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子语诡闻录 > 50. 赴考(十二)
    赴考(十二)


    苏却背脊挺得笔直,盘着腿席地而坐。


    就着身后房门透出的微弱烛光,她取出李长宥之前塞来的纸张,凑近细看。


    纸张上,墨线勾勒,将这座客栈二楼的布局清晰呈现。


    楼梯的位置,每一间房的朝向,甚至一些细微之处,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每一间房舍旁,以工整的小字,一一对应着写下了居住者的姓名。


    此番参与者众,彼此接触寥寥,苏却于介绍时亦未十分上心,故虽大多面熟,仍有几人印象模糊,未曾交谈。


    再仔细看去,范月楼、万夜空、华子唐,乃至昨夜刚刚毙命的章世昌,这四名已然身故之人,竟无一例外,全都居住在她所在的这一侧。


    而李长宥、李共川兄弟,以及叶别风、张山起、秦玉奇等人,则大多居于对面那排房间。


    依照一般常理推断,这种情况下,凶犯有极大可能会隐匿在对面那排房间之中。


    而且眼下,依然还有一件尚未确认的事。


    这名凶犯的任务究竟为何?


    是只需成功杀害一人便可?


    还是,必须屠戮足够数量?


    若是前者,或许还可留意细节,事情发展也尚可控制。


    若是后者……


    苏却心底泛起一丝寒意。


    普通人并不会有杀人的经验,但此地不同。


    一旦与自己的性命挂钩,且已经初步试验了将人命捏在手心中,掌握全局的感受……那欲望,便很难控制。


    可无论如何,她既已当众言明守夜,今夜便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要么,凭借自己的警觉与身手,护得一夜安宁,确保再无人殒命。


    要么,便反其道而行之,让自己成为靶子,逼得凶手兵行险着,也好让她验证纸上画着的那块盾牌,到底能发挥怎样的作用。


    夜色如墨,烛火昏黄。


    时间流逝得悄无声息,直至墨色渐褪,天际泛白,段春音所在房门始终紧闭,未启一丝缝隙。


    不仅是她,其余各房亦是毫无动静,非常平静祥和,甚至还听到了不知从哪间房内传来的有人打鼾的声音。


    即便是那间让烛火燃了一整夜的宋停,也没再开门出来。


    第一个起床开门打破宁静的,是住在苏却这一侧,范月楼隔壁房间的楚念来。


    他只将房门拉开一道缝隙,先怯生生地探出半个脑袋,露出一双睁得滚圆的眼睛左右张望着。


    他的目光霎时与盘坐廊中的苏却撞个正着。


    苏却本就坐的笔直,如老僧入定,又纹丝不动,两人四目相对间,空气仿佛凝滞了数息。


    随即,楚念来像是见了鬼一般,爆发了一声响亮的尖叫。


    这叫声凄惨尖锐,听起来颇为耳熟。


    苏却立时想起,昨日清晨最早发现范月楼尸体,疯狂敲门哭喊的那人,应该就是他了。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足够大,瞬间惊醒了众人。


    一扇扇房门被火急火燎地拉开,露出了一张张惊魂未定,茫然又恐惧的脸。


    “怎么了?怎么了?”


    “是不是又……死人了?”


    “这日日提心吊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在一片询问目光中,苏却缓缓起身。


    她神色平静,抬手拂了拂衣袍下摆沾的灰尘:“无事发生。大家都动作快些,早去书院。”


    众人闻言,齐齐松了口气。


    苏却向前走了几步,看到段春音原来房间,本应该倒在床边浑身鲜血的章世昌的尸体,已不翼而飞。


    仅残余血迹,证明这,曾经死了一个人。


    她昨夜未有一分松懈。


    如此看来,便应该是客栈与凶犯的配合了。


    苏却先众人一步,沉默地走下楼梯,心中并无多少意外。


    她早已料到清理这件事,不可能完全交给凶手完成。


    而且她思绪理了一晚上,又有新的推测:


    其一,书院的日程,可能并不需要严格遵守。


    至少,并非所有人都需要按照日程行动。


    范月楼、万夜空死于居栈之时,华子唐死于抄书之际,章世昌亦是在禁行之后被杀。


    这些死亡发生的时辰,皆是参与之人在日程的安排下,正好是应该独处的时间。


    仿佛这既定日程,是专为凶手准备的,便于下手且不易察觉的良机。


    既然凶手可以自由活动,行凶杀人,那么其他人,是否也同样不受此限,日程规定,是否只是释放给众人的迷雾呢?


    其二,便是至关重要的凶器来源。


    按常理,成为新凶手的段春音,理应在身份转换的那一刻,便拥有行凶所必需的工具。


    然而,段春音自述的经过,却是章世昌持刀闯入她的房间意图不轨,她趁其不备,奋力夺刀,方才反杀成功。


    这番说辞,站在她是受害者的角度,确实十分合理。


    倘若段春音早已手握利刃,以她对章世昌积攒的憎恶,完全可以在书院,或在返回客栈的路上,趁其不备悄然结果了他,这样岂不更加干净利落?


    又何须在自己房内闹出如此大的动静,置于众目睽睽之下?


    那么,她为何没有得到凶器?


    是并未提供,需要自行寻找?


    还有章世昌,他在此地理应手无寸铁才对,那手中的刀,又是从何而来?


    思及此,一个念头闪过。


    或许武器,本就存放于此地某处,如同书院桌上的笔墨纸砚。


    只是已有人抢先一步,找到了相关的线索与获取途径。


    普通人寻得,或可用于危急时刻防身自保。


    而凶手得之,用于杀人。


    这或许能解释,为何章世昌昨日那般有恃无恐,色胆包天。


    他也许自以为找到了足以倚仗的底牌,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她一边想着,一边回头瞥了一眼昨晚那扇被自己摔上的门,默然片刻,唇线紧抿,终是转身下楼,草草用了些寡淡的早点。


    离开客栈的时候,宋停也没有下来。


    今天客栈门外已经没了昨天的雾气,天光虽然算不得明媚,却也足够清明,能让人看清周遭的景象。


    可这份清明,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正对着客栈大门,是一大片空泥地。


    泥地上,赫然出现了四个新堆的坟包。


    昨日傍晚归来时,此地还空空如也,不过是一片荒芜。


    一夜之间,四座新坟。


    所有人都在踏出客栈门槛,看见这四座简陋的坟茔后,脸色惨白。


    心志稍弱者,已忍不住开始低声啜泣。


    叶别风自后方快步上前,几步便追上了走在人群稍前位置的苏却。


    他眉头紧锁,眼角那颗殷红的小痣,竟如一滴凝于眼角的血泪


    “苏兄弟,”他声音有些沙哑,“宋停呢?今日……他是要独自留在客栈之中吗?”


    他略微停顿,又压低了声音,“他可知……这间客栈在白日之时,会有诡异幻境,引人入梦,让人心神崩溃?”


    苏却侧头看他,心中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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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别风他,竟是连这件事也知道。


    看来,外界对他的传言非虚。


    但话又说回来,宋停他虽然确实有过白日留在客栈的经历,并且似乎并未受到伤害,但苏却并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抵抗客栈的幻境。


    他的过往……实在算不上什么好的回忆。


    如果这些不堪回首都被放大、扭曲,然后一次又一次地经历那些……


    苏却几乎不敢再想下去。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顿了顿。


    最终道:“他……他应该,会有办法的……”


    晨读依旧在明伦堂中进行,内容无非还是昨天那翻来覆去说的那些,并没有什么新的进展,但每个人又不得不绷紧神经,生怕漏掉任何信息。


    只是于发言间隙,有人提了一句苏却昨夜为众人守夜之事。


    几乎人人都向她或拱手,或躬身,行礼道谢,比之昨日明显热络了许多。


    甚至有人开始认真讨论,是否需要仿效此法,轮值排班,组织起人手,夜间在楼上楼下定时巡逻,以期能防患于未然。


    还开始讨论起来是否需要轮值排岗,楼上楼下夜间巡逻。


    只是,交谈之间,众人的目光总会在不经意瞥向那个独自坐在角落,眼神空洞,一言不发的段春音。


    她似乎失去了所有光彩与生气,唯余绝望。


    于段春音而言,昨夜之事是她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任何关切,任何询问,都无异于揭疤剜肉。


    而一直作为众人主心骨的叶别风,既然从一开始便绝口不提昨夜的细节,就代表他并不打算再深究这件事,默认了此事乃章世昌咎由自取,段春音的行为情有可原,无论其中还发生了什么。


    其他人纵有种种猜测,也不好再突然将话题拐到上面,满肚子问题,也得咽回去。


    之后的抄书,苏却直接选择了放弃。


    她走过一间间或敞开或虚掩的斋舍门前,终于逐渐拼凑出了完整的分布。


    李共川在一层,靠近楼梯,正对上去是李长宥,就在华子唐隔壁。


    这位置,实在不能更合适了。


    苏却心中冷笑,先前关于李氏兄弟合谋的推测,此刻似又添一重印证。


    昨日华子唐几番欲与她争执,动静不小,吸引了众多目光。


    而这兄弟俩,恰好想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争吵这件事上引。


    所以,在互学时,李共川和李长宥皆不见踪影,而李长宥又恰好在那个时间主动前来寻找自己……


    现在想来,他们,就是来动手的。


    怪不得后来李长宥再找来时,是一副坦然自若,颇有深意的模样。


    是因为那时,他们动手的时机已然错过,而李共川的身份已经变化,他不再是必须杀人的那个,自然乐于与她周旋,看看能否获取其他信息,或是将她引向歧途。


    整个上午都在平静中度过,再无人死亡。


    到了下午撰文时分,苏却依旧未曾动笔。


    桌案上摆放的题目字条,只有简短的两个字:论义。


    义。


    这个字本身就重若千钧。


    苏却始终觉得,自己并不真正懂得何为“义”。


    说到底,她早就该和自己的父母一样死去,却借了别人的身份苟活于世,只为报仇。


    他人之事,本就与自己无关,又如何能洋洋洒洒,下笔千言去论这“义”?


    她索性任凭面前一片空白。


    而且她隐隐觉得,这份违背,应该就是得到命筹末位的方法。


    而凶手身份,说不定,正是末位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