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统筹好规划
林建明连连摆手。
还是老婆看得清闺女, 他家的小女儿啊, 只看见贼吃肉, 看不见贼挨打。
办这么个大型活动,要协调的人物力规模惊人。
江州以前根本就没办过大型贸易会,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流程找人家的抄, 广州总该搞过的吧,拿来主义直接借鉴。”林蕊一点儿都不含糊。
场馆是现成的, 七十年代中期建成江州体育馆, 以前是全民健身跟南省办运动会的地方。
今年事出匆忙, 一切从简,不搞花里胡哨的花架子。
将商品按照大致分门别类放好, 所有的商品名称都印在小册子上,再按照拼音首字母顺序排列好,方便大家按图索骥。
“知道政府也等米下锅,这个宣传册子直接拉赞助。”
贸易会一搞起来, 客似云来,所有涌向场馆的人都会人手一份小册子,天然的广告位。
造纸厂跟印刷厂只要不是木头,都要争得头破血流。
那封面跟封底的广告, 价高者得。现在没时间再招商, 直接从相熟的企业下手。
谁反应快,配合度高, 谁就是占便宜的人。
林蕊抬下巴示意苏木:“傻愣着干嘛?快记下啊!”
要不是看在想帮亲爹的份上,她起码要收五万块的点子费。
不行, 这钱必须得从广告费里头捞回头。
“办展览是不是要用到横幅跟桌布?”林蕊微笑,“爸,别说红星厂了,就江州纺织厂的库存你都可以考虑。”
喝水的一次性纸杯,吃饭的一次性纸碗,满□□通需要的电动自行车跟运货需求的电动三轮车,这都是现成的广告啊。
亲爹,您老人家居然还愁没钱买设备?
这就好比一个大明星说自己少家居用品,成千上万个商家都会捧着自己的产品送上门。
傻子才会放弃这样免费宣传的机会呢。
大会专用矿泉水,大会专用音响设备,大会专用电视机,大会专用面纸等等等等,一切能够用到的东西都可以找到赞助。
会场上方飘着的气球都能印广告。
苏木奋笔疾书,一条条的悉数记下。
林建明微微蹙额:“那用餐问题呢?难不成也叫人赞助?”
“交钱,吃饭当然得掏钱。”林蕊眼睛珠子骨碌碌直转,“这个要分成两步骤,一方面大会可以提供方便面,面包之类的果腹食品,就在内部售卖。另一方面立刻推出美食街啊。”
体育馆后面是什么?体育馆后面是条街,连着座不大的公园,接下来就是江州师范大学跟水利学院以及气象学院。
林蕊激动地站起身来,挥舞着自己的双手:“中间那一大块空地,就可以建成美食街啊。谁想改善伙食尝尝鲜,谁就去美食街找吃的。”
江州的美食朋友们举起手来,让人民群众看到你疯狂打call的风采。
借着办贸易会的东风,江州美食节走起来!
什么蒸的煮的煎的炸的烤的卤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就没有不能进嘴巴的。
哪有办一场贸易会,还不促进当地经济发展的。
林建明哑然失笑,摇摇头:“这不成,真正到时候里面的人都忙得热火朝天,根本顾不上到外面买吃的。”
林蕊不假思索:“外卖啊,离得这么近,为什么不让人送外卖?”
交通工具都是现成的,电动自行车。30年后,外卖小哥的标配啊。
在美食节上落户的摊子主动报名,自己提供餐饮的名称跟价钱,也统一任印成小册子发给参加贸易会的客人。
谁想吃什么,直接点餐,由外卖人员统一送进来。
林蕊安慰父亲:“你怕什么吧,就算里头的客人一个都不点餐,光是上贸易会看热闹的本地人,都能吃翻美食街。”
林建明笑了:“这又不是港镇的交流会,老百姓跑过去有什么用?这边货物都是大批量的进出。”
林蕊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们光管批发,不管零售啊?”
王奶奶看她滔滔不绝,眼睛眉毛飞上天的样子,忍不住摇摇头,拎了壶银耳汤过来:“你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林蕊一把拽住王奶奶,双眼发光:“奶奶,要是有一个大交流会,上面各种吃的用的都有,你要不要去逛逛?”
“有卖大铁锅的吗?还有各种碗碟,我正要找时间好好看看呢。”王奶奶寻思着,这店里头的吃食摆什么盘子也该有讲究。
林蕊的眼睛立刻变成激光灯,直直射向父亲:“爸,你听到没有?老百姓很愿意去逛逛买东西的。”
这么好的打广告方式,居然不趁机推销给江州老百姓,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展销会呀,里头是客商们的交易场所,外面就是面对老百姓的展销馆。”林蕊飞快地眨巴眼睛,“厂商们手上没现钱,可老百姓们都有啊。”
只要跟日常生活能碰上关系的,老百姓都有兴趣去看去买。
就好像交流会一样,农村的父老乡亲们愿意上去看热闹买东西,城里的兄弟姐妹就不爱好好逛一逛?
这吃的喝的用的,这穿的戴的拎的,哎哟喂,老百姓想要的多了去。
购物本身就带有冲动性,看的多了就想买。要是周围的人在买,原本不想买的东西也会忍不住掏腰包。
林蕊问她爸:“今年是不是外贸收购压单现象特别严重?出口转内销啊,先赶紧将资金回笼再说。”
数十年后,外贸尾单遍地都是,好多店专门就是卖这些货的。
这片广袤的市场就摆在眼前,不努力发掘,真是对不起广大人民群众。
王奶奶被她慷慨激昂的模样给逗笑了。蕊蕊这个小滑头哦千方百计就是想从大家口袋里掏出钱来。
林蕊振振有词:“所有的商业活动都是为了满足人们的消费需求。只有人们消费了,商业才能发达,经济才能发展。”
王奶奶连连摆手:“我听你一套一套的啊,不过要是有好玩的,你给奶奶留心着,店里头要添的东西还真不少。”
林蕊赶紧应下转过头又回柜台忙碌的老人:“好嘞,奶奶,第一个就给你把瓷器厂给惦记上。”
她折回身子的催促苏木:“听到没有?快记下。”
“记着呢。”苏木翻过一页纸,抓着笔刷刷,继续往下写。
少女走上前瞅了眼,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这个小秘书很合格,记得相当详细。
林建明显然没有预料到女儿竟然会考虑的这么详细,说得头头是道。
她到底是从哪儿知道这些的呢?
林蕊毫不犹豫地将苏木推出去挡锅:“他跟我说的呀,人家香港人就这么办。”
苏木笔尖一顿,差点儿刺破纸张,他只能强撑着低下头,坚决不跟姑爹的视线对上。
这个锅,他必须得牢牢地顶在头上。
好在对于现在绝大部分内地居民而言,香港属于另外一个世界,在那儿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都不足为奇。
林建明常年在外头奔波出差,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很强,他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女儿的说法。
“不过还有个问题,这么大的一场活动,肯定需要大量的工作人员。这些人应当怎么安排?”
政府机关的工作人员人手肯定不够。
而且说实在的,想要劳驾这些成天喝茶看报纸的官老爷,真是一个人干活,恨不得身后一堆人伺候,简直自己给自己添事。
林蕊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如果一个单位里头有一两个懒汉,那应当从懒汉本身找原因。如果一个单位里头全是懒汉,那就应该从制度上找源头。”
人家没痛恨该死的制度荒废了他们的人生,彻底拖垮了他们的奋斗精神就不错了。
不过林蕊现在懒得批判官僚作风,她可是实干派,向来最擅长因地制宜解决问题。
“就我们,动不了他们的,这根本就不是一地政府能够解决的问题,这必须得从中央层面去设计。”
这里头涉及到的问题多了去。精兵简政,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实行的。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
林建明沉吟:“农民工倒是勤奋肯干也能吃苦,但有一个问题,他们的知识文化水平普遍不高,恐怕难以胜任会场工作。”
林蕊摆摆手:“那就让他们做能做的事情,比方说负责送外卖、帮助搬运货物、场馆卫生维护之类的后勤工作。”
至于大会服务方面,真正的大头人马应当是志愿者。
人多怕什么,奥运会的运动员够多了吧,组委会不照样能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
大量的场务工作由志愿者来分担,漳州市政府甚至无需为他们额外提供住宿场所,因为大学本身就有学生宿舍啊。
林建明目瞪口呆:“你是说,让大学生们去场馆里头做服务?”
林蕊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是啊,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人选。”
知识文化水平高,学习能力强,勤奋刻苦,踏实,肯干活,愿意积极学习新知识,除了80年代的大学生,还有哪个人群比他们更加适合?
对了,不能忘记,还有中专生跟技校生,他们也可以积极参与进来。
林建明下意识地想摇头,不行,这成什么样子了。
林蕊奇怪:“他们都开始下乡为农民服务了,我姐他们学院还去给农民做春季体检,农学院的学生下乡去农科站帮忙指点春耕播种的问题。”
这些事情都能做,为大会提供服务,怎么就不能做呢?
“爸,你放心,你去找贾校长,让他帮忙牵头安排这些事情,政府肯定乐意。”
现在政府最害怕的就是学生上街游.行闹事,能有正儿八经的事情将他们安排起来,政府不乐意才怪。
“当志愿者的好处多了去,可以让他们积极走向社会,锻炼自己,同时这也是他们与各大厂商正面接触的好机会呀。”
林蕊积极说服父亲,“现在大学生毕业后的确是包分配工作,可是工作的好与坏,差别可大了。”
好的单位要是去大学直接要人,学校自然肯给,这就是他们积极推销自己的渠道。
安排学生当志愿者,大会组委会方面需要负责的就是提供交通工具,接送好他们,另外还有一日三餐。
组委会甚至连真金白银的报酬都不用拿出来,而是给学生发一定数额的纪念品。
比方说大会专用雨伞,大会专用纪念衫,大会专用毛巾、肥皂、洗发水、沐浴露等等等等。
经济实惠,好用不贵。
苏木抓着笔的手一顿,觉得蕊蕊果然舍得下手,就算同为学生,她也不会多花一分钱。
林蕊不服气:“我是务实派,最重要的是大会发给志愿者的荣誉证书。”
别以为就是一张简单的纸,这对于他们的档案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代表着他们在校期间获得的荣誉。
林蕊大手一挥,信口开河:“赶紧建青年志愿者协会啊。各个大中专院校都建立,以后再有大型活动就能够迅速动起来了。”
高.自.联不是在高校一呼百应,隐隐有小王国的架势么。
与其硬碰硬,不如分散它的影响力。
引进竞争对手是必不可少的,否则只有一家经营者的食堂肯定越做越难吃。
林建明听女儿一开始说得头头是道,这会儿三句话又不离吃的,顿时忍不住笑了。
真是他家的小闺女。
林蕊又强调:“报名参加的志愿者,按照籍贯擅长方言,统一列表规划好,方便为不同的客户服务。”
江南地区方言繁多,同一个省里的人,相邻的城市都能听不懂对方的谈话。
因为国民普遍受教育程度欠缺,现在要求大家统一使用普通话,难度系数颇高。
在这方面就要发挥学生们来自五湖四海的优势了,他们就是天然的翻译。
林建明点头,由衷地赞同:“这个确实要注意。”
他常年在外头出差,太明白方言的巨大差异了。
当爹的人探究地看着女儿:“你想问题也挺细的呀,怎么考试的时候老是读不懂题目呢?”
林蕊立刻抗议:“爸,咱们能不能谈正经事?”
林建明哈哈大笑,揉揉女儿的小脑袋,语气丝毫不掩饰骄傲:“好,咱们就谈正经事。”
这场地、交通、服务人员,还有餐饮问题都解决了,另外一个大头就是住宿。
江州目前的旅馆数量可能会不够用,一下子应对如此大的活动,短期协调好很不容易。
林建明原先没想接这件事,自然也不会往如何执行的角度考虑。
现在他被小女儿撺掇的,心思有些活动了,也许真的可以试一试。
办成这个以物易物的贸易会,对整个南省地区的工业生产跟商业活动都是场及时雨。
旅馆跟招待所不够住的话,是不是考虑发动居委会?倘若居民家中有空房,可以暂时借出来。
林蕊瞪大了眼睛,觉得他爹绝对是个隐形大佬。
看看,这思维现代化的,居然连民宿都能想到。
谁说80年代的人脑子不灵光的,明明他们一个个都聪明的吓死人。
然而林蕊并不看好这个方案,现在城市亮灯率极高,家中有空房子的人并不多。
但这对于她而言,也不算问题。
她有备选方案:“利用集装箱制造活动板房,临时在里头放上行军床,短期租给客商们使用。”
一时半会儿,水电什么都顾不上,也就是给他们提供个遮风挡雨可以睡觉的地方。
等到贸易会结束后,可以对房屋再进行进一步改造,安装水电,由体育馆统一管理,将来可以对外出租。
周边风景如此之好,在外头露个营什么的,与其搭帐篷,不如直接租个集装箱房。
上辈子,她有位高中同学在荷兰留学,大学宿舍就是集装箱改建的房屋,拾掇的相当不错。
比起砖石建筑,利用废弃的集装箱建房子,成本低廉而且速度极快,非常适用于紧急情况。
眼看着林建明的眼睛越瞪越大,林蕊猛然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可能过于激进了。
那个现在有集装箱改建的房屋没?集装箱市面上常见不?
算了,这个问题直接跳过。
少女清清嗓子,若无其事地另起话头:“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他们自己在里头打地铺呀。”
行军床一铺,被褥一盖,就是睡觉的地方。
更简单的方法就是几个纸箱子铺在地上,上面再来草席,接着裹好被褥。
乡下小商贩们在农交会的时候,阳春三月甚至直接在大街上打地铺,天为被,地为褥,连个瓦片遮头都没有。
跟他们比起来,参加商贸会的客商们,待遇已经好很多了。
至于洗漱和生活需要,外头建移动厕所,满足人们三急需求。
体育馆提供热水,刷牙洗脸,凑合着解决。
进一步想要洗澡什么的,体育馆附近就有高校啊。大学澡堂临时对外开放。
再远点儿,还有纱厂。
现在所有能产生蒸汽的厂子,都有职工澡堂,跟钢铁厂一样,面积极大,完全可以容纳大量的澡客。
组委会只能提供最基本的生活需求,他要住的更好,那就只有自己去找旅馆安置下来了。
当然组委会也可以给全市登记在册的旅馆,酒店,招待所发通知,让他们自行协商解决这么多客人的住宿问题。
能不能反应迅速地及时应对,好好地挣上一笔,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林蕊双手一摊,冲父亲笑嘻嘻:“林建明同志,你还有什么理由可以退缩?”
扬帆起航吧,父亲大人。
你闺女以后会不会变成富二代跟官二代,人生少奋斗20年,就全看您老人家能不能把握住机会了。
第202章 动作必须快
林蕊双目灼灼的盯着父亲看了半天, 总算等来了亲爹缓缓地点头:“这事我考虑一下。”
少女要跳脚, 父亲大人您开什么玩笑?要不是张明当成总设计师, 我能够如此全心全意的为您出谋划策吗?
开玩笑,她什么时候如此慷慨大方,会干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事情。
“不行吧, 这事儿你必须得接下来。”小姑娘的心眼小着呢,“要是你不接, 那我刚才说的话统统作废, 你不许便宜别人。”
林建明哑然失笑, 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认真道:“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不管是不是爸爸负责,爸爸都希望它能够顺利的推进下去。”
林蕊抱着父亲的胳膊,开始启动胡搅蛮缠撒娇模式:“爸,不行不行, 你必须得干。”
林建明哭笑不得,轻轻叹了口气:“爸爸也只能试试啊。”
一听话风有松动的意思,林蕊顿时眼睛放光:“那下个礼拜天,美食节就能搞起来了吧。”
林建明像是听天方夜谭, 暗自无奈小女儿的异想天开:“下个礼拜?这么大的活动, 下个月能搞起来都不容易。”
这方方面面能要需要协调的部门实在太多了,敲一个章子恐怕都不止一个月, 何况还有这么多流程需要走呢。
林蕊眼睛珠子骨碌碌直转,神秘地朝父亲眨了眨眼睛:“爸, 我教你一个快速推进工作的办法。”
现在政府部门办事效率低下,备受诟病,然而短期内想要改变却非常艰难。
有的时候,政府职能部门的工作人员自己都对自己经手的业务稀里糊涂。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有句话叫外交无小事,一旦涉及到国际友人,相当注意国家形象的政府部门,效率就会立刻高起来。
“先把贸易会的时间彻底定死了,然后你将请柬全部要印好,拿着请柬去相关部门办事,直接告诉领导,时间已经定下来了,请柬也发出去了。国际友人跟港澳台地区的朋友们到时候都会来。”
看他们动不动。
不动的话,到时候出了纰漏,板子打下来,可没有人替他们担着。
林建明看女儿眉飞色舞的模样,一时间心中百味陈杂。
他清楚女儿说的没错,这一旦涉及到外国人,所有的事情待遇都不一样。
这种感觉让他既难堪又无奈,可笑的是,他还要利用这个潜规则来办事。
因为这么做成本最低效果最好。
林建明接过苏木手中的本子,一条条的仔细翻看。
现在首先要做的事情,是让更多的企业参与进来,第一步,得想办法再催催各个地方政府。
林蕊惊讶得简直要从凳子上跳起来:“爸,你怎么能这样浪费时间?”
还敢指望地方政府去联系辖区内的企业?说句不好听的话,没半年的时间都动不起来。
别看表面上大家都对三角债问题焦灼不安,但政府部门里头摸鱼的人多了去。
干好干坏,都不能少他们一分钱的工资,凭什么指望人家劳心劳力地积极干活?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国企还有奖金呢,照样一堆人磨洋工。
眼下的政府机关里头的工作人员,每个月到手的可就只有那点死工资。
高薪未必养廉。
可要是低收入,你还指望人家跟打了鸡血似的干活,做梦!
林建明微微皱眉:“可一个个打电话通知企业的话,工作量太大,人手不够啊。”
林蕊像是听笑话:“打什么电话呀?直接上新闻。”
又不是上门推销保险,还要一个个拜访客户。
这么大的事情,国家级别的新闻估计想不了,但起码南省新闻该走一个吧,还有其他两个参与的省份,都在新闻里头播一下啊。
领导说重视清理三角债工作,那就拿出重视的态度来。
这国情特色,领导发话可比什么法规都来的迅速有效。
特事特办,是效率最高的方法。
就算有的厂子条件有限,没电视可看,那起码有报纸能订吧。
领导再安排报纸采访报道一下,效果可比一个个打电话强多了。
起码得让人民群众知道,政府正在积极的想办法解决三角债问题,为重新恢复生产,促进经济发展,进行不懈余力的奋斗。
林蕊危机意识相当重:“把新闻内容录下来,还有报纸也要留着。”
将来万一有部门上门找麻烦,直接拿领导发话给他们看。
自己是按照领导的指示干活,有什么问题你们找领导去。
苏木想的比较远:“要是他们不看电视新闻,不看报纸呢?那不就错过了吗?”
林蕊拥有一颗资本家式的冷酷的心:“错过就错过呗。”
一家企业的管理层居然连新闻都不看,国家政策都不了解,神仙也救不活他们。
大浪淘沙,商场如战场,谁都不可能被一路保送。
这本就是个优胜劣汰的过程,真正对人民群众负责,就是要让企业公平地参与竞争。
饭都做好了,摆在桌上,自己不吃,还指望谁来喂不成?
没理由指望拖拉机拉动坦克吧。
动不了的坦克就是废铁,赶紧砸吧砸吧卖了,还能快点儿让生产资料重新流通起来。
林蕊再度跟父亲强调:“谁都不等,到时间了咱们就办起来,错过的人自己负责。”
等他们磨磨蹭蹭地开完会,做完决定,再一层层审批,几场贸易会都办完了。
反应这么慢,只能说明他们并不真着急呀。
要是火烧眉毛了,看他们动不动。
林建明无奈地摸摸女儿的脑袋。
反应慢的企业并非不着急,只是他们长期僵化了,火烧到屁.股上面,脑袋都不知道该如何作出反应。
况且国企跟民企不一样,国企得看婆婆的脸色干活。
林蕊双手一摊,学着电影上外国人的样子耸耸肩膀:“这可跟我们没关系。”
体谅所有人的难处就意味着什么事都干不好。
她缠着父亲,拼命地想要将时间进度条压缩下去:“安排妥当里头的大客商需要时间规划,那就先将外面动起来。”
今天恐怕来不及了,明天的早间新闻,必须要将消息放出去。
主持人的广播稿来不及插入,就放下面的滚动新闻,多滚几遍,必须要做到最大限度的覆盖。
外围地带的展销区,给人家划好摊子范围,肯定就有反应灵活的厂子过去先将位置占好。
大客商之间的以物易物一时半会儿搞不赢,外面的展销区可以先将生意做起来呀。
江州城这么多老百姓,即使看到新闻的人只有1/10起了兴趣过去逛逛,也是惊人的顾客群。
眼下这烟花三月,杂花生树,群莺乱飞。江州也算是历史名城,旅游景点不少。
周边地区利用节假日过来做短途旅行的人,同样是客源啊。
厂子规模小一点,积压库存少些的,很可能根本不用等以物易物,就能直接卖掉东西,回笼货款。
美食街更不用说,小商贩其实是反应最敏锐的,动作最快。
只要政府划归好了地方,他们肯定会闻风而动,先将招牌打出来。
蚊子再小也是肉,能提前多做几天生意都是好的。
林蕊伸手推苏木:“快快,联系好我姐夫他们,准备好小吃车。”
眼下一辆多功能小吃车得上千块。
刚开始做生意的人承担不起,没关系呀,可以租。
一个月租金100块,租满一年之后,小车就归租赁者所有。
物美价廉,功能齐全。老板,不考虑来一辆吗?
林建明原本还在沉吟,如何办好这贸易会的事。
一听到“姐夫”两个字,当爹的人眼皮子直跳。
哪个姐夫?他家两位千金可都待字闺中呢。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都有女婿了?
林蕊笑嘻嘻地冲吹胡子瞪眼的老父亲做了个鬼脸,拖着苏木就往楼上跑。
少女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一个劲儿抓着苏木的胳膊摇来晃去:“有钱啦,姐姐很快就有钱盖楼给你住了。咱们苏木住新楼房,高兴不?”
她伸手摸摸少年的脸,两只眼睛笑成了月牙儿,“乖乖听姐姐的话,跟着姐姐干,绝对有肉吃。”
她上来前在楼下喝了瓶汽水,指尖带着微微的凉意。
然而当她的手碰到苏木的脸时,少年却觉得整个人都被点燃了引线,马上就要爆.炸了。
男孩子慌慌张张,嘴里头支吾着还有作业没写,跟被狗撵了似的冲回房间。
少女目送他惊慌失措的背影,伸手捧住自己的脸,嘿嘿直笑。
啊啊,脸红了,真的脸红了,好可爱。
无苦正在一边吃零食,一边翻连环画。
左手边的骨头渣堆成了小山,右手边床上的小元元媛跟小宝生睡得昏天暗地,俩人比赛似的欢快地打着小呼噜。
看到自己的小师兄背着书包进来,小和尚十分心虚,赶紧拿语文书盖住了连环画,企图装无辜:“师兄,你回来啦?”
然而此刻少年哪有心思注意师弟的小动作,他躺在自己床上抱着枕头,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小和尚吓了一跳,起身要去摸师兄的脑袋:“你咋啦,我小师嫂又打你了?还是生病了?”
苏木的脑袋埋进被子中,嘿嘿直笑,终于憋不住探出眼睛:“你师嫂说盖房子给我住。”
三层小楼,墙上种蔬菜,开发雨水循环利用系统,屋顶上有花园,还有游泳池,利用太阳能发电,院子里头栽了葡萄跟石榴。
他说要养只狗,蕊蕊说没必要养兔子就行,还能剪兔毛卖钱。
虽然少年并不理解什么叫做雨水循环利用系统,也不明白墙上如何种蔬菜,但这并不妨碍他整个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当中。
他所能想象的最美好的生活,也不过是这样吧。
小和尚听得双眼放光,激动地抓住他师兄的胳膊:“我要住,墙上种果子,小金桔,随手就能摘到那种。”
那他每天一睁开眼,就能从窗户外头摘吃的。
苏木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行,你不能住。”
小和尚疑惑:“不是有三层楼吗?我为什么不能住?”
少年哑口无言,扭过脑袋,只拿后脑勺对着师弟:“反正你不能住。”
那是蕊蕊给他盖的房子。谁都不许住。
这下子小和尚真生气了,他的腮帮子鼓成了青蛙,气哼哼地也扭过头:“不稀罕,我也盖房子,也不给你住,就给小元元住。”
小和尚凄凉地看着床上伸胳膊伸腿的小元元,总算有了点安慰。
还是他家小元元最好。
师兄坏死了,完全被小师嫂给带坏了。
第二天早上,大家一起围桌吃饭的时候,无苦还没有原谅自己小气的师兄。
王奶奶奇怪:“怎么了这是?你俩闹腾什么啊?”
不都是蕊跟无苦干架吗?
林蕊好生冤枉,有她什么事儿啊,她可啥都没干。
王大军也稀奇,哎哟,这好的穿一条裤子的俩臭小子终于有看对方不顺眼的一天啦。
老天爷开眼,可算是叫他等着了,天天就见这俩臭小子挤兑自己。
他笑嘻嘻地幸灾乐祸:“怎么啦?无苦,你师兄欺负你啦?”
尽管青年同志认为正常情况应当反过来。
这小和尚就是个蔫儿坏,专门会在长辈们面前讨好卖乖,实在无耻至极。
无苦委屈极了,立刻跟奶奶告状:“我师兄不给我住房子。”
说话的时候,他眼睛都红了,泪水仿佛时刻都会夺眶而出。
王奶奶心疼的不行,立刻挂下脸说苏木:“当师兄的人怎么能这样小气,这么大的屋子怎么就不能给你弟弟住?他一张床能占多少地方?”
小和尚找到了靠山,立刻眉飞色舞:“就是,明明说我小师嫂会盖三层楼的,我为什么不能住?哼,我就不信你俩能霸占三层楼。”
难不成睡觉的时候从楼上滚到楼下?哎呦,那是睡觉还是干嘛呀?
林建明今天难得没有一大清早就出门奔波,此刻听着无苦的童言无忌,顿时嘴里头的粥都咽不下去了。
这臭小子,他就知道,臭小子没打好主意。
苏木一把捂住师弟的嘴巴,试图让众人相信,刚才他们听到的一切都是无苦在胡说八道。
当爹的人面上淡淡的:“家里头这么大了,还盖什么房子?”
林蕊哪里肯依,立刻朝父亲撅嘴:“不够住嘛。”
她满脸堆笑地看着无苦,“你师兄逗你玩呢,当然有你的房间,你的房间都设计好了,就在一楼。窗户外面就是葡萄架。”
小和尚顿时两眼放光:“真的?师兄说不给我住的。”
“当然是真的。”林蕊完全无视苏木复杂的目光,“你师兄都听我的。”
小和尚总算欢喜起来,得意洋洋的冲师兄做鬼脸。
哼,都是师嫂做师兄的主。
林建明鼻孔里重重地喷出一口气,听到腰间的寻呼机响之后,他才放下筷子去柜台打电话。
林蕊拍拍胸口,好险,差点儿她当包租婆的理想就灰飞烟灭。
少女不满地瞪了眼苏木,没事招惹无苦做什么?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嘴上不把门。
苏木骑着自行车往外头走的时候,兀自闷闷的:“真的要无苦也搬进去吗?”
明明说好的,是她盖给自己的房子。
林蕊点了下苏木的后脑勺,嗔道:“你傻啊,有他在,咱家连防盗门都不用装。”
哎哟,那就是个天然雷达防御系统,不用白不用。
苏木委屈的很,等他学会武功了,他也可以防贼,根本就不需要无苦。
那小子成天在蕊蕊面前上蹦下跳的。
少年吭哧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借口:“他那么能吃,咱家肯定被他吃空了。”
蕊蕊大喇喇地一挥手:“怕什么呀?让他在外头吃饱了再回家睡觉。”
她可不做赔本的买卖。
话音刚落,车子穿过公交车站,林蕊看见了小和尚苦大仇深的脸。
咳咳,这就尴尬了,大家能否假装互相不认识?
无苦悲愤地瞪着自行车上的两个人:“不就是盖房子吗?我不稀罕,我也要盖房子,盖很多房子,就给元元住!”
林蕊惊得差点从自行车上跌下来。
丧心病狂的小和尚啊,出家人不守清规戒律也就算了,竟然将罪恶的黑手伸向了天真无辜的幼女。
小元元才多大?
少女勃然大怒:“你敢打元元的主意试试看,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无苦才不怕她呢,直接示威性的抱起小元元颠了一下:“元元最喜欢谁呀?”
小宝生8个月了,今天桂芬婶婶带他去打麻疹疫苗。
所以少了一个小跟班的无苦连推车都没用,直接抱着小元元。
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哪里知道眼前这人狼子野心,响亮地回答:“哥哥。”
小和尚立刻得意地笑。
林蕊心痛得无法呼吸,她的宝贝小侄女儿哎,这是舅舅!乱了辈分了。
她恶狠狠的瞪着小和尚,威胁道:“你给我等着。”
看她不揍服了他。
少女跳下自行车,就绕过去殴打无耻的小和尚。
结果公交车到站,无苦灵活地抱着小元元元,直接飞身上车。
车门合上,这毫无清规戒律可言的野和尚竟然还好意思冲着林蕊做鬼脸。
少女吃了一嘴巴公交车尾气,气得七窍生烟,伸手就揪追上来的苏木:“你看看他,你怎么当师兄的,都不知道管管他。”
苏木好脾气地劝她:“好好好,管管管,等放学回来我就好好管他。”
他拽着少女回自行车旁,“好了,咱们赶紧上学去吧,要迟到了。”
林蕊这才老大不情愿地重新坐回自行车后座。
哼,小元元是她的心肝大宝贝。
敢跟她抢小元元,她不揍的无苦满地找牙,小和尚还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第203章 经济搞上来
按照林蕊争强好胜的个性, 她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输给无苦。
所以尽管准中考生学业繁重, 周末也必须得补课, 她愣是见缝插针地利用礼拜天晚上这难得的休息时间,敲定了两间平房的购买合同。
平房坐落于距离饭店大约六里地的位置。
房子面积不大,两间加在一起才50多个平方。
地理位置欠佳, 距离最近的公交车也在饭店前头,单靠两条腿走过去, 起码要半个小时。
然而苏木一眼相中了屋前的一口井, 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林蕊。
看得少女于心不忍, 心中暗叹美色误国蓝颜祸水,最终点头买下了这两间平房。
当然, 姑娘她最擅长的就是砍价。
看看这房子破的嘞,后面距离不到两百米就是两条臭水沟。
别以为她不知道,等到天一热,那风一吹, 呵呵,臭闻十里。
房主脸涨得通红,兀自愤愤不平:“要不是你们这些小商贩在那边卖菜,乱扔垃圾, 乱倒污水, 那沟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十几年前,那沟里头的水可以直接打了吃的。”
臭水沟旁边是一处自发组织的菜市场, 附近农民挑了菜就在空地上摆卖。
因为缺乏统一的规划管理,产生的垃圾一律直接扔进河里头, 所以环境污染相当严重。
林蕊眼睛瞪得老大:“可跟我没关系,垃圾又不是我扔的。房子现在是你的,你说什么价吧。”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在房子的地理位置,周边环境,以及房型都被嫌弃了一通之后,房主只能含恨清仓大甩卖。
两间平房沿着目前的小院子,总共只卖出了四千块。
王奶奶作为家中做主的大人,签合同的时候,房主还心有不甘:“你们可真是占大便宜了。”
林蕊作势要拽着奶奶走:“那你找不占便宜的人买吧。”
她还看不上这两间房呢。
都到了这份上,还谈什么?房主赶紧签字画押。
回去的时候,苏木倒是开始患得患失了。
这房子是不是买亏了?后面环境又不好,等到天热了,连窗户都不能开。
林蕊指着远处的一排平房,叽叽喳喳地跟王奶奶推荐:“那个好,奶奶,你把那个拿下来。他们老板想去海南碰碰运气。”
那排平房原先是小五金厂的职工宿舍,从去年年底起,五金厂就停产了,工人也被打发回家。
老板坚持了近小半年的时间,实在撑不住,决定将家底子卖光了,赶紧拿了钱去海南淘金。
王奶奶有点儿犹豫:“这是不是距离咱们店里头有点远?”
她想在饭店附近看看,有没有好点的地段。
况且,她还真有点嫌弃那两条臭水沟。这居住环境最重要的就是住的舒心。
林蕊立刻眉飞色舞起来:“奶奶,你可别小看那两条水沟。”
其实这房子最值钱的地方,就在那两条水沟。
臭水沟旁为什么会集聚了那么多人自发卖菜?
因为有市场需求啊。
前面不到十里地,就集聚了饭店跟小吃摊子,这么多店,每天拿货量相当惊人。
现在蔬菜公司卖的菜的确价钱公道,四月份刚上市的空心菜那么一捆才一毛钱。
可是你要从里头摘出新鲜好用的空心菜,花费的人工起码能够再去买五大捆。
挑着担子过来卖菜的农民就不一样了。
人家将菜摘得干干净净,收拾得齐齐整整。饭店买回家就能够直接清洗下锅用,人家宁可花高价钱买省心菜。
“有市场需求就必须得有市场供应。”林蕊煞有介事地强调,“咱们城南这一块都缺乏一个大型的物流市场,必须得赶紧建起来了。”
王奶奶茫然地睁大眼睛:“啥物流?”
林蕊尴尬地清清嗓子:“就是大菜场,可以搞批发的那种。”
哎哟,平房后头连着的那一大片空地,早就该用起来了。
去年国家不是提出要建设菜篮子工程吗?
江州市政府也得动起来呀,这么多人的吃喝问题总要想办法解决。
光让农民种菜种瓜果,养鸡养鸭是不行的,你得有地方给人家集中贩卖。
说到这儿林蕊又开始心口痛,但凡蔬菜公司跟自己的上级主管部门有那么一丁点儿的生意头脑也不至于捧着金饭碗讨饭吃。
那么广袤的销售渠道,就被他们这样白白浪费了,每一分浪费的都是国家资源啊。
林蕊兴奋的遥遥指着臭水沟的方向:“那是河,是江的支流,你们看看,这儿距离大江才多远。”
这附近又没有大型化工厂跟其他生产不污染型企业,主要产生的是生活垃圾。
只要进行规范化治理,疏通河道,引进江水冲刷,解决这两条臭水沟根本不是问题。
况且水沟是什么?水沟就是天然的航道啊。
货物进出怎么来?靠船运啊。
一旦这儿建好了,公交车路线如何走,还不是政府规划的事情吗?
私人购买自家吃的可以依赖公交车跟自行车,像饭店这种小型批发性质,电动三轮车完全可以派上用场。
规模更大的运输,船啊,靠船。
哎呀呀,集装箱业务必须得好好发展,这对于大规模运输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小五金厂是生产什么的?要不要考虑往集装箱方向发展?
苏木看她眼睛珠子又开始转来转去,直觉不妙:“蕊蕊,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家吧。”
林蕊遗憾地看着黑黢黢的路面,摆摆手,痛心疾首地强调:“规划建设要搞好,起码路灯得跟上。”
少女被迫放弃了参观工厂的打算,她完全忽略了她就是想参观,人家未必会搭理她的事实。
她一手环在王奶奶的胳膊上,一手拽着苏木溜溜哒哒往前走。
快到饭店门口时,三人迎头撞上抱着小元元出门遛弯儿的无苦。
林蕊这个肚子里藏不住二两油的家伙,立刻得意洋洋地跟小和尚炫耀:“哟,房子都盖起来了?这都盖哪儿啦?”
小和尚不屑一顾,他当然要盖房子,而且盖大房子,特别特别大的房子。
林蕊稀奇:“你这打算是将房子盖到天上去?这主意不错,空中楼阁哦。”
小和尚傲娇地扭过脑袋,只留给师兄师嫂后脑勺,他才不要搭理他们呢,他要盖地下宫殿。
就跟电视上放的那样。
林蕊冲着小和尚的后脑勺做鬼脸,笑嘻嘻地埋汰人家:“我等着看你平地高楼起盖大厦啊。”
王奶奶拍了一下她,嗔道:“行了啊,你俩这么欺负弟弟,也好意思。”
林蕊立刻抱着王奶奶的胳膊,开始又摇又晃。
谁欺负小和尚啦,分明是小和尚自己来着。
王奶奶对这丫头睁眼说瞎话,无奈地摇摇头。
行了,她不管。
小猫小狗打架,让他们自己打去。
自从想要改建臭水沟的念头在林蕊心中生了根,那就瞬间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她一门心思的想着要怎么规划,居然积极主动地跑去问物理老师,关于水的浮力跟河道问题。
搞得物理老师都受宠若惊,奇异于这孩子终于脑袋瓜子开窍,知道好好学习了。
少年苏木杵在旁边,只能微笑再微笑。
因为蕊蕊回教室的路上,嘀嘀咕咕地都在反复念叨:“金水呀,流淌着的水都是金子。”
不行这个河道规划是什么专业来着?水利文?好像他们是管江河湖海的。
还得找专家帮忙,让他们好好规划。
这个大江大河大湖,艾玛,天赐的饭碗,怎么着也得在里头扒饭吃。
“记下来,赶紧给我记下来。”林蕊拍着苏木的胳膊,连声催促道。
小秘书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有眼力劲,时刻重视并满足领导的需求。
苏木认命地掏出纸笔,又在本子上记下。
少年不得不想办法转移林蕊的注意力:“那个美食街跟贸易会的事情刚起步呢。”
精力有限啊,姑娘,你总不能把自己劈成几瓣用。
林蕊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是已经完了吗?”
她是设计师,负责规划蓝图的呀。
这就好比交通设计院给一家单位设计好绿化园林规划,大家钱货两清就完了。
至于后面那单位用不用这个规划,用成什么样子,跟她有什么关系?
苏木不得不提醒她:“姑爹,现在实行这件事情的人是姑爹。”
林蕊捂住嘴巴,眨巴两下眼睛。
哎呀呀,她怎么能够将最重要的事情给忘记呢。
能不能当富二代,做不做得成富二代,就看她亲爹在此一举了。
“走走走,咱们去美食街看看。”少女二话不说,双眼亮晶晶,“我姐夫有没有将小吃车租出去啊?租了多少?你可别忘了拿提成。”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
苏木大惊失色,拼命拽住林蕊:“晚自习,咱们还有晚自习要上。”
少女不耐烦地摆摆手:“那叫补课,有什么好补的呀?”
今晚她要是不能去美食街好好走一趟,她接下来起码一个月都不得安生。
碰到上学的事情,苏木极有原则。
少年板着脸,坚持不让林蕊走。
这种事不能再开口子,否则有一就有二。
林蕊抱着苏木的胳膊又摇又晃,身体扭成了麻花,上面还裹了一层糖的那种,黏掉人的牙。
“好,那你就答应我一回嘛,就一次。”少女竖起一根手指头,眨巴着眼睛,企图卖萌。
苏木抓着她的手放下来,摇摇头,不为所动:“不行,晚上得上课。”
软的不行,少女撸起袖子就要来硬的。
反了天了哈,说好的什么都听自己的呢。
苏木最近胆儿相当肥,丝毫不畏惧林蕊的威胁,还抓着她的手腕,将人往教室里拖。
少女大惊失色,干嘛啊,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耍流氓。
小姑娘的手,是你随便能摸的吗?看姐姐不揍死你。
她巴掌抬到半空中,迎头撞见老李探究的目光,少女识相地放下手,轻轻摸了摸苏木的脑袋,虚情假意道:“哎呦,你头上沾了树叶。”
天知道,四月中旬到底什么树木会往地下掉落叶?
李老师默默地看着她那副狂摇小尾巴的哈巴狗模样,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去吧,把陈乐叫过来,组织一下。”
林蕊傻眼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老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去哪儿啊,这是?
李老师好笑地看着傻啦吧唧的学生:“去美食街啊,不是你说要去的吗?”
少女激动地捂住嘴巴,两只眼睛飞快地眨巴着。
老李,我看好你呦,将来你就是当不成教育局领导,起码也能混个校长干干。
劳逸结合是多么的重要,广大学生在疲乏中学习效率肯定低得吓人,所以大家要积极的释放自己,时刻感受生活的美好。
何为生活的美好?自然是美人相伴,品尝美食啊。
林蕊伸出手,摸了摸苏木的脑袋,嘴里叼着烤肉串,勉为其难地在心中点点头。
嗯,灯下看佳人,犹胜三分色。这勉强也算是达标了。
礼拜六晚上的语文跟数学两门补课,暂时取消。
语文老师对大家的要求是,逛完夜市以后,每人交一篇作文,重点主题是歌颂生活的美好。
老李对大家的期许是逛完夜市以后,搞清楚哪个摊子生意最好,为什么好?哪个摊子挣钱最多,为什么多?
一群初中生下了公交车后,就排着队往夜市走。
老李要求四人为一小组,每组都要由组长负责,确保组员不能走失。
林蕊硬是将苏木拽了过来,强迫少年抛弃小班长跟英语课代表,跟他和珍妮以及于兰组成四人组。
于兰啧啧叹气:“瞧瞧老李,这政治意识多淡薄啊。四.人.帮听上去多不好。”
苏木不服气:“那还有四大金刚呢。”
于兰刚想怼回头,眼睛看到前面的小吃摊,立刻亮成了电灯泡:“哎呀,炸麻雀!”
这可是要跑去隔壁市才能吃到的。
于兰毫不犹豫地掏光了自己的零花钱,买了四只炸麻雀,自己跟小伙伴一人一只。
少女口齿不清:“搞这个好。”
别看横幅上印着的是江州美食节,附近地区的商贩们全都闻风而动,坐着船,带来了自己的家伙什,趁机将名气打出去。
平常江州城老百姓在本地难以尝到的小吃,这回也来了不少。
长长的一条街,周边挨挨挤挤的,全是小吃摊子。
不少市民趁着周末休息,过来尝新鲜凑热闹。
于兰好奇地伸头探望各家摊子,在看到前面的大铁桶时,她惊喜地挥手招呼:“叔叔,你也来啦?”
根生叔叔看到女儿跟她的同学们,笑着抬起眼:“你们今晚没课?”
见着苏木冲他点头,当爹的人放下心来,热情地发出邀请:“想吃啥,自己拿。”
现在吊炉烧烤店的生意也上了正轨,家里头有桂芬婶婶坐镇,还招了两个请来的工人,能够忙得赢。
根生叔叔琢磨了一下,觉得可以到外头的市场上看一看,将来看是不是能够开分店。
家里头三个孩子呢,最好能开四家店,东南西北都有。
孩子们一人一间,看他们自己发展,自己跟老婆留一间,将来养老。
存了这样的心思,他就趁着美食节有搞起来的意思,赶紧推着自制的吊炉车往体育馆方向来了。
于兰老实不客气,直接要了只吊炉烤猪蹄,吃得满嘴流油,大声称赞:“好吃,这味儿绝了!”
旁边的同学逛过来,见状纷纷打招呼套磁。
根生叔叔大方的很,每个学生都送了吃的。
五十三个孩子,一锅送不赢,他也笑眯眯地招呼:“先逛着,一会儿再过来拿。”
文艺委员斯文地吃着烤鸡翅,悄悄跟芬妮夸赞:“你爸手艺真好。”
原本还担心家人做小生意会被同学耻笑的芬妮,心中压着的石头,立刻落了下来。
她骄傲地向同学强调:“我们家所有的材料都是我爸仔细挑选过的,卤料也是特配的,里头还加了中药材呢。”
一直在边上负责收钱,帮忙打包的春妮抬起头,冲妹妹微微一笑。
林蕊一边啃着烤面筋,一边招呼同学:“哎哎哎,不能白吃啊,广告全都打起来。”
吃的时候一定要大声夸奖食物美味,争取让赞美的话辐射整条美食街,让所有来逛美食街的人都不要忽视了吊炉烧烤。
众人哄笑着,立刻应声答应,推推攘攘地往其他摊位走。
林蕊又抓起一串烤牛肚,笑嘻嘻地要离开时,附近电线杆上挂着的大喇叭里头,突然间传出一阵哀乐。
旁边的摊主咒骂了一句:“妈的晦气,大晚上的嚎什么丧?”
他话音刚落,里面就传出播音员字正腔圆的悲怆语调:“久经考验的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我军杰出的政治工作者,长期担任党的重要领导职务的卓越领导人XXX同志在京逝世,享年73岁。”
林蕊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旁边先前咒骂哀乐的商贩,手上抓着的茶叶蛋掉在了地上。
几乎是同时,他就嚎啕出声:“XX同志走了啊,他怎么走了啊?”
从他的哭诉声中,林蕊才知道,他家老爷子的平反工作就是这位逝去的领导人主持的。
林蕊脑子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抓住苏木的胳膊:“天.安.门事件是怎么回事?”
少年本能地作答:“周.总理逝世,四.人.帮不许悼念,后来引发的冲突。”
林蕊的手指头收紧了,她终于反应过来,即将有可能到来的动.乱契机究竟是什么了。
“干爷爷,咱们得必须得马上联系到干爷爷。”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204章 应对好危机(捉虫)
整条美食街都变成了悲伤的海洋。
过来用餐的大部分食客都是附近院校的学生。
他们听到噩耗后, 不少人当场就哭了起来。还有人张罗着要找白花挂在胸前纪念逝去的老人。
林蕊叮嘱了于兰一声, 拖着苏木就往公交车站赶。
一边跑, 她一边飞快地在脑海中罗列出要做的事。
哀悼需要用的东西,最基本的小白花必须得马上备齐。
这个纸扎或者是用零头布料做都可以,立刻通知服装厂赶工。
如果港镇服装厂白布不够的话, 必须得从红星厂仓库连夜调布料过去。
现在厂里头自行销售布料也有一个礼拜了。
哪些人适合跑销售,哪些人只适合当工人, 大家心里头应当也有点儿数。
马上开工, 纺织女工都心灵手巧, 大家也动起来,立刻开始做小白花。
苏木听她一条条地吩咐, 等上了公交车,他赶紧抓着笔全都记下来。
突闻噩耗谁都会悲伤,可是眼下他们要做的事情远远不止是悲伤。
车子到站停下,林蕊拖着苏木就往饭店跑。
店堂的角落里, 林建明跟贾校长正面对面坐着,正在商谈什么事。
他看见跑得满头大汗的小女儿,不由得皱起眉头:“怎么了?”
“XX同志去世了。”
这下子,整个店堂里头的人都惊住了。
王奶奶赶紧打开收音机, 里头果然在播报讣告。
众人慌乱着, 有人抹眼泪,有人在低声咒骂什么, 原本欢声笑语热热闹闹的气氛,一下子就消失了。
老人是今天早上走的, 贾校长知道消息要比统一听广播发出来的新闻要早得多。
这是他眼下最担忧的事情,中央打算如何处置老人的丧事?会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贸易会?
老人对于改革,对于国家作出的贡献,国家是肯定的。
贾校长今天就叮嘱妻子去买了白布。
只是,经济的恶化情况等不及人们消化掉悲伤,必须得马上行动起来。
林建明倒是沉稳:“不慌,广交会在搞,我们就能搞。”
一年两次的广交会,对于国家经济的发展意义不言而喻。
眼下四月份,正是春季广交会召开得如火如荼的时候。
今年的春交会,恰好就是今天正式开始。
这时候就是死了天王老子,也不可能停下来。
“动作要加快。”林建明沉吟着,“不能再往下面拖,越拖事情的变故就越大。”
等到贸易会搞起来,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生产上去,反而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关注其他问题。
林蕊挂了电话,折过头来找父亲。
干爷爷消息灵通,今天早上就得到了讯息。
其实数日之前,何半仙得到他心脏病发的消息时,已经隐约猜测到事情的后续。
林蕊能够想到的事情,常年跟官员打交道的何半仙,哪有不清楚的道理。
他安慰了几句小姑娘,让她暂且放宽心。
然而林蕊怀里头揣了只兔子,怎么都安定不下来。
她风风火火地跑过来,直接拽父亲的袖子:“爸,赶紧的,小白花要扎起来。”
扎好的小白花统一放在贸易会场馆外头,上面别好了别针。
需要取用的客人自己动起来。
还有黑袖章,赶紧也要裁布做起来,放在箱子里头,大家自行取用。
林建明没有敷衍女儿,安慰她道:“别慌,已经开始做了。”
今天下午他听到消息后,立刻就通知厂里头赶紧动起来。
在商言商,虽然他才刚刚开始走马上任,林工就有了经济意识。
仓库里头有批白棉布,原本是用来做内衣的,但是因为保管失当,好几匹布料开始泛黄。
用来做大衣服是不容易了,但是裁剪了做小白花倒是合适。
还有黑布料,眼下天热了,又是不透气的材料,今夏想要销售出去不容易,不如现在改做黑袖章。
他安排妥当了这些,又允诺给加班工资,这才离开厂里回家来。
结果刚进店门就碰到贾校长满脸焦灼地等着自己。
做教育工作的人林建明更加关注学生动态。
逝去的同志,既往长期主持青年同志工作。
当初关于真理问题的大讨论,就是由他具体操作的。
后来的改革工作,他也具体负责了不少事情。
他在学生群体中威望非常高。
前年他又是因为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不力而辞的职。
眼下的局势一触即发,贾校长很担心这件事情会成为导火索。
“学生志愿者招募的怎么样了?”林蕊双目灼灼,“他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主持引导好校内的悼念活动。”
上辈子,她在林主席的案头看过关于这位老人的著作。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基调是肯定的。
既然如此,那就代表悼念活动是没问题的。
只要控制好导向,防止有人借题发挥,时刻关注学生思想状态变化,积极予以正面领导遍可。
贾校长知道林蕊打电话是给他那位神通广大的干爹,那这些话自然也是和半仙就由传声筒说到自己耳朵里头的。
他心头免不了唏嘘。
深化改革必不可少,现在该动却不动的人实在太多了。
事急从权,贾校长也不再跟林建明客气,匆忙说完事情,赶紧离开了饭店。
他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去忙。
店堂里头也冷清下来。
原本热热闹闹吃东西的人,此刻也察觉到欢声笑语的不和谐,俱都噤了声。
然而谁都没有因此直接撂下筷子,不吃走人。
林蕊蓦地想到了鲁迅先生的那句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人们真正关心的还是自己的生活。
也许,这是件好事。
礼拜天晚上,林蕊再去美食街的时候,发现生意并没有萧条的迹象。
体育馆外围的展销区,已经有动作迅速的厂商将货物摆放出来供人们选购。
因为是周末,客流量尤其多。
傍晚时分简直人头攒动,即使是胳膊上戴着黑袖章,胸前别着小白花,也没有影响人们购物的热情。
林蕊看着人们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往外头走,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稍稍落下。
展销区的主要卖点就是货物品种齐全,而且价格低廉,因为走的是出厂批发价,中间省去了货物流通的过程。
有人买的多了,自己拿不动,展销区的红帽子就拖着平板车,帮他们送到公交车站,按斤数收价。
还有人嫌弃公交车运输不方便,居然看中了电动三轮车,豪气地询问能否出车钱,帮忙运货。
林蕊赶紧拉着苏木的手,记下来,这也是个重要的点。
谁知道已经开始在场馆中服务的志愿者反应比她迅速多了。
人家立刻跑去请示领导,领导再一个电话打到组委会,当即处置方案就传递回头。
送,按照货物重量跟运送区域定价格。
100斤以下,5公里以内,统一收价5块钱。
超过这个标准,再按照不同的层级逐步往上加。
让林蕊目瞪口呆的是,消息一传出来,顾客立刻开始了现场拼购。
谁说现在人没有经济头脑?人家真的是一分钱掰成两半用,在如何省钱如何利益最大化方面做到了极致。
居住地点相近的人,赶紧组团购买自己挑中的商品。
走了没几单生意后,又有厂商直接找上志愿者,请问能否租用电动三轮车以及司机。
“100块钱一天,做不做?就负责我们摊位上的送货。”
林蕊瞧过去,惊讶地发现商品的种类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繁多。
居然连洗衣机都摆过来卖了,可不得要三轮车送货么。
林建明匆匆忙忙地从场馆里头出来,纹身立刻点头拍板:“租,不过得拿出押金来。一辆车的押金是1000块。”
那厂商也豪气的很,相当爽快地应下。
跟着父亲忙碌的林鑫立刻记在笔记本上,然后用对讲机通知她的同伴们,马上按照相应的标准执行下去。
林蕊惊得眼睛珠子简直要瞪出来了,妈呀,这效率简直吓死人!
林鑫没空跟妹妹寒暄,只草草解释:“规则不统一的话,容易扯皮,也容易产生贪污腐败。”
少女连连点头,竖起了大拇指:“姐,你们的效率真高。”
说着她探头往后面张望,姐夫呢,她还想问姐夫这些天电动车的情况。
林鑫见她脖子伸得老长,哪里会不了解妹妹的心思。
当姐姐的人没好气道:“忙着呢,交通协调主要靠他。”
林蕊恍然大悟,对了,她都忘记姐夫是个官二代,她姐的准婆婆在铁路局工作呢。
朝中有人好办事,这公事跟私人感情双管齐下的话,效率会更高。
林建明不满女儿们讨论别家的臭小子,立刻要吸引小女儿的注意力:“蕊蕊,你抬头看看。”
林蕊这时候才注意到,展馆各处都摆放了电视机。
现在的电视机还没有液晶显示屏,看着颇为笨重,但是上面不停播放的录像带,还是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林蕊看过去,那上面反复出现的都是一些商品广告。
大概是广告数目有限,广告的间歇期还有位表情严肃的女播音员拿着稿子一条条念,参加这次贸易会的厂商名称,以及他们会提供哪些货物。
林建明叹气:“还是太赶了。”
录像带是昨天连夜赶出来的,十分简陋。
录像机倒是进口货,去年物价飞涨的时候,叫倒爷们囤在手上。
结果有人接手的太迟,彻底砸了,到现在都没能出货。
不过能掏出钱来做大买卖的人,商业头脑也敏锐得很。
林建明根本就没有联系他们,就有人主动找上门来,愿意免费赞助。
只要看了录像机的人产生兴趣,还愁积在手里的货出不去吗?
彩电也是这样来的,实行彩电专营政策之后,各个厂商库存量一下子都积压了起来。
反应迟钝的还等着销售旺季,反应敏锐的早就察觉到危机重重。
后者无法跟专营制度对着干,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想方设法的将彩电搬进贸易会,打着以物易物的旗号。
事实上要是有人询问想买,他们也给出货。
林蕊忍不住叹气,勤劳勇敢的中国人啊,最擅长因地制宜,见缝插针。
办这种大型活动,大家都是第一次,需要协调的地方实在太多。
林建明就跟个救火队员似的,在场馆里头反复奔波,不停地针对性问题给出解决方案。
4月中旬的江州城,气温已经回暖,加上场馆里头人多,林蕊逛了没多久,就感觉隐隐出汗。
“自己去那边买饮料。”林鑫实在没空管妹妹,“带钱了没有?不要喝冰镇的,就喝普通的汽水就行。”
少女瞪大了眼睛,冰镇的?这儿还有冰箱?
“冰箱现在也愁销路。去年生产的太多了,资金链基本上要被压垮。”林鑫摆摆手,又跟着父亲走,只叮嘱苏木看牢了妹妹,别让人走丢了。
林蕊却愣在原地,激动地抓着苏木的胳膊:“冰箱啊,电冰箱。”
少年莫名其妙:“你要买吗?咱家不已经有了。”
开饭店怎么可能没冰箱?一楼就有个大冷柜。
少女恨铁不成钢,愤愤地掐着苏木的胳膊:“意识呢?商业意识给我动起来。”
年轻人,现在已经四月中旬了,天变热了,他们过年时用来推销速冻饺子和汤圆的方法已经不管用了。
现在要做的是什么?现在要做的是积极拓展销售渠道。
不能只拘泥于江州一处跟周围城市,要积极努力地将销售业绩拓展到更广袤的区域。
参加贸易会的客商们来自不同的省份,他们就是天然的广告牌。
只要他们有意向购买天骄的食品,就意味着销售路线能够铺得更广。
“这儿有卖电饭锅的。”林蕊冷静的很,“这样速冻水饺也可以作为类似于方便面的存在。”
有锅有饺子有水还有一次性碗筷,展区内的销售人员以及其他工作人员,随时都可以煮好了饺子或者汤圆吃。
这儿不是有冰箱吗?冰箱厂商不是担忧自己卖不出去吗?摆在一起联合销售啊。
大礼包政策,在商场促销方面一向是无往不利的神器。
亲,买电冰箱送电饭锅外带送水饺汤圆,要不要考虑一下?
哦,你只想买电饭锅或者是速冻食品啊,也行,走起。
少女焦急地咬着手指头,脑袋瓜子飞快地运转:“不行,速冻厂的销售食品种类还是太少,马上就要五月节了,粽子必须得有吧。”
江南地区都有过端午节时吃粽子的习俗啊,粽子作为新品种完全可以考虑。
江州本地就产糯米。
对了,这个要在广播剧里头也提一嘴吧。
苏木的笔都要来不及记了,不得不提醒她:“蕊蕊,好了,一件件来,不要太着急。”
林蕊要跳脚,她怎么可能不急,她急都急死了。
现成的赚钱机会摆在眼前,她要是错过了,肯定会抑郁的。
苏木看她又蹦又跳静不下来的样子,只能无奈地摇头,违背良心地赞同:“好好好,咱们一桩桩的来。”
话音未落,又多了一桩事。
大概是因为林蕊刚才跟父亲还有姐姐站在一起好一会,叫人看见了,她被当成了这儿的工作人员。
有人跑过来问,电视机上播放的录像带能不能卖?
他家有录像机,他要回家好好琢磨,等贸易会正式开起来了,他要买哪些东西。
林蕊目瞪口呆,完全不曾想到,竟然还有如此财大气粗之人。
话说这录像带也就是一笔头的买卖呀,过了贸易会,压根就用不上。
然而不想有此需求的人,不仅是面前的这位大叔。
听到他的要求,旁边几位阿姨婶婶,既然也过来打听。
林蕊告诉他们有宣传册子也不行,他们觉得不如电视上看的清楚。
少女简直想吐槽,这是什么另类的炫富手段,却不得不应下,承诺找人去询问。
林建明反应极快,毫不犹豫地拍板应下。
可以,他立刻就联系人去处理,明天就能送过来。
林蕊摸着脑袋靠在苏木身上,不行,她头晕。
少女痛心疾首,早知如此,她应该安排主题曲什么的,说不能还能借机红一把呢。
苏木闻声,长长地舒了口气。
谢天谢地,蕊蕊算是来不及。不然接下来他甭想再在课堂上见到人了。
林蕊兀自不甘心,到手的钱啊,从她眼前流走的话,她的心口都是痛的。
她抓着苏木,恨不得将人家的胳膊拧成麻花,只恨恨地盯着电视机瞧。
突然之间,少女福至心灵:“电视购物啊,可以开专门的电视购物节目。”
现在网络才刚刚起步,距离形成规模,还有好几十年的时间。
眼下,营销效果最好的就是电视。
电视购物起的不仅仅是商品广告的作用,它还有一个重要的优势,就是直观地介绍商品性能,并且手把手教会使用。
这对于消费者而言,具有巨大的吸引力,尤其适合推销新产品。
林蕊激动地掐着苏木的胳膊:“记下来,这个点子咱们起码卖5万块。坚决不能便宜了。”
好歹她也是穿越人,要不能痛痛快快地享受穿越红利,她的良心都会痛。
第205章 做人留一线
少女心有不甘地想着, 她必须得赶紧将集装箱生产行业搞起来。
否则的话, 能供她发挥聪明才智的商品, 都不够用了。
然而贸易会刚开起来,她就严重的受到了打击。
广大人民群众的智慧,简直无极限。
知道在场馆内部彻底打开销路的是什么吗?不是方便面, 也不是汤圆水饺,更不是新鲜出炉速冻粽子。
这些不是每个人都亲口吃过, 但是有样东西几乎人手一件。
睡袋, 作为被跳单的外贸遗留物, 生产厂商本着碰运气的心理走水路运过来,想着能换到东西东西是多少。
结果睡袋一运过来, 就成了广大场馆内人士的追逐热点。
大家相当能吃苦,根本不看旅馆,从天刚擦亮到三更半夜强制闭馆,他们都奋斗在销售的岗位上。
住什么旅馆啊?来回折腾, 多浪费时间。
场馆里头现成就有水用,即使开水桶空了,那他们还能自己用电热水壶啊。
场馆的空地上,支着两座大帐篷, 不是用来住人的, 而是方便男女进去洗漱。
毛巾脸盆个人专用,睡袋人手一只, 等到闭馆休息了,大家就直接钻进睡袋里头睡一觉。
天擦亮, 都不用管理人员过来安排,他们立刻收拾干净东西,又奋斗在销售岗位上。
还有做零售生意的人见了也买下,准备用来应对接下来的农村交流会。
到时候有个睡袋,总比赤条条的睡在马路牙子上强。
就连王奶奶也见之心喜,相当阔气的一口气买下10个。
她老是担心在店里头打地铺的雇工容易着凉。
这个好,用着方便。
少女懊恼得简直要拽自己的头发,猪脑子啊她。
明明上辈子她露营的时候,就用过睡袋,为什么她偏偏想不到这一点呢?
要是她一早低价拿下,然后转手卖给贸易组委会,岂不是能挣上一笔好大的差价?
苏木默默地看着她,一言难尽。
蕊蕊可真是挖空了心思想挣钱,连姑爹都不放过。
林蕊振振有词:“我这是为我爸排忧解难。”
想想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多少人起来了,带动了整个家族的兴旺发达。
像他这样不坑蒙拐骗,打着老爹的旗号招摇撞骗的,简直就是二代中的楷模。
林蕊看着红帽子匆匆忙忙从外头拎着柳条编织的果篮进来,又是一阵眼热。
他怎么能忘记呢?比起寡淡无味的矿泉水,分明是清甜可口的水果更对忙得不可开交的人们的欢迎。
在场馆里头最受欢迎的是水分充足的早黄瓜跟鲜嫩多汁的桑葚果,还有带着枝叶的枇杷果。
前两者销售最旺盛,因为吃它们,一不要吐皮,不用吐核儿。
眼下桑葚果还不是什么身价昂贵的水果,乡下地头上到处都是桑葚树,挂着一串串的紫红色的果子,谁都可以采来吃。
商业头脑敏锐的郊区农民立刻摘了桑葚果,运到场馆附近叫卖。
林蕊只心痛港镇的草莓产量还少,否则这个天销售实在最合适不过。
苏木赶紧给她买了斤枇杷,让她吃了消消火。
少年老怀疑蕊蕊嘴里头已经开始长燎泡了。
林蕊就像只小猴子,看到什么都想摘,却偏偏只有两只手,简直是捡了芝麻又丢了西瓜。
苏木拽着她往场馆外头走。
行了,别看了,越看越焦急上火,还不如回家老实呆着。
少女皱着眉头,像是入宝山而空手归一般,只差长吁短叹。
苏木只得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还是好好说房子的事情吧。
王奶奶做事风风火火,已经顺利地买下了那一排平房。
所有的活计都是量越多,单价成本越低,所以王奶奶的房子跟林蕊买下的那间一并动的工。
先前盖饭店的师傅,大家都觉得靠谱,做事麻利,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妥妥当当。
这回再盖楼房,大家一合计,还是请的他。
师傅麻利的很,收到信立刻带着自己的施工队跟老乡们过来了。
当天晚上,王奶奶请他们在饭店里头吃饭的时候,师傅喝多了酒,敦实的汉子当场就红了眼眶。
这单活是他们结束了盖饭店之后接到的唯一工作。
要是再不开工,他们这个建筑队就得彻底解散了。大家必须想办法去找别的活路。
王奶奶宽慰了他,又允诺以后还有伙计的话,一定第一个想办法介绍给他们。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去看现场了。
这回王奶奶可做的精细,还特地请了常来店里头吃东西的建筑系教授帮忙做设计图。
林蕊觉得教授实在太好讲话了,居然会被酱骨头给轻易地成功收买,还真帮忙做了设计图。
等少女拿到设计图,看着上面的生态循环圈系统设计成果,她直接晕了。
妈呀,大佬就是大佬。
她不过是想利用金水跟太阳能制造免费空调而已,结果大佬做到什么程度?
中水系统收集处理再利用生活污水生活污水。
生活垃圾跟排泄物统一利用沼气池进行收集处理再利用。
连沼液渣都没放过,充分满足林蕊的心理需求,养蚯蚓。
蚯蚓产生的粪便当然是种花种菜种树了,屋顶上就是个大菜园。
什么有机蔬菜花卉种植、自动喷灌系统、人工湿地还有雾化加湿,直接看傻了林蕊。
不好意思,她也没办法完全理解到底是个啥意思。
再加上太阳能风能跟雨水的综合利用,林蕊看着那循环利用图就头晕。
对她来说太复杂了,她完全理解不能。
少女严重怀疑,教授是将王奶奶要盖的房子当成了实验场所,好好完成实验室里无法做到的项目。
王奶奶豪气的很,看不懂图纸没关系,她认的是人。
既然教授说这样好,盖房子的师傅也说能做到,那就去做呗。
这就好比一个财主想办寿宴,他提出了要求,管家列出了单子,酒楼也能承接,财主当然就等着吃席呗。
只要不吃霸王餐,到时候给银子就成。
教授哈哈大笑,夸奖王奶奶有魄力,是干大事的人。
王奶奶摆摆手:“我一个没念过书的老太婆,能懂什么?我就知道一件事叫做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我一个开饭店的,就管把店里的东西弄好吃了就行。”
教授叹气:“现在缺的就是专业人干专业事啊。”
王奶奶倒是挺乐呵:“只要想做,总能做成呗。大的干不了,就从小处着手。我们饭店不也是从小吃摊子摆起来的嘛。”
她回头招呼建筑队队长,“将来,你肯定也能当大老板,自己接了活给人家干。”
众人正说笑间,店里头来了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见到王奶奶就笑:“发财啊,王老板。”
王奶奶赶紧招呼:“哟,秦科长,您忙啊。听说,厂里头要盖楼了?那你后面得忙的了。”
哪次盖完楼之后,分房子不是一场战斗啊。
秦科长笑眯眯的,下意识地搓搓手:“这个既然你老人家提到了,那我就算是口头通知一下吧。筒子楼,您老人家恐怕不能住了。”
按照规定,筒子楼的所有权是属于厂里头的,由厂子统一安排给职工解决住宿难题。
假如职工离开了工厂,那么筒子楼自然得收回头。
现在王大军属于自主择业人群,没理由再住公家的房子。
秦科长抬眼看着饭店,满脸堆笑:“其实就那破房子,您老人家现在也该看不上了,眼下住着多好又宽敞又气派,厂长都住不到的小洋楼。”
王奶奶平静地看着对方,扯扯嘴角:“那不能比厂里的高级工程师住的都是筒子楼。厂长住的可是专家楼啊。哎哟,厂长当然是专家,当干部的专家。”
秦科长连连作揖,哀求道:“您老人家明白我就是个传话的就成,你看我家不也是住筒子楼吗?”
其实按照规定,秦科长早就可以调整进更好的住房了。
可他嘴上虽然能说会道,心底却是个正儿八经的老实头,坚持不给别人说嘴的机会,光赚了个嘴狠,最后还是吃亏。
旁边有了解王奶奶家情况的,立刻指责钢铁厂过分。
当年人家的儿子媳妇是怎么没的?厂里头不说照顾,居然还赶尽杀绝了。
就因为厂里头收回周老太的住房时,周老太拿王奶奶说事,厂子就对王奶奶下手?
做人要讲良心啊,干这种缺德冒烟的事情,怎么不怕天打雷劈?
周老太家那情况能一样吗?儿子媳妇坑蒙拐骗,早就被厂子开除了。孙子也叫关进少管所了。
他家按规定收回住房,理所当然。
王奶奶这儿,人家儿子媳妇是因公殉职。
林蕊也气愤的很:“店面是奶奶租下来的,你们把奶奶赶出来,要奶奶住在哪儿?”
秦科长强撑着苦笑,搓着手道:“暂时克服一下,不是已经开始盖新楼了那。”
林蕊冷笑:“看样子厂里头还真是关心,这种事情都能摸得一清二楚。奶奶就是帮忙跑腿办事的。那房子是我干爹帮人选址盖的。”
旁边人好奇不已:“哎哟,何半仙他老人家亲自挑的地方?这是什么大人物啊?”
林蕊理直气壮:“我哪知道。人家都没露面,我干爹又不肯说。”
这下子谈论话题立刻歪楼了,大家关注的重点全都变成了何半仙究竟看中了那片地的什么地方。
有人认为是那两条臭水沟,别看现在臭不可闻,水就是财呀。
这古代大户人家讲究的可都得引水进家里头,带财来。
也有人认为是那边风景好,隔着水就能见到山。
还有人跟王奶奶打听,那附近可还有房子跟空地?
不行的话,他们也跟着过去沾沾光。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功德五读书,他住在什么地方可太有讲究了。
林蕊听得目瞪口呆,妈呀,这是房地产要涨价的节奏吗?
广大人民群众,请坚守理智的底线,千万不要迷信啊,万万不可听风就是雨。
总算有人想起来他们一开始关注的焦点,转过头又直接说秦科长:“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们现在这么不留情面,将来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秦科长被众人唇枪舌剑围攻着,急得满头大汗。
他伸手拍了下自己的嘴巴子:“叫你嘴贱。”
说着,他可怜巴巴地看向王奶奶,苦笑不已,“您老人家还不清楚吗?我就是个传话筒而已。”
王奶奶摆摆手:“行了,我跟您较什么劲。但搬家需要时间,你们总得给我点儿时间,慢慢收拾东西。”
秦科长如蒙大赦,连连点头:“没问题,7月份大学生来报到之前,能搬走就成。”
王奶奶倒是笑了:“这回新鲜了,居然大学生一报到,就给人家解决住房问题。”
不给人家下马威,让人家见识超级大厂的底气了?
秦科长连连作揖,苦笑不已:“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上面下了硬要求,提高知识分子跟大学生的待遇。不仅是咱们钢铁厂,纺织厂他们都在想办法呢。”
王奶奶皮笑肉不笑:“别咱们,我跟您可算不了咱们。我是外人。照我说,领导干部这时候就应该带头做表率,将专家楼让出来。”
秦科长还要在厂里头混呢,哪敢接这话。他只能讪笑着寒暄两句,赶紧闪人。
房管科领导前脚出门,后脚就有人开始叹气:“可见还是得闹一闹,不闹的都是吃亏的。”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旁边人抱怨王奶奶:“你就是太好讲话了。他们这样不要脸,这是违反政策的,就应该上去告他们。”
王奶奶摆摆手,冷笑不已:“我有这功夫跟他们瞎折腾。这缺德的事情做多了,总有一天老天爷也会看不过眼。想想林.彪的飞机是怎么掉下来的。”
店堂里头又开始一阵哄笑。
人在做,天在看哟。
先开始说不闹不管用的人咽下了嘴里头的肉串,赶紧强调:“我可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学生,闹起来了。”
旁人疑惑:“没有吧,他们挺好的呀,体育馆那么多地方,就看这帮孩子在忙前忙后的。”
别说这上过学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做起事情来干净利落,比机关里头的那些老爷们强多了。
就盼着以后他们开始正式工作,别被大墨缸给染黑了。
那人摇摇头,喝了口绿豆汤:“不是咱们这儿,是京中。”
15号人走的,京中的高校立刻设了灵堂,在校内引导悼念。
然而学生们还是走向街头,往人民英雄纪念碑献花圈,并且去广场进行演讲。
还有人上街游.行,静.坐示.威。
林蕊吓得心惊胆战,抓着苏木的手瞬间冰凉。
怎么还是闹起来了?干爷爷怎么什么都没说。
她以为一切都消弭于无形,危机真的已经度过去了。
明明江州风平浪静,根本什么事都没发生啊。
苏木反手握住她的手,安慰地拍了拍,示意她没事的。
要是有什么大变故,他爸肯定会事先打招呼。
无苦一直看着,也说情况还平稳。
店里头的服务员皱起了眉头:“他们闹腾什么呀?不是开了追悼会吗?又不是不许悼念。”
说话的人笑嘻嘻:“嫌弃动作太慢,开得太迟。”
客人们当中有人表达不满:“这过了啊,开追悼会不要准备啊。我看就是这群孩子被惯坏了,十指不沾阳春水,没做过事,光会嘴上说。”
对于老百姓的认知而言,恪守本分是理所当然的。
学生不坐在教室里头好好上课,跑出去各种折腾,对得起爷娘老子辛辛苦苦的供他们读书吗?
旁边有人附和:“可不是,要让他们跟咱们这儿的大学生一样,在场馆里头干活,从早忙到晚,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看他们还是折腾不。”
也有人摇头:“他们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说话。看看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贪污腐败,官.倒横行,简直不象话!”
一直坐在边上,没有参与说话的建筑系教授突然间开了口:“在查了,三月份就开始查了,已经陆陆续续处理了一批。”
先前来过店里头,催奶奶自查自纠补缴税款的干部接过话头子:“教授说的没错,党政机关办的公司都被要求清理整顿。咱们辖区内的不也处理了几个。”
该罚款的罚款,该补缴税款的补缴税款,忙得不亦乐乎。
上面下了死命令,必须立刻查清楚。
雷厉风行的,简直吓死人。
全国范围内的,那规模可大了。
像康华啊,光大实业啊,国际信托还有农村信托等等,都被盯着查。
这回国家的动作快得要命,就光这些公司交罚款补税款,就交了5000来万。
知晓这些事的人都惊呆了,觉得完全不符合政府一贯的办事效率,实在太迅速了。
据说被查的有些单位还想着托人情找关系,他们背后都靠着山呢。
没想到这回政府来真的,敢伸手的人被一并带走。
这下子好了,看守所里头都人满为患。
“该,早该轮到他们了。”有人愤愤不平道,“他们做的缺德事儿还少吗?”
炒外汇,倒卖钢材煤炭,擅自提高贷款利率,桩桩都少不了他们。
这要搁在10年前,早就该拖出去统统枪毙。
政府的脸面就是叫这帮子混帐给抹黑的。
物价疯涨成那样子,钱就是流进这群混账的腰包了。
国家捉襟见肘,口挪肚攒地省下钱来搞建设,却肥了这帮硕鼠。
服务员疑惑:“那也已经开始查了,他们还不回学校上课去?咱们国家这么大,查清楚总要时间吧。”
挑起话头子的人似笑非笑:“这不是巴尔.戈乔.夫同志要访华了么。”
每当有外交大事发生时,维稳是最基本的要求。
国家肯定要想方设法确保外宾访华期间不要发生大乱子。
如此一来,政府势必要与学生代表进行谈判。
从钢铁厂的反应来看,谈判应当是初步达成协议了。
林蕊悬着的一颗心总算稍稍松下来,只要不是兵戎相见就好。
苏木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凑到她耳朵边上安慰她:“没事的。”
苏联也在进行改革,不过巴尔.戈乔.夫采取的是先政治后经济的手段,这也是眼下知识界主流的声音。
他们认为如果政治不进行改革的话,经济改革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一些长期着力于研究国民经济发展的经济学家似乎持反对意见。
我国的情况与苏联不相同,苏联地广人少,经济总量是我国的四倍,人民基本衣食无忧。
政治改革与经济改革固然都重要,但事有轻重缓急,眼下对一穷二白的我国而言,经济发展才是最重要的。
走上街头的学生们希冀能够获得戈尔.巴乔.夫的支持,让我国也尽快进行政治改革。
林蕊在心中忍不住叹气,苏联的情况比我国好这么多,结果一改,直接将个超级大国改的四分五裂,经济倒退。
可想而知,先政治再经济改革实际上是行不通的。
因为它很容易让整个社会都陷入混乱。
政治改革必须得在经济高速发展的时候,逐步循环渐进地进行。
毕竟,稳定才是经济发展的第一要素。
老有人想着乱世出英雄,事实上,宁做盛世犬,不做乱世人。
动乱带来的更多的是杀戮与死亡。
别的不说,当年文.革时武.斗,和平年代,大街上炮弹子弹齐飞,殃及了多少无辜者的性命?
少女抓着苏木的胳膊,小声地嘟囔:“苏联要出事了。”
她不知道苏联具体是什么时候正式解体的。
但是,她记得上辈子曾经听林主席的同事戏谑过,戈尔.巴乔.夫不该访华的。
他一出国,直接将苏联最后的气数也带走了。
苏联很快陷入分裂,20世纪超级大国之一就这样退出了历史舞台。
他老人家后来倒是拿了诺贝尔和平奖呢,可惜俄罗斯人民恨都恨死他了。
就连林主席跟同事都戏称他是20世纪最大的败家子,愣是在和平年代将一个超级大国直接折腾得散了架。
摸着良心说,一般人,还真没这个能耐。
林蕊觉得中国人民应当感谢他。
不仅仅是因为苏联解体以后,国家通过谈判从苏联邦国家收回了近5000平方公里的领土。
还因为前世之事,后事之师。
苏联用它的改革失败导致的惨痛后果,直接警醒着我国,以经济发展为主导的渐进式改革才是正道。
第206章 终究变了天
晚上饭店要关门的时候, 陈副厂长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他见了王奶奶就满脸羞愧:“婶子, 这事儿是厂里头对不住你跟大军。”
说着他递上一张纸, 眼睛都不敢看王奶奶,“这是我们几个争取的,大军爹妈的抚恤金按照因公殉职的标准来。”
其实每个月也多不了几十块, 但多少是个意思。
王奶奶收下那张纸,轻轻叹了口气:“你是个好的, 可是啊, 这年头太老实本分的人反而不吃香。”
陈副厂长尴尬地笑:“老林呢?老林回来没有?”
周会计正帮忙收拾着桌子, 闻声不冷不热地冒出句:“这林工可不是钢铁厂的人了,厂里就是停产, 也跟人家没关系。”
她算是看透了,原本还想着退休后接受厂里的返聘要求,继续在财务室干下去。
现在还是算了吧,跟这种翻脸不认人的领导, 根本就没什么前途。
现在店里头生意好的很,人手都忙不过来。
她好歹也是干了一辈子的老财务,兼三家店子的会计,总还不是问题。
为了那三瓜两枣, 在那种不是个东西的家伙手下受气, 不值当。
陈副厂长愈发无地自容,只搓着手, 尴尬道:“不是,我找他另外有点儿事。”
说曹操, 曹操到。
林建明顶着夜风走进屋,见到陈副厂长,倒是主动打了声招呼:“老陈,有事儿吗?”
周会计冷哼:“小宁啊,不说大姐说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咱们都是钢铁厂的外人,大军奶奶都被厂里头赶出筒子楼了。”
说着她皮笑肉不笑地看陈副厂长,“我这种退了休的,是不是也得把厂里的房子给让出来?”
陈副厂长简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然而他还真不敢说死了。
周会计冷笑:“我可没有大军奶奶的好脾气,谁要是把我给惹急了,别怪我不客气。”
厂里头的帐可都是经过她的手,里头究竟有多少门道,她比谁都清楚。
那土皇帝要真以为钢铁厂就是她的一亩三分地,可别怪她到时候不客气。
陈副厂长尴尬的笑笑,赶紧将目光转向林建明:“老李,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林建明笑了笑,朝陈副厂长点点头,示意他往楼上包厢去。
门一合上,陈副厂长就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好像猜到了。”
现在李卫东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厂长被套了进去,焦头烂额。
不知道是谁打了小报告,说那小三之所以能够找上门来,是因为讨债队伍里头有人透了李卫东的底。
这时候首当其冲受怀疑的,自然是被排挤出局的林建明。
最让厂长等人愤懑的是,原本处于流放状态的林建明不知怎的,居然入了市领导的法眼,最后竟还负责起三省贸易会的事情来。
更叫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是,本以为仓促上马要演变成一场闹剧的贸易会,到今天居然搞得井井有条。
开始还不到一个礼拜,光以货易货的贸易成交额就达到了上亿。
外场散卖批发以及外头美食街每天进出的流水,也是个相当惊人的数字。
现在陆陆续续的又有反应过来的企业,想要参加这场贸易会,已经开始往江州出发。
还有人听说主持工作的是林建明,将关系托到了钢铁厂这边。
外头的人还不清楚,林建明已经离开江州钢铁厂,一个劲儿的恭维钢铁厂果然能人辈出。
气得厂长等人简直七窍生烟。
“这几天都没有好脸。”陈副厂长抽了口烟,头痛地捏捏太阳穴。
林建明点点头:“我明白了,是敲山震虎呢。”
眼下他已经离开钢铁厂,妻子又在外头求学,他们想要报复,也没办法对林家人下手。
刚好厂里头都知道王奶奶祖孙跟林家交好,那就先杀鸡儆猴,叫他知道点儿厉害。
陈副厂长觉得提不上嘴,这哪里是一个国营大厂的当家人能够做出来的事,太丢人了。
林建明反过来要安慰他:“未必,说不定是小鬼讨好阎王爷呢。”
做奴才的主子不高兴,赶紧琢磨一圈,找点能让主子舒心的事。
又正好王奶奶祖孙俩落入了小鬼的眼,那就拿他们开刀呗。
林建明轻轻地叹气:“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他欠了王家一套房子啊。
小女儿倒是说的没错,的确得盖楼。
算了,就用王奶奶当初给无苦的伙食费做本金倒卖国库券挣的钱,盖房子吧。
刚好,他还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笔钱的出处。
陈副厂长尴尬不已:“这个,后面我再想想办法。”
林建明温和地摇摇头:“没事,现在盯着你的人也不少,这事我自己来处理吧。”
林蕊贴在外头偷听,越听火气越大。
艹他大爷的,王八犊子,哪儿来的逼脸,专门干这种缺德冒烟的事。
抓生产生产不行,抓技术技术也不行,这种人还在领导岗位上,就是改革最大的阻力。
玲玲姐轻轻拍了下林蕊的肩膀,不甚赞同地摇摇头。
下来找喝的也就算了,怎么能够听墙角?
小元元鼓着腮帮子,揉着圆圆的小眼睛,也学着妈妈的样子,控诉地看姨姨。
姨姨坏呢,姨姨不对。
林蕊朝小姑娘做了个鬼脸,又霸王硬上弓,强亲的小姑娘一口。
趁着小元元满脸懵的时候,无耻的少女抓着两瓶奶溜溜达达上楼去了。
现在苏木这孩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门心思的想要快点长个子。
他从报纸上看到多喝牛奶有助于身高增长。
据说二战之后,日本人的平均身高之所以有了显著的进步,就是因为他们的青少年长期饮用牛奶。
少年立刻有样学样,开始了每天的牛奶大计。
林蕊将牛奶塞给他之后,少年还想让蕊蕊跟他一块儿喝。
少女抵死不从,想干嘛啊,臭小子,就挖空心思的想让姐姐陪你。
姐姐可不是喝奶奶的小朋友呢。
少女笑嘻嘻地摸了把苏木的脸:“喝牛奶对皮肤好哦,我们小元元每天都喝牛奶。”
加油年轻人,争取有一天也能跟我们家小元元一样细皮嫩肉,摸着手感甚好。
揩油完毕的林蕊姑娘,丢下惨遭调戏的良家妇男,片叶不沾身,逍遥回屋去。
一进房间,她又开始龇牙咧嘴。
哼,等着,明目张胆欺负到她家里人头上了。
姐姐不给你们这帮王八犊子的教训瞧瞧,你们还不知道马王爷长了三只眼!
这对付国企干部最有效的招数是什么?对象比较蠢的那种是找到他们贪污腐败的证据,但这个难度系数比较高。
看看被处理的的贪官们就知道,好多人可以持续十几二十年的带病提拔,反而是举报人被报复的很惨。
林蕊胆小怕死,好逸恶劳,缺乏为人民牺牲的精神。
以她在机关大院生活多年的经验,其实真正决定官员仕途的是他所属阵营究竟发展如何。
最简单点儿讲,上一届领导的心腹如果没有被领导升迁时带走,或者领导退了休,那基本就要靠边站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更惨点儿的是自己所处的阵营倒了,那基本都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看看有多少领导干部的子女在国外留学,没有奖学金也不打工挣钱,靠爹妈掏学费跟生活费的那种。
再看看他们爹妈的正常收入,就明白有多少人根本禁不住查了。
每年通过地下钱庄流出去的国有资产数目惊人。
国人在国外买房子,一堆拿着临时居住权的人都是直接掏全款啊。
不过这个难度系数更高,不是浸淫其中多年的人,根本搞不清里头的弯弯绕绕。
少女叹了口气,民不与官争啊。小老百姓想要扳倒领导,可真不容易。
因为你需要面对的往往不是个人,而是一个庞大的利益共同体。
结果还没等她琢磨出什么不显山不露水还能全身而退的好办法,这帮子人,自己先后院起火了。
第二天中午,林蕊拿出保温桶,准备吃午饭的时候,于兰神神秘秘地开始传播小道消息。
惊天大瓜,爆炸瓜,李卫东离婚又结婚了!
广大吃瓜群众惊得筷子都掉到了保温桶盖上,完全不敢相信。
英语课代表同学惊讶地抬起眼睛。
前头不是说给那小三家里头安排妥当工作,那女的就把孩子打掉吗?
怎么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成了停妻另娶了?
“哎哟,你们当那女的是善茬啊?别看尤二姐哭的凄凉,其实脏的很。凤姐儿不整死她,凤姐儿在那屋里头就没处落脚了。”于兰奇怪,“我就不明白了尤二姐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上赶着给人家当外室,很骄傲吗?”
英语课代表不耐烦:“说重点,谁有空看《红楼梦》啊。”
于兰清清嗓子,重点是小三不好打发,人家发了狠话,要李卫东敢不娶她,她就去中.南.海告状,告国家干部强.奸。
少女似笑非笑,变成了戏腔:“况且,那小三怀里头是个带把儿的。”
李卫东是有老婆孩子了,不过有的是个女儿。
为了这个,李家的老两口其实很不高兴,因为他们家卫东是独苗苗,几代单传。
这生了个闺女,可不就是绝了老李家的后?
说这话的李家老娘很骄傲,似乎彻底忘了,她现在也没有生育功能。
林蕊深切地觉得,为了国家的经济发展跟人类的可持续发展着想,李家老娘完全应当以身作则,赶紧去自挂东南枝。
都下不了蛋的老母鸡不宰了,养着当寿星啊?
要不是现在计划生育管的太紧,生二胎,李卫东肯定会被开除公职的话,李家老两口死都要逼着媳妇再生一个的。
现在那女的肚子里头怀着老李家的娃,他们又找人去医院照过了,是个男娃,当妈的可不得母凭子贵了。
林蕊听得目瞪口呆,掰着手指头开始数。
这都能照出来是男是女的,起码也得三个多月吧。
嚯,姓李的那是刚出去没两天就外遇,真是一分钟都舍不得耽搁。
芬妮疑惑地睁大了眼睛:“不兴这个吧,一对夫妻一个娃。李家已经有个孩子了,那女的好像也不能再生。”
英语课代表倒是对政策比她更了解,表情凝重地摆摆手:“再婚的人可以生。”
只是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吉,堂堂国家干部,竟然做出如此丢人现眼之事。
厂里头应该做的,难道不是直接开除了李卫东吗?
于兰双手一摊,皮笑肉不笑:“这身份不同,处理结果当然不一样。你们也甭愁一对夫妻一个娃了,李家根本就没打算要女儿。”
围桌而食的学生们一阵不耻,虎毒不食子,再怎么说也是亲闺女。
于兰幽幽地叹气:“这不是女儿不值钱吗?儿子才是宝贝金疙瘩蛋啊。”
芬妮下意识地抿抿嘴巴,默默往嘴里头塞着饭。
林蕊在桌底下踢了脚于兰,示意她说话注意点儿。
结果于姑娘这个脑袋瓜子是木瓜的家伙,竟然疑惑道:“蕊蕊,你干嘛啊?”
她一抬头,看到窗外老李在默默的注视屋里头的学生,顿时吓得脖子一缩。
等到老李走过教室,少女又胆儿肥起来。
哼,重男轻女的家伙,她才不怕他呢。
小班长故意使坏:“哦,于兰,我刚才忘了跟你说了,李老师让你去趟他的办公室,要跟你聊聊后面报志愿的事情。”
于兰吓得浑身直哆嗦,站起身,走路都顺拐。
等到了教室门口,她听到老李跟隔壁班的班主任聊天,双方约着去打乒乓球。
于兰姑娘顿时反应过来,陈乐这个兔崽子竟然敢捉弄她!
教室里头立刻上演了一出老鹰抓小鸡,小鸡还没有母鸡护着的追逐战。
广大吃瓜同学毫不客气地出卖了可怜的班长,不仅不为小班长作掩护,还时刻将他暴露于大后方。
林蕊看着追逐打闹的少男少女,幽幽地叹了口气。
青春真好啊,少年不识愁滋味。
那个,于兰同学,能否说完李卫东八卦的后续,再继续揍陈乐?
八卦说半截子,是很不厚道的行为。
等到下了晚自习,林蕊回家吃夜宵的时候,才发现,果然钢铁厂里没秘密。
满屋子的食客都在讨论李卫东的桃色新闻。
真没见过这么拎不清的男人。
他那小儿子,是不是他的种还难讲呢。
小三能上他的床,就不能上别人的床?
搞不好人家睡了一圈,选来选去,就觉得这个冤大头最有把握,直接赖上他了。
结果为了个来路不明的小儿子,就将嫡亲的大闺女丢出了门,真是生怕闹的笑话不够大,不能取悦于人民群众。
王奶奶冷笑:“倒也好,孩子在那样的家里头,再好的孩子也要被养坏了。”
一家子狼心狗肺,缺德冒烟的家伙,离的越远越好。
以后保不准,还要祸害呢。
周会计轻轻叹了口气:“只苦了小徐。”
单亲母亲带着个孩子,想要重新建立家庭,委实不容易。
她人还在钢铁厂里头,以后跟前夫以及前夫的后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话,到底要她怎么自处?
“不就是欺负小徐娘家不在这儿,家里头在江州没根基么。”王奶奶恨得牙痒痒,“再换个人试试,娘家不把他剁成肉馅才怪。”
林蕊听了直唏嘘,真是人善被人欺。
可如果一个善良本分的人,却要在社会上处处碰壁 ,备受欺凌,那肯定是这个社会出问题了。
少女真希望那位徐姐姐能够硬气点,不要继续待在钢铁厂里头忍气吞声。
就算是为了女儿能够在健康的环境下成长,她也不能让她们母女受人家的白眼。
苏木看她满脸凝重的表情,疑惑道:“怎么了?”
少女毫不犹豫地迁怒,一声冷哼:“你们男的没一个好人,谁对你们好就是犯贱。”
她高傲的抬起下巴,掉头走人。
少年看着她乌黑的后脑勺,摇晃的马尾辫,满脸懵。
小和尚吃着鱼肉馄饨,幽幽地叹了口气。
师兄真傻,这还不明白吗?分明是春天到了,开始发桃花癫。
苏木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拍上师弟的脑袋。
都五月天要结桃子了,哪儿来的桃花。
小和尚被拍得嗷嗷直叫,强词夺理,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师兄这分明就是不许人家说小师嫂一句不好。
苏木毫不留情地瞪他:“知道你还说。”
小和尚目瞪口呆地看师兄施施然地起身,屁颠颠拎着两个书包追上去。
不得了咯,他小师兄完全被妖精勾了魂。
不行不行,他得赶紧念一段清心咒,祛除妖风邪气。
王奶奶过来给小孙子送刚出炉的牛肉饼,见状立刻笑:“那你还不如念咒你引雷劈死那群王八蛋呢。”
无苦一本正经:“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王奶奶叹气:“这要是到的太迟,到跟不到都是一回事。”
然而让王奶奶跟一帮打抱不平的人民群众吃惊的是,李家的报应来得如暴风骤雨,迅猛而铺天盖地。
钢铁厂厂长从职工大会上被直接带走,配合调查。
李家心心念念的那个大孙子,则被计生办的人领去做了流产。
第207章 疾风有骤雨(捉虫)
李卫东的前妻徐萍独自带着女儿离开了江州城。
她走之前只干了一件事, 将一封内容详实, 证据确凿的举报信交给了调查组。
中央相关部委正在全国严查打击官倒。
徐萍举报的内容就是江州钢铁厂参与的一起大规模生产物资倒卖事件。
去年物价闯关失败, 生产物资市场价格飞涨。
手里头有权的人就将国家定价的物资按照计划价格调出,然后以高价卖出市场。
江州钢铁厂有一批千吨重的钢材根本没有拖出仓库,就在原地被倒卖了上百次, 价格飞涨三倍。
当时负责处理这些文件的人,就是在厂办工作的徐萍。
权势迷人眼。
在高位上坐久了的人, 周围全是鲜花与阿谀的声音。
时间一长, 他们往往会忘记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真把自己当成无所不能的神。
他们不记得自己就是普通人,也不把跟他们日常接触的下属当做人。
就好像人们并不太真正在意狗的悲欢喜乐一样, 他们坚定地相信,狗永远不会背叛自己。
然而人是有独立思想的生物,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是独立的人。
马厂长轻而易举地打发了曾经处理过重要文件的徐萍, 完全没有意识到沉默寡言的对方,其实具备反戈一击的能力。
因为这样的事情对于厂长马涛同志而言司空见惯,他甚至没有意识到有什么大不了的。
哪有什么主管部门跟大型国企没有参与过生产物资的倒卖。
利用价格管制谋取私利,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光这千把吨重的钢材, 参与进来的部门就有八.九十个, 批文满天飞,涉及到四五个省份, 主导这件事的就是物资管理中心的负责人马国强。
钢铁厂的领导还觉得委屈呢,他们不过是听主管部门的吩咐办事而已。
可谁知道, 板子打下来的时候,第一个挨揍的就是他们。
被打的时候他们满脸懵,完全都没想到徐萍头上。
在马涛等人眼中,就徐萍那个三拳打不出个闷屁的脾气,都拿了2万块钱的补偿,自然会老老实实走人,别在他们面前碍眼。
整个江州钢铁厂领导班子全乱套了,从厂长马涛到党委书记李强,再到办公室主任,还有好几位副厂长,全都未能幸免于难。
果然反腐主要还是靠人民群众。
大浪淘沙,唯一逃过一劫的人居然是陈副厂长。
说来也好笑,因为厂长一直看主管生产技术的陈副厂长不太顺眼,所以他被排除在外。
这可真是一出大型的魔幻现实讽刺剧。
林蕊陆陆续续听了一堆八卦,整合出信息时,忍不住笑喷,失手将一盒子的樱桃打翻在桌上。
幸亏苏木反应迅速,直接提起桌布,没有让樱桃果儿们逃离桌面。
少女无辜地眨巴眼睛,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什么都没做。
盒子才不是她打翻了呢。
少年隐忍地看了她一眼,沉默地拎起桌布,将这一兜子樱桃全都拿去重新洗。
于兰嫌弃地瞪林蕊:“你好意思不?这么欺负苏木。”
少女狐疑地看着她手边的那一堆樱桃核,说的好像那些不是她吃的一样。
于兰半点儿都不害臊,还认真地夸奖:“大樱桃就是甜。”
林蕊骄傲地抬起下巴:“也不看看姐姐是谁。”
这大樱桃是她挣来的奖励。
有一次金山县造纸厂的厂长派司机来店里头送纸杯子纸碗的时候,说自家有樱桃园。
她随口提了句,樱桃园里头可以套种西瓜,既可以增加收入,又可以抑制杂草丛生。
谁知道这位司机竟然记在了心里,正月里头用地膜种下了西瓜种。
今年春天光照好,西瓜再过两天就要上市了。
司机为了感激林蕊给他出的金点子,特地将自家樱桃园里头产的第一批大樱桃,给她送了过来。
大樱桃四年才结果子呀,也就是说那地足足浪费了四年。
林蕊简直要捶胸顿足,但凡他早点儿说,去年秋天来不及种西瓜,套种一轮大豆也是好的。
不仅年底家家户户都要磨豆腐,大都能卖出价格来,光毛豆固氮肥的功能,就对樱桃园的发展大有裨益。
于兰朝她翻白眼:“你可以了啊,吃了人家的樱桃,等着西瓜,还想吃人家的毛豆米啊。”
少女得意洋洋地从苏木手上重新接回大樱桃,傲娇地强调:“这可是我自己挣来的。”
她拈了颗樱桃,塞进苏木的嘴巴里头,甜甜地笑,“好吃不?”
英语课代表立刻咂嘴:“啧啧,瞧瞧这待遇?”
林蕊转过头来,冲他笑得灿如春花:“您也尝尝。”
可怜英语课代表吓得直接躲自己同桌身后,死活不敢张嘴巴。
苏木绷着张脸,面色丝毫不变,拉林蕊坐下来:“好啦,吃你的樱桃。”
少女笑嘻嘻的,又往他嘴里头塞了颗,再一次强调:“乖乖听姐姐的话,跟着姐姐干,绝对有肉吃。”
苏木看了她一眼,默默地吐出樱桃核。
于兰催促林蕊:“你刚才想到什么啦?干嘛笑得那么厉害?”
都是江州钢铁人,现在厂里出了这种大事,笑得这么开心,真的合适吗?
虽然她也很讨厌厂长。
林蕊笑嘻嘻地安慰小姑娘:“不是这个,我是想到了我听过的一个故事。”
上辈子他曾经听林主席的同事谈过一起某市发生的官场事故。
该市的市长高升,市领导班子设宴为他饯行。
结果酒桌发生意外,该市的政法委书记直接喝到脑溢血走了。
这下惨了,高升的市长前程受损,被打发去了个清水衙门。整个市政府领导班子集体被撸。
一片凄风苦雨当中,唯独一人岿然不倒。
该人是他们市一位混得很不如意的副市长,因为他的人缘实在不咋的,一套领导班子竟然没有一个人通知他去参加这场践行宴。
所以他就这么轻轻巧巧的,从这件事情中完全摘出去。
重建领导班子的时候,作为唯一一位留任元老,他成了代市长兼第一副书记。
听到这件事的人都感慨,这就是命啊。
要是当初有一个人喊他一块去赴宴,他会不去吗?当然不可能。
这是最基本的社交礼仪。
在职场尤其是在官场,做人的重要性可远远胜过于做事。
于兰听得唏嘘不已,忍不住感慨:“他们也真是倒霉呀,竟然倒在这种事情上。”
林蕊笑眯眯地吃大樱桃,自己吃三颗,分苏木一颗。
其实道理是一样的。
如果陈副厂长没有被马涛他们彻底排挤那千吨钢材的事情,他也不可能完全不沾手。
出淤泥而不染,根还扎在淤泥里头呢。
然后眼下只剩下这一朵青莲。
国不可一日无主,君不可一日无帅。
钢铁厂上级主管部门也在这起倒卖案中,屁.股没擦干净,根本无暇顾及。
情急之下,他们只得委任唯一的一股清流陈副厂长担任钢铁厂代厂长兼党委书记。
一场桃.色绯闻,搞垮了一套领导班子,又捧起了一颗商政冉冉上升的新星,实在是让人感慨不已。
大约班上的同学也想到了这一层,不少人试探着偷偷看陈乐。
小班长沉默不语,埋头写作业。
只有苏木拿着樱桃送到他嘴边时,他才傲娇而委屈地张嘴接下一颗。
啧啧,这大型撒狗粮现场,这种忠犬攻跟傲娇受,真是看得人眼睛疼啊。
学习委员捧着一沓子书走进教室,招呼班长帮忙一起发:“填志愿了,李老师让大家先将招生指南拿回去看,跟父母商量一下要报考的学校。”
班上立刻发出一阵嘈杂的骚动。
老李是个熬鸡汤的高手,即使是没有通过中专预考的同学,被他一撺掇一忽悠,也相信自己起码可以好好冲一冲高中,说不定将来能够咸鱼大翻身,直接上大学。
别以为不可能,听说今年大学比去年在扩招10%。
明年起,国家还取消了25周岁的年龄报考限制,大家愿意的话,就可以报名参加高考。
只要顺利通过预考,大家都能考大学。
于兰拿到招生指南之后,就直接跳过中专中师跟技校,拉着林蕊跟于兰一块儿商量,到底选什么高中好。
她家倒是希望她考市一中,不过她自己琢磨了一下,觉得临泉中学比较好。
少女转过头拉苏木:“你也考临泉中学吧,那儿距离艺校可近了,走路才15分钟。”
女孩子笑眯眯的,“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找蕊蕊玩。”
哎呀,南省艺术学校里头可出来好几个名角儿了。
像那个演《瀑布底下》的小伯爵,还有演《霹雳王国》的小周里京,可都帅死了。
少女双眼闪闪发亮地盯着林蕊:“到时候你一定要带我去找他们签名啊。”
林蕊双手一摊,实话实说:“他们我一个都不认识。”
“到时候不就认识了。”于兰没等到苏木的回答,忍不住催促,“你听到没有?我们一起上临泉中学。”
陈乐没好气地看了眼于兰:“苏木可以直接考中专了。”
预考的时候,苏木的成绩可是能够排进年级前20名。
而且他就像块海绵一样,以大家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吸收知识。
不说化学,他从来就没有让出过第一名的位置,化学课代表都被他气得偷偷哭了好几回。
就是曾经不及格的物理跟数学,他现在也是班上的佼佼者。
政治老师跟语文老师都在年级会上拍过胸口了,一定会想办法针对苏木这两门课的短脚,专门给他开小灶突击,争取确保中考时学校能放卫星。
于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苏木不考大学吗?”
她妈跟她分析得很清楚,只要条件允许,还是应该拼一拼大学的。
反正家里头又不急着等她立刻毕业出来工作挣钱。
英语课代表嘲笑于兰:“你傻啊,不是说以后谁都可以随时报大学了吗?苏木先上中专,把国家干部身份拿到手以后再看情况,考得上大学就去读,考不上大学好歹还有个保底的呢。”
林蕊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十分佩服现在的中学生。
看看大家对未来思考得多详细啊。
上辈子,她这么大的时候,成天好像就知道傻吃傻乐呵。
她的中考志愿表到底是怎么填来着?
哦,她想起来了,照着楼上小哥哥的甜的。
这样将来她才能希望,天天有现成的作业可以抄啊。
其实当年她也是思考过未来的。
苏木默默地看了他们一眼,认真地给出踏实可行的建议:“先看看往年的录取分数吧,量力而行。”
于兰立刻垮下脸,愤愤地拿回报考指南。
跟成绩好的小孩说话,就是这么讨厌,分分钟就能噎得你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芬妮轻轻地拉了下林蕊的衣袖,细声细气地问她:“你打算报什么学校啊?”
志愿表有好几个呢,除了省艺术学校外,她还有什么选择?
林蕊双手托起下巴,犯愁道:“学校这么多,我就只有一个,真是分.身乏术啊。”
于兰立刻气愤地捶她:“有一个学校肯收你就不错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老李他们开会的时候说过,再多几个蕊蕊这样的学生,他们的头发都要掉光了。
少女恬不知耻:“那一定是因为老师太过于欢喜了。”
喜伤心啊,是心血不足,可不是要掉头发。
于兰鄙视她满嘴胡说八道,跑过去问芬妮:“你想好报什么学校没有?”
芬妮腼腆地笑:“能有学校上就好。”
其实就她而言,她更希望直接上中专中师或者技校,因为她觉得自己在学习文化知识方面确实不聪明。
老师对于她的评价都是勤奋刻苦,但是要注意学习方法。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去做了,可是语文外语跟政治,她能够强迫自己背下来,数理化,她却是无论如何都难以理解。
林蕊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条条大道通罗马。你看席慕蓉功成名就都这么久了,梦到考数学还能直接吓哭。”
还有三毛,数学简直就是她的噩梦。
钱钟书的数学也不行,好像当年考大学时,是零分还是几分来着?
不也应没影响他们在事业上取得成就嘛。
芬妮苦涩地笑:“可是他们都有学上啊。”
席慕蓉好像上的是美术学校,三毛他不清楚,但也出国留学,钱锺书上的是好大学。
李蕊侧着脑袋思索了半天,突然间拍手:“我想起来你适合上什么学校,烹饪学校。”
芬妮勤劳又能干,在调配酱料跟卤水方面相当有天赋。
现在根生叔叔家的吊炉烧烤,之所以能够如此之火爆,就是因为他家的料味儿跟人家不一样。
少女兴致勃勃:“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到时候你肯定能把你们家店发扬光大。”
别小看厨师,即使是30年后,饭店的大厨可比普通白领挣钱多的多。
技术才是金饭碗。
少女兴致勃勃地翻看起招生指南,试图在里头找烹饪学校。
然而她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几个。
再看看录取分数,林蕊忍不住咋舌。
同志们现实点儿,能否从实用的角度考虑去培养人才?
他嘀嘀咕咕个不停,惹得老李忍不住走过来:“怎么了?”
林蕊把老师当成搜索引擎用:“哎,李老师,你知不知道还有什么学校招生认专业的学生啊?”
李老师看了眼脸涨得通红的芬妮,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点点头,直接伸手在招生指南上勾出几个专业跟学校。
林蕊惊讶地发现,他根本就没有翻找。
好像整本招生指南,他已经烂熟于心。
妈呀,有怪兽,这是只大怪兽。
老李放下笔,温和地看着芬妮:“别担心,这些学校对英语成绩没有要求。”
芬妮如释重负,英语也是她的瘸腿科目,因为她的基础实在太差了。
蕊蕊眼睛珠子骨碌碌转了两转,闪闪发亮的盯着老李:“李老师,除了这些学校以外,现在还有没有其他学校提供相应的教育培训啊?”
单这些学校,芬妮考上的希望也不是很大。
但是在林蕊看来,职业教育最重要的就是有踏实的技术可以学到手。
所谓的中专带来的干部身份,在不久的将来很快就失去市场价值,根本不值钱。
现在高人一等的国企职工,在后来的下岗大潮中,还不是处境凄凉。
任何时候指望凭借身份占一辈子的红利都不现实。
人最重要的是有知识,有技术,有能力,有韧性,这样无论社会怎么变迁,总归都能找到一碗饭吃。
芬妮家里头自己就做着烧烤生意,她并不需要学校帮忙分配工作。
李老师沉吟的片刻,迟疑着给出个答案:“我倒是知道有个烹饪学校,有短期班,也有一年跟两年学制的,专门做职业教育。不过他们是社会招生性质,只负责推荐工作。”
林蕊兴致勃勃的追问:“什么学校啊?”
“去年才开始招生的,叫xxx。”
少女直接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妈呀,原来这时候就有XXX啦!
她立刻拍拍芬妮的肩膀,鼓励道:“没事,可以去上。”
竟然能够一路屹立不倒二三十年,那就代表他们还是有保证的。
“请的老师相当不错,都是名厨。”李老师也热心地给出参考意见,“你不用着急,相信老师的话,条条大道通罗马,这个时代是给勤奋踏实上进的人的。只要你努力奋斗,肯定会有个好结果。”
林蕊莫名耳朵发烫,总觉得老师意有所指。
这上面每一个形容词,好像都是她的反义词。
李老师转过头来看林蕊:“你呢?你想好报什么学校没有?”
少女愣了一下,脱口而出:“省艺术学校啊。”
老李点点头:“想好了就行,这也是你们人生的第一次重要选择。”
他走回讲台,抬手示意班上同学安静:“今天将招生指南带回去,跟家里人好好商量一下。这个礼拜六下午,通知父母过来开家长会,所有家长必须得参加。”
下面发出一阵轻微的骚动。
老李没有呵斥,而是继续用自己不急不慢的语调说下去:“很快你们就要面临人生的第一道分水岭,中考。
我希望大家能够郑重地对待填报志愿这件事,不仅仅要考虑自己能上什么学校,也要思考自己到底喜欢做什么。
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随时找老师商量。”
林蕊的后背被人轻轻戳了一下,她疑惑的转回头看苏木。
干嘛啊?这家伙。
少年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你真的不打算考大学吗?”
少女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
哼!姐姐将来可是要当博士的人。
大学有什么呀,她又不是没上过。
学历担心什么呀,不是有党校么。
党校对于提高我国领导干部的学历水平,起着不可磨灭的功勋作用。
第208章 漂亮小师姐
下晚自习回家的路上, 于兰兴致勃勃的跟他们分享, 自己去帮班上打开水时听到的最新八卦。
这个月, 她妈从二厂调到一厂帮忙,晚上就睡在厂里值班室。
跟她一间值班室的室友每天回家睡,剩下的空床就被于兰给占了。
住厂里头多自在呀。
眼下天热出了汗, 随时都能去澡堂子里头痛痛快快地洗一个澡。
晚上饿了,还能去食堂里头弄点儿夜宵。
于是她们母女俩就残忍地抛弃了可怜的老父亲, 欢欢喜喜地住在值班室里。
所以于兰也骑着自行车跟随大部队, 顺便捎上芬妮。
晚自习时她就想说了, 只可惜老李一直在边上盯着。
再不说,她直就要憋坏了。
“我跟你们说啊, 你们知不知道李卫东现在怎么样?”
陈乐脑门儿疼,完全无法理解于兰为什么如此热衷于传播小道消息。
少女不满地瞪了眼班长:“怎么说话呢你?我说的是小道消息吗?”
明明都是人民群众急切想知道的黑幕。
李家现在很不太平啊。
厂长竭尽全力保护的李家大孙子,最终也没能等到瓜熟蒂落,呱呱坠地。
因为小三跟李卫东还没有来得及扯结婚证啊。
李卫东是国家干部身份, 钢铁厂又是国家重要物资生产单位,他离婚签字走人就行,再结婚,新婚妻子可是要经过政审的。
政审哪里是两三天就能完成的事, 起码得走上个把月的流程。
如此一来, 小三肚子里头的娃不就坐实了是非婚生子女吗?
未婚姑娘怎么能够怀孕生子?计生办出动了,立刻压着人去打掉了孩子。
用压这个词过分了, 因为小三是积极主动地要求流产。
人家姑娘可不傻,李家最大的靠山厂长马涛都倒台了, 李卫东也被抓去关了两天,出来时就开始胡言乱语。
眼看豪门成了火坑,小三及时止损,积极主动地打胎走人,坚决不填这个无底洞。
人生还有无限的希望,干嘛让自己陷在沼泽地里。
据说她相当有决断力,甚至都没有跟李家要求经济赔偿,积极主动地收拾包裹走人。
等他们一家子消失在人海,李老太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去年她好不容易抢购到金器,居然已经被调了包。
更让一辈子没在儿媳妇手上吃过亏,向来都欺压儿媳妇的李老太气得七窍生烟的是,这位小三居然打着李家的名号,在外头借了一圈钱,还有高利贷。
林蕊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哈哈大笑:“恶人自有恶人磨,活该!”
于兰也笑得痛快:“听说讨债的已经往他们家门上泼油漆了。”
李家老太此时幡然醒悟,意识到小三不是前妻那样的面团,可以由着她欺负。
所以她屈尊纡贵,破天荒地主动找厂办的人要徐萍新单位电话号码,怀着无限自怜自爱的自我感动打了过去。
这徐萍手上可拿着老李家给的两万块钱。
一日夫妻百日恩,况且两口子还有孩子呢。
狐狸精都走了,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回来,赶紧伺候丈夫。
结果她没找到人,徐萍根本没有去安排好的轮胎厂工作。
这个沉默寡言的女人,带着已经退休的父母和尚在稚龄的女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老家。
有人说,她去南方投奔开厂的亲戚了。
有人说,她回父母的老家了。
也有人说,她青梅竹马的邻居对她念念不忘,在国外发了大财回头来娶她,带她出国享福去了。
这些猜测都带着善意,然而人海茫茫,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踪迹。
徐萍到底没有出演一场80年代的苦情剧。
就是有段时间,电视屏幕上特别流行的那种,婆家虐我千百遍,我待婆家如初恋。
果然正常人只要没有被彻底洗脑,都不会愿意免费给王八蛋当一辈子的保姆。
脑子有坑,才欢天喜地地又跳回来填坑呢。
李家婆婆又变了嘴脸,开始咒骂徐萍冷酷无情。
这么个黑心的女人,幸亏他们老李家早点发现她不是好的,趁早把她打发了。
不然谁知道她会不会像潘金莲一样,谋害亲夫。
林蕊听得目瞪口呆,感觉自己消息果然滞后了。
她由衷地感慨:“这姐姐以后还是千万别回来了。”
否则这家人肯定会跟附骨之蛆似的又缠上去。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呀。
夫妻关系解除了,还有父女关系呢。
再人渣的父母,子女也有赡养义务。
善良局限了正常人类的想象。
林蕊记得上辈子有个女明星,不幸碰上渣爹。
渣爹吸.毒又出轨,照样有脸上电视节目,理直气壮地狮子大开口,勒索明星女儿。
最后女明星不得不妥协,作为公众人物,她必须要维护形象。
形象这个词有微妙的很,任何恶性事件与个人产生联系,即使个人是板上钉钉受害者,他(她)的形象也受损。
因为他(她)让大众联想起不好的事情了。
于兰也心有余悸。
他们那个大家族里头,狗屁倒灶的事情也多了去,她完全能够想象人可以有多无耻。
不过李家老太的咒骂没能持续多少时间,因为她很快陷入了四面楚歌的悲境。
钢铁厂新一任领导班子反应非常迅速,直接以李卫东乱搞男女关系造成严重恶劣后果为由,开除了他的公职与党籍。
于兰笑嘻嘻地夸奖沉默的小班长:“还是你爸他们干实事,照我说要是一早厂里头就这么干,他们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看吧,掂不清自己的斤两,以为能把别人捞出来,结果自己也被拖下了水。
这对于李家而言,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城镇职工医疗费用不是靠单位掏钱,被开除了的人自然只能费用自理。
李卫东精神受了强烈的刺激,神智错乱,需要住院长期治疗。
这么一大笔费用,只能由李家人自己出。
李家婆婆倒是很有干劲去厂里头闹。
可是现在她就如同丧家之犬,人人都恨不得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
她现在狼狈的很嘞。
于兰笑得欢畅。
要是这种坏人还能活的滋润,真是要活生生的呕死好人呢。
“我听说现在有人要求李家腾出房子来。”
当初厂里分房的对象就是职工。
既然李卫东都已经不是钢铁厂的人了,那么肯定不能继续霸着厂里的分房。
于兰笑嘻嘻地问林蕊:“你猜,这事儿到底是谁跟厂里提出来的?”
少女扭过头看得意洋洋的于兰,顿时心念电转:“周老太,除了她,肯定没帮人了。”
前段时间厂里头腾出来的房子就两间,一间是王奶奶住的,另外一间就是周家住的。
按照王奶奶的个性,肯定不会追这种事情不放,那会缠上去的,当然只有周老太了。
厂里头不赶李家人走,也行。
那就见者有份,给他们周家也分一套专家楼。
社会主义新中国,讲究的是一个公平公正。
现在房管科的秦科长已经被周老太天天堵着家门,都快要折磨出神经病了。
林蕊半点儿同情都欠奉,大有出了口恶气之感:“该,也叫他尝尝滋味。”
于兰绘声绘色:“听说李老太还想去找老关系帮忙,千万别让她翻了身。”
少女扭过头看陈乐,郑重警告,“我告诉你,你爸他们可千万不能怂。职工大会上,我爸妈可都投了你爸的名字。”
陈乐飞快地蹬着车子,闷声道:“我爸不让我妈跟我掺和厂里的事。”
三方人马在十字路口分了手,林蕊轻轻地点着苏木的后背,笑着叹气。
李老太也真是脑袋瓜子是浆糊,这个时候她的老关系们不直接将她剁成肉酱就不错了,还会理睬臭泥巴一样的她么。
先前跟李家一个阵营的现在肯定恨死了李卫东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真正在场面上混的,蠢不可及的毕竟是少数。
大部分人脑袋瓜子灵活的很。
尤其是在人事斗争方面,有几个不是专家?
由江州钢铁厂开始,琢磨瓜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人和部门一大串。
人家不恨李卫东,能恨谁?要不是这小子实在太缺德,哪里会闹成现在这样收不了场。
少女嘀咕了一大通,没有收到苏木的回应,顿时不满地一个劲儿戳他:“说话呢,哑巴啦?”
少年闷闷的:“我在等你的答案呢。”
林蕊哈哈大笑,开始唱起了一首苏木听不懂的歌。
不是英语,也不是日语,少年完全不知道蕊蕊究竟会说多少种语言。
他憋不住:“你唱的到底是什么呀?”
林蕊笑得愈发厉害:“不告诉你。”
结果男孩子真生气了,停下了自行车,扭过头看她,气呼呼的:“你真的不打算上大学吗?跟我一起。”
少年的脸稚气未脱,还带着婴儿肥。
他说话的时候,腮帮子抖抖的。
引得林蕊尤其手痒,特别想伸出指头去戳一戳。
苏木近乎于哀求地看着她:“上大学吧,跟我一起。”
少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哎呦呦,这孩子可真够自信的呀。
现在大学真的很难上的,招生特别少。
少女拍拍苏木的肩膀,认真地给他建议:“你还是直接上中专吧。”
这个虽然以后中专不吃香,可是趁着现在吃香赶紧升职。
中专领导博士生的,不也一大堆嘛。
苏木握住了她的手腕,正色道:“我想上大学,跟你一起。”
林蕊下意识的开始牙疼,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执拗呢?
条条大道通罗马,上大学是最辛苦的那条啊。
孩子,你究竟为什么想不开,要舍近求远呢?
她眼睛往天上飞,突然间有了主意:“那咱们先上中专,等毕业后考大学。”
她印象当中,中专是能够对口考大学的。
少年闷闷的,小眼神相当狐疑地看着她:“你这该不会是缓兵之计吧?”
唉哟,少女震惊得差点跌倒在地上。
啥时候起,这娃脑袋瓜子转的这么快了,居然连这个都想到了。
她立刻抱着肚子开始哎哟哟叫唤:“哎呀,不行了,我饿的头晕。再不吃饭我就要晕过去了。”
苏木看她明目张胆地耍赖,只能皱着眉头,苦大仇深地继续蹬起自行车。
林蕊笑嘻嘻的,高兴地继续唱之前的那首歌。
少年能够听得懂才怪呢,她唱的是泰文歌,这是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好像叫《心中的答复》吧。反正她听不懂泰语。
少女唱着歌,记不住歌词的地方,就开始吹口哨。
等车子停在饭店门口时,她才自觉轻盈地跳下自行车。
咳咳,下车的时候觉得有点沉。
好像最近吃太多,开始囤积脂肪了。
但这丝毫不影响少女以她对着镜子琢磨了半天,找出来的最优美的角度,回头瞥了眼少年,捏着嗓子道:“傻瓜。”
苏木怀疑她是吹了夜风,嗓子受凉了,说话声音怎么怪怪的。
林蕊气得立刻捶他,想死啦,臭小子。
肯定是姐姐最近太纵容你,让你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无苦蹦蹦跳跳出了屋子,扯着嗓子,朝屋内通报外头的情况。
“师伯,我师兄跟二姐回来了。二姐正在打师兄呢。”
少女立刻狠狠瞪了眼小和尚,怎么说话呢?这孩子!
她明明就是在帮苏木拍灰。
哎哟,五月天,夜风清凉,路上灰尘可大了。
她抱着苏木的胳膊,笑的如月亮花在夜空下绽放:“你说是不是啊?”
敢说不是的话,直接掐死你!
苏木沉默着,从车篓里头拿出书包:“走啊,你不是说肚子饿吗?”
林蕊得意洋洋地给无苦个的眼神,让小和尚自行体会。
哼,臭小子,还想跟姐姐我斗。
她趾高气扬地拽着苏木的胳膊,扯嗓子朝屋里喊:“干爹,我回来了,你是不是想死我啦?”
屋里头走出的人却不是何半仙,而是位身形娇俏苗条的少女。
她冲苏木露出个笑容,用极其拗口的普通话打招呼:“你回来了。”
苏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小师姐,你怎么来了?”
林蕊立刻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小师姐哟。
大眼睛瓜子脸,三分像蓉儿,三分像赵倩男。
果然是大美人啊。
少女微笑,再微笑。
小师姐眨着长长的眼睫毛:“是师叔接我过来的。”
无苦欢天喜地地跳过去,双眼放光地看着小师姐:“珍珍姐,你可算来了,我们都等了你好久。我早就听师兄提起过你,特别美丽,特别温柔。”
林蕊已经快要揪下苏木胳膊上的肉。
好温柔哦,一看就是美丽大方有气质的小姐姐。
无苦扭过头催促站在原地不动的林蕊:“二姐,赶紧进屋啊,老要人等。”
少女皮笑肉不笑,死死地攥住了苏木的胳膊。
好你个小和尚,难怪今天叫二姐,不叫小师嫂。
原来是来了位大美人小师姐啊!
真好!
还烦什么报志愿的事情,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姐姐傻了还再读一遍高中呢!
第209章 给你拉赞助
何半仙笑嘻嘻地看着表情丰富的小丫头, 直接打趣林蕊:“这是嫌只有小师姐, 没有小师兄, 不热闹啊。”
林蕊故意放开声音:“干爹,还有小师兄啊,厉不厉害?帅不帅?”
何半仙挤眉弄眼:“帅, 厉害,演过电影呢。”
少女调动了脸上的每一块肌肉, 做出欣喜若狂的表情:“有钱不?有钱赶紧介绍给我认识啊, 干爹。”
苏木从厨房里头端了肠粉出来, 直接将筷子塞到她手上:“趁热吃。”
少年客气地招呼小师姐,“师姐, 你也尝尝,店里师傅的手艺不错。”
小师姐微笑,摆摆手道:“我吃过晚饭后不吃东西的。”
林蕊抬头,刚好看到店堂里头的穿衣镜。
哎哟, 镜子里头的小脸那叫一个圆,张嘴的时候,腮帮子上的肉都在抖。
少女顿时什么胃口都没有了,悲伤地放下筷子, 拿面巾纸擦擦嘴巴:“我吃饱了。”
无苦惊得手上的勺子都掉在了餐盘中, 他抬起眼,目瞪口呆地看着林蕊:“二一姐, 你生病了?”
这死孩子,会不会说话?谁生病了啊!
少女慢条斯理地擦着嘴巴:“我本来胃口就很小啊。”
小和尚满脸兴奋, 直接伸出胳膊搂住肠粉:“二姐说好的,今晚你不准跟我抢。”
说着他还冲小师姐笑,“珍珍姐,你来了真好,我二姐都不跟我抢饭吃了。”
林蕊恨不得揍死这兔崽子。
就他也有脸说,不向来都是他抢别人的饭吃嘛。
今天早上还抢了她的蒸饺。
害得她一上午都觉得自己肚子里头少了点什么。
王奶奶忙里偷闲伸出脑袋,见林蕊面前的盘子基本上没动,立刻教训小孙子:“无苦,厨房里头还有,要吃自己去端,不能抢你二姐的饭。”
小和尚立刻强调:“奶奶,我二姐胃口变小了,说她吃不下。”
王奶奶惊得赶紧放下手上的活,过来要摸林蕊的额头。
这是吹了风着凉了吧?好好的孩子,怎么没胃口?
往常起码她得吃两碟子呀。
林蕊真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她平常有吃很多吗?明明没有。
她明明就是个娇弱的小姑娘
奶奶,关键时候你怎么能拆孙女儿的台?
林建明带着陈副厂长,哦不,现在应该叫陈厂长进来。
见到王奶奶摸小女儿的额头,老父亲的心立刻提了起来:“怎么啦,这是?”
林建明关切地看着小女儿,“蕊蕊哪儿不舒服?”
心里啊,亲爹,你们是联合好了,一起故意来折腾我的吧。
苏木也放下筷子,拎起两个书包:“没事,蕊蕊就是担心作业来不及写,我们上去了啊。”
林蕊的肚子不争气的发出一阵咕咕声。
无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二姐,你吃饱了肚子也会咕咕叫啊。”
好奇怪,他都是肚子饿的时候才会这样。
林蕊深切的觉得,当初一时心软收留小和尚,是她此生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没有之一。
林建明摸摸女儿的脑袋,和颜悦色:“不舒服就早点洗洗睡吧,身体最重要。”
林蕊张张嘴巴,只好往弱柳扶风的方向靠。
算了,病西施就变西施吧。
两人上楼之后,林蕊直接抢过自己的书包,留给苏木个后脑勺。
哼!跟你的小师姐好好叙旧去吧,姐才不要跟你说话呢。
苏木的鼻子差点儿被门板砸到。
少年满脸懵,不明白蕊蕊又怎么了。
明明回来的路上,他都已经顺着她的意思,先报考中专了。
林蕊将自己的身体摔在床上,愤怒地打着滚。
讨厌,讨厌死了!
就是他,最讨厌!
林蕊趴在床上咬牙切齿了半天,两条腿跟踩水车似的,不停地上下扑腾。
她将身上的劲全都泄光了,这才翻身下床。
哼,她是80年代的好少年,她的生活当中还有无数美好的事情。
少女掏书包摸出了那本报考指南,又恨不得扔了这本书。
好在她理智尚存,总算想起老李通知礼拜六家长得去学校开会。
赶紧跟林工说一声,现在林厂长可是大忙人,亲闺女都常常见不到人。
找他有事,必须得提前预约。
少女深深地吸了口气,怎么办呢?官二代与富二代总是有这样的苦恼。
她起身开了房门,伸出脑袋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
苏木端着芒果牛奶布丁站在外面,示意林蕊:“趁热吃。”
少年强调了一句,“我去二楼拿的,没有下一楼。”
林蕊刚想说自己不饿,肚子又咕噜噜开始响。
她老实不客气地拿过芒果布丁,舀着往嘴里头塞,兀自嘴硬:“谁怕啦?我管你去什么地方。”
苏木识相地没有戳破她:“是我想喝牛奶了。”
林蕊嘟着嘴巴,得意地笑了。
笑着笑着,少女又开始忍不住担忧:“哎,我问你,你那个小师姐不会住在咱们家吧?”
她强行挽尊,“我可不是小气,而是你看咱们家就这点地方,我爸也回家住了,你爸也回家住一间房,空不下来啊。我不认识她,我不要跟她住一起的。”
苏木一言难尽地看着她过于丰富的面部表情:“你想多了,小师姐住江州饭店。”
林蕊差点跳起来,开什么玩笑,钱多烧的吧。
江州饭店多贵,那一天的房费都能租一个月的房子了。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苏木怎么知道她住江州饭店?
好啊,背着她,他到底联系了多少小姐姐啊?
苏木觉得嬢嬢说的真没错,吃的也塞不住蕊蕊的嘴巴。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林蕊:“无苦告诉我的呀,刚才我去厨房的时候,无苦不是跟我一块去的吗?”
蕊蕊当然不知道,蕊蕊就盯着他爸,问有没有又帅又有钱的小师兄了。
林蕊撅着嘴巴,强词夺理:“那你小师姐跑过来干什么?”
少年无奈之极:“我哪儿知道?我跟无苦也没说几句话。”
小师弟进了厨房,嘴巴还能空出来搭理他一句,苏木都觉得菩萨在上了。
哼,小师姐的那位师傅不就是苏木的大师伯嘛。
这师傅走了,孤女无依无靠,投奔亲友。
哎呦,怎么瞅着那么像《红楼梦》啊。
外头还有乐声应景地响起:“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林蕊气得端起碗就走,这谁呀?大晚上的放什么哀乐,鬼吼鬼叫什么啊!
少女只留给苏木个后脑勺:“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告诉我爸,礼拜六给我开家长会。”
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吃饱了早点睡觉就行。
有姑爹看着,蕊蕊总归还不至于连中考志愿表都不填。
林蕊端着碗下楼,经过包房的时候,她好奇地往里头看了一眼。
刚好林建明出门倒烟灰缸,看到小女儿,他关切了一句:“头还痛吗?早点睡吧。”
“不痛了。”
林蕊惊讶地看着包房里头烟雾袅绕,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抽了多少烟。
陈海波疲惫地抬起头,冲林蕊微笑:“蕊蕊找你爸爸有事啊?”
林蕊本能觉得不妙,迟疑着回答:“哦,那个要填中考志愿了,李老师说礼拜六下午开家长会。”
林建明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转头看陈海波,语气无奈:“老陈,这个事情真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涉及的方面太多了。今年广交会就搞了15天。”
他们这个以物易物的贸易会,现在已经足足办了近一个月,的确得闭幕了。
说来也可笑,就是在江州搞的贸易会,可偏生最初开始的几天风头最好的时候,钢铁厂原先的那位马厂长,并没有将这件事多放在心上。
你不动,人家动啊。
隔壁安省钢铁厂还愁一堆钢材压在仓库里,人家第一天就过来积极地打广告搞推销。
几乎所有需要用钢材的厂商都跟安省钢铁厂达成了协议,他们仓库里头积压的货,基本上都出空了。
江州钢铁厂好了,等到陈厂长接手再过去,阵地早就被人家抢占了。
好不容易强行打价格战,才推销出一小部分积压钢材。
剩下一堆库存,陈厂长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搁在一年前,哦不,就是半年前,大家恐怕都不敢想象,居然有一天钢材也会愁销路。
既往江州钢铁厂门口,都是等着拉货走的车,一张批文都能被倒卖出几倍的价钱。
林蕊心道这才刚开始呢,上辈子就她自己有印象的,倒闭的钢铁厂多了去。
就算没有倒闭的厂,基本上也是亏损累累,最值钱的反而是厂子占用的地皮。
相当有意思的一件事,私人钢铁厂反而赚钱,有一些办得很不错。
对了,林主席认识的那位特种钢材厂老板生产的到底是什么来着?
陈厂长的话打断了林蕊的思绪,他恳切地看着林建明:“老林,这件事情我只能求你帮忙。”
他已经找过一圈领导了,但是大家都表示遗憾。
因为钢铁厂牵出了一堆人,现在用人都有点避着江州钢铁厂走的意思,生怕又被牵累到。
林建明满脸无奈:“老陈,我也只能跟他们说一说,再帮着打听看看到底还有哪些地方要用钢材。”
现在问题最关键处在于,基建项目基本上都停了,钢材最大的使用方向被中断了,这么多钢材,哪里容易的推销出去。
陈海波苦笑:“那就麻烦你了,我再想办法去跑跑推销。”
厂里头的领导班子被一网打尽的后果就是,他上任之后成了光杆司令。
人无完人,同样的犯了错误的人,也有自己的长处和优点。
原先的销售科长等人被一并带去蹲大牢,厂里的销售就成了大问题。
林蕊眼睛珠子骨碌碌直转,笑嘻嘻地看着陈厂长:“叔叔,你要不要找我干爹,问问办法?”
陈厂长眼前一亮,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半仙他老人家忙啊,只怕他无暇顾得上。”
何半仙交际广阔,跟不少领导都有交情,要是他能帮着说合说合,说不定这件事就能成。
林蕊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厂长大人,您可别发散性思维。
咱们就事论事。
不是愁钢材的销路吗?那想办法,将钢材卖出去不就结了。
林蕊眨巴着眼睛看陈厂长:“刚才嘛,那就是盖房子。既然现在不让给人盖房子,那可以考虑给其他的东西盖房子啊。”
比方说给亡人,给猪马牛羊,给水果蔬菜,还有给鱼虾。
林建明听了,一开始还点头。
江南地区的确有大造祖坟的习俗。有的地方甚至会相互较劲,看谁家的坟墓修得最气派,就代表这家最兴旺。
等女儿说道给蔬菜水果鱼虾盖房子的时候,他哑然失笑:“养猪场养牛场,养羊场什么的,还说的来。这水果蔬菜盖……”
他恍然大悟,“你是说大棚?”
林蕊点点头:“是啊,大棚要用到的钢材。”
钢构大棚虽然成本高,但是能够使用的时间长。是大棚搭建的主要材料之一。
林蕊掰着手指头给陈厂长算账:“您看,咱们江州这附近都是人口密集型城市,这么多人要吃要喝东西从哪儿长啊?”
大棚种植,大棚养殖,生态循环型农业发展,很有前景。
国家不是要搞菜篮子工程吗?动起来呀。
港镇走在了前头,出产的芦蒿、小龙虾、蘑菇以及草莓,还有其他各种蔬菜,从今年过年到现在,已经打出了不小的名气。
其实农民的跟风意识是最强烈的,看见港镇老乡挣了钱,他们立刻就想有样学样。
林蕊认真地看着陈厂长:“港镇就是现成的广告牌啊。”
眼下港镇正在申请生态农业示范点,一旦申请成功,那前来参观学习的人会络绎不绝。
一座座气派的现代化钢构大棚,不就是钢材最好的广告吗?
陈海波微微皱眉:“港镇愿意拿出这么多钱来购买钢材吗?”
整个镇子都建起大棚来的话,起码得上千座,那投入的成本可是相当惊人。
林蕊笑嘻嘻的不说话。
陈海波福至心灵,哭笑不得道:“你打的是我免费给他们建大棚的主意?”
林蕊两只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儿,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只要提供钢材,他们会自己建的。”
现在天气越来越热,正式开始构建大棚的好时机。
等到忙罢了收麦子收油菜插秧,利用夏天的农闲时期将大棚搭建好,入了秋,大棚就又能充分发挥用处了。
陈厂长连连摆手:“那也太多了。”
“能建多少是多少。”林蕊笑眯眯的,“又不是一锤子买卖。”
不管能建立多少,先用起来再说。
今年的小龙虾入了秋之后,价格肯定能够噌噌往上涨。
现在现在港镇人工养殖的小龙虾,光棍影,王奶奶的,垫付近几家店都捉襟见肘。
好在天气暖和了,自然生长的小龙虾能够补上缺漏。
林蕊相信,随着夜市文化的流行,小龙虾势必能够提前火爆起来。
到那个时候,单纯依靠自然生长的小龙虾,肯定难以满足广大饕餮的需求。
必须得养殖啊。
泥鳅、田螺、小龙虾、乌龟、水稻共生,坚持时时有产出,件件不浪费。
陈海波在头脑里头算了半天帐,最终咬咬牙:“100亩,我最多只能出100亩的钢材。”
林蕊高兴得跳起来,伸手跟陈厂长击掌:“一言为定!后面要是广告效益好,你可记得给他们打折啊。”
陈海波哭笑不得:“你这好歹也是钢铁人吧,怎么胳膊肘尽往外头拐?”
林蕊得意地挺起胸膛:“港镇可是我娘家呢。”
林建明啼笑皆非,伸手拍了下女儿的脑袋:“又说什么怪话呢?你才多点大,什么娘家的。”
当爹的人硬生生地将那句“婆家”给咽回头,打发女儿回房去:“赶紧睡觉吧。”
林蕊哪里睡得着,她迫不及待地跑下楼,去找魏镇长显摆。
她可是给港镇拿来了100亩钢构大棚钢管的赞助。
魏镇长果然还没有离开办公室,接到电话欣喜若狂:“太好了。今年春收获后,全镇的水田统一进行修整,准备搞共生养殖。”
他这几天都在忙着这件事。
眼下百亩的钢构大棚再建立起来,他们港镇一年四季产出的作物不断啊。
魏镇长嘴里头不停的念叨,还有哪些东西要准备。
对了,小棚用的竹条弓架得赶紧备好,竹林也得动起来了。
林蕊笑嘻嘻的:“我再送您个金点子,不需要砍竹子劈竹条。”
魏镇长豪气的很:“你说,咱们还是一口价5000块怎么样?”
林蕊顿时来了精神,说话的声音都响亮起来:“好!”
她的金点子是呼啦圈。
跟50年代末期的美国一样,80年代末期的中国,也经历了一场呼啦圈的短暂流行。
一夜之间,街头巷尾,人们都在转着呼啦圈。
又是一夜之间,这项简单的休闲运动,就从人们的生活中好像完全消失了。
林蕊家里头还挂着个呼啦圈呢,上面落了灰,她不知道多久没用。
人们的喜新厌旧,让呼啦圈生产厂商叫苦不迭。
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厂里头生产出来的货就堆满了仓库,鲜少再有人问津。
林蕊得意洋洋:“将呼啦圈一切两半,不就是天然的弓架吗?”
呼啦圈是塑料材质,不容易腐烂,往地里头一插,覆盖上薄膜,立刻就能育种种菜。
魏镇长将林蕊夸上了天,一个劲儿的夸她将来一定能当个百万富翁。
少女傲娇地想着,魏镇长的眼光不行啊。
眼下跟他通电话的,分明就是将来的大佬,起码得是处级干部。
她撂下听筒,哼着小曲儿,溜溜达达地往楼上走,迎头撞上那位珍珍小师姐从楼上下来。
苏木跟着小师姐,向林蕊打了声招呼:“蕊蕊,我跟我爸送师姐去饭店。”
小师姐也朝林蕊点点头,微笑道:“今晚实在太赶了,等你有空了,我再请你吃饭。”
她转头看向苏木,“蕊蕊喜欢吃什么,你记得列份单子。”
林蕊勃然大怒,心中怒火熊熊燃烧,瞧这语气亲近的。
她朝苏木皮笑肉不笑:“嗯,这么晚了,过去直接在饭店开个房间吧,省得还要来回跑。”
说着,她又冲小师姐微笑,“不好意思,您稍等片刻,我去拿钱给苏木。他钱都放在我那儿,我去去就来。”
第210章 真不是故意(捉虫)
苏木跟着林蕊上楼, 满脸无奈:“下次, 等我们考完试, 再去江州饭店住行不?”
林蕊从鞋盒子里头往外掏钞票,每拿出一张票子她的心就颤抖一下。
然而气势不能输!
少女冷笑:“等什么中考结束啊,今晚就住。不然到时候人走了怎么办?
她猛然反应过来, 简直要跳脚,“你小师姐要在江州定居?”
哎呀妈啊, 她也是傻。人家孤女投亲可不就得长期住下。
苏木沉默着没否认林蕊的说法。小师姐的确要在江州城长住上一段日子。
少女心中的怒火简直能烧了整栋楼。
还盖什么院子里头长葡萄的房子, 去去去, 住他的大饭店去。
人家有豪宅住,不稀罕!
苏木无奈:“蕊蕊, 等中考完了安排好了,你想住多久都行。”
少年想来想去,觉得蕊蕊就是跟小师姐较劲儿。
蕊蕊天性好强,小师姐能住江州饭店, 她却不能住,她不高兴了。
林蕊跳脚拍他的脑袋,谁稀罕住江州饭店了?明明是他自己想,别泼脏水到她身上。
少年兀自跟林蕊解释, 现在的江州饭店基本上是涉外服务, 普通人拿着钱也住不了。
小师姐是香港人,身份不一样, 她可以凭借身份证件入住。
林蕊冷笑,香港人就了不起了?
江州这一亩三分地上, 她还就不信今晚她住不到江州饭店。
“蕊蕊,真不行。等以后,以后好吗?”少年央求地看着他,生怕少女又发作起来。
林蕊骄傲地抬高下巴:“我不能住?那我今晚还偏偏就要住。”
不就是近在咫尺的江州饭店吗?又不是隔着千山万水加州旅馆,她凭什么住不进去?
林蕊二话不说,转身下楼打电话。
哼,她才不找干爷爷呢。
干爷爷就是叛徒,他故意把那个小师姐找过来臭显摆。
这事儿她得找孙哥帮忙。
上次孙哥还要请她去江州饭店吃饭,她嫌浪费钱,没去。
不过是开间房睡一晚,她又不是不给钱。
苏木无奈至极,一路追着林蕊下去。
“这么晚了,你打扰人家不好吧?说不定人家已经睡了。”
林蕊抬眼看了眼钟,才晚上十点,对于孙泽而言,夜生活才刚开始呢。
“那你也找不到他,他肯定人不在家里头。”
林蕊已经拿起听筒,看都不看苏木一眼:“我可以打他的寻呼机。”
苏木眉毛皱成一团,苦口婆心地劝少女:“等他看到的时候不知道几点钟了。好了,蕊蕊,你赶紧回去睡觉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你回来做什么呀?”少女伸手拍拍他的脸,皮笑肉不笑,“放心,姐姐都说了跟着姐姐有肉吃,我今晚肯定让你住到江州饭店。”
说着她还又摸摸人家脑袋。
何半仙在边上吃着兰花豆。
王大军一边往嘴里塞花生米,一边好奇地追问:“蕊蕊这是做什么呢?”
无苦嘴里头啃着羊排,口齿不清:“瞎折腾呗。”
这就好比张三丰,一日必定要三疯。
也不知道小师兄到底是怎么忍的,居然但现在也没被逼疯。
何半仙笑眯眯的,顺手拿走了王大军抓着的花生米:“你管他们呢,年轻人的世界你是不懂的。”
王大军下意识反驳:“我怎么就不是年轻人了?我还是青年。”
说着,他大声朗诵起《我是青年》,“人们还叫我青年……哈……我是青年!我年轻啊,我的上帝!……”
话音落下,他总算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花生米被人顺走了。
青年同志顿时悲愤。
他总算明白小和尚那“吃光喝光拿光”的破毛病是跟谁学的了,敢情他们师门传统如此。
孙泽的电话回的特别快,几乎是林蕊刚放下听筒,店里的电话机就响起来了。
少爷人还在军人俱乐部跳舞,旁边声音嘈杂的很。
每说一句,他都恨不得把嗓子嚎破。
“怎么啦?蕊蕊,想哥哥啦?”花花公子甜言蜜语,“哥哥也想死我们的蕊蕊了。”
林蕊可不相信:“孙哥,你女朋友呢?好啊,孙哥你又背着女朋友在外面拈花惹草,下次我看到美女姐姐肯定会举报你。”
孙泽语气亲昵,恨不得隔着电话线用声波点点她的额头:“小没良心的,哥哥白对你这么好了。她去订做演出服了。今儿怎么想起哥哥来啦?”
林蕊也不再跟他寒暄,直截了当:“孙哥,你在江州饭店有没有熟人?我想再开两间房。”
孙泽一下子来了精神,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兴奋:“开房做什么呀?哎呀呀,你个小姑娘开什么房,不合适。”
林蕊气呼呼的:“你甭管,你就告诉我行还是不行?”
孙泽哈哈大笑:“行,当然行,在哥哥这儿,我们蕊蕊有什么不行的?”
林蕊总觉得这话听着有点儿怪,不过没关系,只要达成目的就行。
少女得意洋洋地挂了电话,还特地冲小师姐笑了笑:“哎呀,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无苦默默地看了眼小师嫂,咽下嘴里头的肉。
他可真没发现她哪儿不好意思了。
林建明送陈海波厂长出去,跟王奶奶打招呼:“我去趟厂里头,家里劳您多费心。”
王奶奶赶紧应声,只说他:“你也悠着点,别把身体给搞垮了。”
“没事,就是有几个数据得去厂里看了才知道。”林建明转过头看小女儿,疑惑道,“怎么还站在这儿?还不赶紧回去睡觉。”
林蕊下意识地踩住了苏木的脚,敢出卖她的话,她踩死他!
王奶奶护短,赶紧开口打圆场:“她跟小师姐一见如故,要送送人家呢。”
林蕊立刻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煞有介事地认真点头,主动跑到小师姐旁边,表示她们姐妹情深。
少女朝父亲撅嘴巴:“爸,你早点休息啊。”
说着她又抱怨陈厂长,“叔叔,我再给你提示,垃圾处理厂还有管道都用的到钢材,你不许再拉着我爸爸熬夜。”
至于怎么规划建设,那得他们想办法设计好方案,由政府统一施行。政策要灵活运用,该靠的积极主动往上靠。
林建明笑着朝小女儿做了个手势,催促她道:“赶紧上去睡觉吧。爸爸就睡厂里值班室。”
林蕊笑得温良淳厚,满脸天真:“爸爸,我送你到门口吧。”
目送父亲离开后,苏木催促林蕊:“好了,回去睡觉吧。”
林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开什么玩笑!今晚,江州饭店她住定了。
王奶奶也笑林蕊:“好了,赶紧睡觉去。”
无苦在边上啃着鸡爪说风凉话:“二姐,你别闹了,这么大的人还没小元元懂事。”
林蕊居然不生气,还笑眯眯的看小和尚:“无苦,江州饭店的客房包含第二天早上的免费自助餐。”
小和尚嘴里头的口水立刻泛滥,连鸡爪都顾不上,毫无原则可言地当即倒戈:“我也要去。”
还有什么话可说呢?一辆出租车愣是塞进了五位乘客。
王大军也想跟着去凑热闹的,奈何体型不占优势。
青年同志愣是在抢位大战中含恨败北,只吃了一嘴巴出租车尾气。
无苦恨不得时间进度条能够直接剪辑,中间这一段咔嚓一剪刀下去,到了饭店就是第二天早上,他立刻坐在桌边吃各种各样的自助餐。
苏木从后视镜中默默地注视林蕊。
少女正热情洋溢地跟珍珍小师姐打包票:“江州城没有我不熟的地方,您要是想去哪儿玩,跟我说一声。”
小师姐礼貌地向她道谢:“不麻烦你了,我跟苏木讲吧。”
少女立刻死死地掐苏木胳膊,笑容甜蜜:“哎呀,苏木非常忙的,她要考试呢。”
无苦努力从美味佳肴的幻境中挣脱出来,疑惑地看自己的小师嫂:“二姐,你不考试吗?”
说着,他恍然大悟,也是,对二姐来说,考不考试都那么回事。
少女勃然大怒,伸出手去揍小和尚:“我看你是皮痒。”
无苦死命往自己师伯怀中钻。
哎哟喂,你们看看,二姐凶的嘞,又打人。
可惜何半仙向来重女轻男,只嫌弃小师侄:“你别动来动去的。”
做长辈的人抬起头,冲自家师侄女笑,“珍珍啊,就当是自己家里头。蕊蕊比较活泼。”
于是活泼的蕊蕊“失手”连干爹一块儿揍。
自己家?可真是自己人啊!
车子停在江州饭店门口时,林蕊老觉得司机是迫不及待地逃跑。
大晚上的,他连车费都没多要。一踩油门,车屁.股被火烧了一样冲出去。
唉,应该再在饭店门口带个客人的嘛,跑空车多浪费资源。
少女踏上半天的台阶时,惊讶地看见孙泽已经等在门口。
“孙哥,你怎么来了?”
这点儿小事,打个电话不就结了吗?
孙泽眼睛眉毛飞上天,然后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男女老少。
哎哟哟,他说好端端的小丫头家里不住,住什么饭店。
原来这又多了个漂亮小姑娘啊。
瞧瞧蕊蕊这幅小模样,活像鼓肚子的河豚鱼。
孙泽憋笑憋到肠绞痛。
幸亏他自带雷达系统,挂了电话越琢磨越觉得有问题,立刻赶过来了。
不然的话,他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笑嘻嘻地摸了摸林蕊的脑袋,语气亲昵:“哥哥想我们蕊蕊了啊。看不到我们蕊蕊,哥哥夜不能寐。”
林蕊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下意识地指着药店的方向。
睡不着就是失眠,买个泡脚桶试试。
出一身汗,保准睡得呼打成雷。
对了,智能泡脚桶可以走起来,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啊。
买泡脚桶送泡脚药包。
其实充气泡澡桶也可以考虑一下。
一天的疲乏,叫热水泡个一干二净。
自家备浴缸不现实,要因地制宜地提高人民群众的物质文化生活。
孙泽看着眉飞色舞,还问前台小姐要了纸笔给自己比划示意图的小姑娘,终于明白这孩子为什么成绩一直不咋样了。
这跑题的功力。
妹妹哎,你还记得你来饭店是干嘛的吗?
少女满脸懵逼,还在积极推销:“这个可以有,孙哥,你真的应当考虑一下。自动加热的,带有按摩功能。”
看着复杂,事实上简单,应该简单吧。
孙泽的眉毛快要飞上天,恨不得伸手捂住她的嘴巴。
妹妹,注意形象。
咱们不能输了气势!
看看你现在都成啥样了,街头清仓大甩卖的典型。
人家小姑娘站在旁边,活脱脱的大家小姐。
林蕊立刻清清嗓子,凹出白骨精的造型来:“那个,孙哥,商业合作的事情,我们后面再谈吧。”
她扭过头冲小师姐微笑,“不好意思啊,事情一多我就忙忘了。走吧,手续办好了,我们上去吧。”
孙泽眼睛一亮,立刻兴冲冲地要跟上。
苏木伸出胳膊,卡在他前头,礼貌地道谢:“麻烦你了孙哥,这边已经忙完了,您请回吧。”
孙泽的眉毛在跳舞。
哎哟,臭小子,开什么玩笑呢?他傻了吧唧他现在走。
孙泽似笑非笑:“谁说我要走来着,我不亲眼看着我们蕊蕊睡舒服了,哥哥哪放心自己走。”
电梯到了,他推着人往上面走。
苏木下意识的抓着林蕊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后。
他真不喜欢孙泽靠近蕊蕊啊,这个人让他焦灼又愤懑。
然而少年又不能直接赶孙泽走,如果没有孙泽的话,他们甚至无法入住江州饭店。
蕊蕊说的没错,如果他们去美国的话,会有地方是允许他们进去而不让美国人去的吗?
什么时候能够正视自己,什么时候不用青眼看外人,白眼向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谈民族自尊与自信吧。
电梯门开了,孙泽笑眯眯地看林蕊:“蕊蕊要是住着开心的话,哥哥就给蕊蕊包房,咱们住到不想住为止。”
林蕊傲娇地撇嘴巴:“我还未必看得上呢。”
“那是,只能暂时委屈我们蕊蕊了。”孙泽亲昵地揉揉她的头发,笑容愈发深了,“等哥哥给我们蕊蕊盖大房子,蕊蕊想要怎样就怎样,好不?”
苏木脱口而出:“不劳您费心,我会给蕊蕊盖的。”
少女立刻宣示主权:“明明是我盖房子给你住。”
小师姐默默地看了他俩一眼,没吭声。
前面传来争执。
光彩夺目的女人穿着睡衣站在门口,微微蹙着好看的眉毛:“你打扰到我们了。我们什么关系?废话!”
服务员为难:“抱歉,女士,按照我们的规定应当做登记。”
“真有趣,原来江州饭店住宿,还要交交结婚证啊。真是落后得可笑。”女人撩了撩微卷的头发,勾住从浴室里走出来的男人的脖子,“我们是伴侣,男女朋友。”
林蕊好奇地伸出脑袋探望。
现在男女要住一间房的话,需要证明夫妻身份。
所以一对夫妻出门旅行或者办事,随身必须携带结婚证。
哎哟,这漂亮姐姐怎么瞅着有点眼熟?
少女下意识地转过头睇孙泽。
等看清身边人铁青的脸色时,她恍然大悟,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妈呀,这姐姐不是那位当初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的芭蕾舞明星吗?
那个先前打电话的时候,孙哥说她去订做演出服了。
看样子这演出服好像是睡服。
林蕊的脑袋里头出现三个字,做头发。
人生何处不相逢,何必非在酒店中。
少女的目光落在看八卦看得津津有味的小和尚脸上,顿时悲愤。
她就知道没事千万不要跟这个小光头凑在一起,否则肯定出大事。
好死不死,为什么非要撞上这种事?
林蕊都要哭了。
少女可怜巴巴地看着孙泽:“孙哥对不起,我真不知道。”
她要知道这样,打死她都不会非跑到什么江州饭店来。
话一出口,林蕊就想给自己一耳光。
你个蠢货,假装不认识这女的不就结了。反正你们也不熟,你就见过她一回而已。
这样,孙哥也不至于难堪。
然而话如泼出去的水,怎么也无法收回头。
孙泽面沉如水,轻轻的摸了摸泫然欲泣的小姑娘的脑袋,柔声道:“有你什么事儿啊?乖。”
穿睡衣的女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下意识抬眼看过来。
四目相对,灯光下,她一张原本红润的脸,顿时煞白。
女人嗫嚅着嘴唇,下意识地喊孙泽的名字:“那个,我……”
孙泽微笑,看也没看她一眼。
青年直接走到走廊上的公用电话机旁,投币按照墙上贴着的报警电话告示拨通号码:“喂,公安局吗?这里是江州饭店,有人卖.淫.嫖.娼。”
女人惊慌失措地跑过去,下意识地拉住孙泽的胳膊:“不是的,这是误会。我没有。”
孙泽拽回自己的胳膊,语气平静地向听筒那头的人纠正先前的说法:“哦,那就是强.奸。”
他挂断电话,问服务员索要剪刀。
安全意识极强的服务员已经察觉到其中的暗潮汹涌,哪里敢提供大杀器。
还是孙泽的朋友过来开口打了包票,服务员才战战兢兢的提供了一把剪刀。
他很有警惕性的,找出了一把钝口的剪子。
这样即使孙泽激愤之下凶性大发,也不至于一剪刀就捅出人命案来。
孙泽哈哈大笑,冷冷地从嘴里头蹦出两个字:“也配!”
当着女人的面,他咔嚓嚓剪掉外套的半边袖子,跟投篮一样,扔进了垃圾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