换作幻影消失了,片刻之后,又在方才同样的地方出现了。
公孙小绫一愣,立刻起身赶往前厅,幻影孙常德还在笑眯眯地问她怎么了,下一刻便挨了她一剑,顿时化作雾气消失了,片刻之后,又重新凝聚成体,对她行礼道:“公孙长老,欢迎欢迎。”
她心中暗叫不好,急忙飞去探查后山的那座孙家祖庙,果不其然,现在被层层守卫的那座高楼,同样也是障眼法。
理论上来说,这也不是什么高明的幻术,否则也不会出现那么大一个漏洞,但公孙小绫想要破解的时候,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这个阵法的阵眼。
更为恐怖的是,他们不仅没法强行破开这个阵法,还被困在这处小小的幻境之中鬼打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仓皇从飞雪剑宗的大门跑了出来。
听到公孙小绫的描述,孟星遥神色一凛,摇头叹道:“还是晚了一步,看来那林汐已经拿到长生锁了。”
当年鸣玉楼本就以阵法出名,开元长生锁又是结阵的核心法宝,后来又被飞雪剑宗用各色法宝灵力喂养多年,应是法力无边。
这飞雪剑宗现在从外面看起来无事发生,但整座宗门已经被法阵覆盖,弟子们也全都失联,情况委实严峻。
若只是这开元长生锁的话,对她和谢云迢而言并不难破解。纵是鸣玉楼和飞雪剑宗如何视作珍宝,这小小法宝,在如今的他们跟前还是不够看的。
但先前那白玹所说的上古邪物不知为何,只怕还得小心行事。
两人对视一眼,已然明白彼此所想,一齐踏入飞雪剑宗的大门。
此时正将近子时,漆黑一片,万里阴云密布,风声呜咽,竟隐隐带有一丝凄厉。
飞雪剑宗那斥了重金建造的巍峨殿宇,连绵壮阔,此时在夜幕之下,却像一头凶猛的恶兽在匍匐紧盯这两个不速之客。
孟星遥闭眼轻念,长命灯自她神识里亮起,片刻之后,有灯影幢幢,指向一个方向。
她沉声道:“阿迢,正东,子叶落,第一个。”
谢云迢翻手一挥,神剑应召而来,通体流淌着如烈日一般的金辉,正是他的本命神武曜灵剑。
至阳至纯的气息自他身上澎湃而出,与他周身汹涌的剑意相结合,形成一道势不可挡的强劲仙威,令人不敢直视。
片刻后,锐利剑锋劈开了东边院子里那棵梧桐树上,夹杂在众多落叶之中,飘落得稍稍慢一些的一片叶子。
与此同时,孟星遥继续念出下一个方位。
如此这般,两人饶是一刻不敢停歇,也寻了半个多时辰,方才将布设在飞雪剑宗各个角落里的阵眼给破了。
居然足足设了十八个阵眼。
布阵者,通常都只敢设一个阵眼,虽阵眼是阵法之核心,提供法力支撑,但若实力不济,阵眼越多,越容易被连环破解。
唯有那法力高超,得道阵法奥妙之人,方才敢设立如此之多的阵眼,并将其彻底隐蔽于法阵之中。
难怪公孙小绫束手无策,这幻境看似普通,可“普通”同样也是一个幌子,若非他俩合力,寻常人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破开。
在最后一个阵眼被破开之时,原本幽静到古怪的飞雪剑宗,忽然开始地动山摇。
巍峨壮美的高楼琼宇,宗门宫阙,一个接一个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纷纷倒塌,激起一片尘土飞扬,弥漫天地。
事发突然,谢云迢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巨大的冲力在他的护体罡气前,都化作了一片虚无。
待尘埃落定之时,公孙小绫等人也急忙冲了进来,但看清眼前场景时,饶是见多识广、门规森严、以优雅有礼著称的仙门弟子,也有人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错愕惊恐的惊呼,甚至开始作呕。
废墟之下的景象,明晃晃地显示,几日之前,这里便发生过一场惨绝人寰的恶斗。
满地惨死,尸骨堆积成山的幽水冥虺不说,失踪不见的飞雪剑宗弟子也皆在此,重伤的重伤,惨死的惨死,伤者皆昏迷不醒,虚弱近死,而死者更是形容可怖。
有的尸首分离,有的缺胳膊少腿,更有甚者,肚烂肠穿,被掏出内脏,垂挂两侧。
地上还有被踩碎的头颅,滚落到一边,流淌了满地的浆液,几近干涸。
“我的天,那是什么!……”
身旁有人惊呼,孟星遥循声望去,只见通往后山祖庙的阶梯之上,还有许多飞雪剑宗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被两条冒着黑雾的血色锁链从两条手臂之中穿过。
他们被串连起来,像一串串檐下风铃一般被悬挂在半空之中,随风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