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适时站了起来，心里却转了百八十个弯，连学监都插手了，他不好装聋作哑，否则引火上身就不妙了。
于是，她拱手表达歉意，“账目不清，我也有一份责任，也是年底事务繁忙，还未来得及详细核对书院账目，后续整理账目时，老身定会全力配合书院。”
山长颔首，“如此，便多谢了。”
主事摆手，“那今日，我便先回了。”
几位学子见状，也连连告辞。
厅堂内登时只剩下萧念，山长，赵近侍三人，山长揉了揉眉心，乏力道：“若无其他事，都请回吧。”
萧念瞥了眼赵近侍，揖礼道：“学生有一提议，赵近侍为书院出力多年，如今柳嬷嬷尚未洗清嫌疑，司计一职不好长期空缺，学生认为，或可让赵近侍顶上。”
赵近侍脸上闪过讶异之色，十分不可置信。
山长打量着他，有些犹疑道：“他行吗？”
萧念拿起他记的账本薄子，“这上面笔笔清晰，想来赵近侍是个细心的人，为人又忠直良善，不妨一试。”
赵近侍眼里闪过感激之色，连忙磕头，“山长，小的定尽心尽力把账目理清！”
山长颔首，“行，那就试试看吧。”
“谢山长！”
和山长告辞后，萧念掀开门帘出来，院中早已空无一人，而江砚澄还站在门外。看到她出来后，脸上挂着笑。
“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赵近侍从身后出来，跪地感谢，“世女今日之恩，小的永世不忘！”
“你先起来。”萧念扶起他，余光瞥向江砚澄，叹息道：“我也没做什么，顺手罢了。”
赵近侍擦了擦眼泪，声音哽咽，“对世女来说是顺手，于我而言是天恩，倘若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小的愿为世女效犬马之劳！”
萧念颔首，“也好。”
按照她看过的影视剧来说，麾下多一个人马是好事，可她却没有很高兴，望着赵近侍离开的孤寂背影，心中莫名生出一股伤感。
“小姐在想什么？”江砚澄的声音钻入耳中。
萧念转头看他，月色昏暗，映照得他的脸明暗不清，她问：“你高兴吗？”
江砚澄点头，“高兴，李公公受到了应有的处罚，以后大家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了。”他脸上扬起笑意，末了又补充一句，“这都是小姐的功劳。”
萧念不接他的奉承，抬脚往外走，“赵近侍是你去劝说的吧？”
江砚澄急忙跟上，“我是准备再去劝说一二的，只是晚了一步，他已经拿着罪证朝这边走来了。”
“那他还真是个伶俐人。”萧念犀利点评。
江砚澄附和，“墙倒众人推，人之常情。”
两人走在青石路上，月色照着柳树枝条的影子在身上晃动，她随手拂开探到眼前的枝条，语气带着遗憾，“只可惜，没能把柳嬷嬷一同拉下来。”
话音未落，便觉衣袖被人拽住，侧目望去，江砚澄皱着眉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怎么了？”她停下脚步。
江砚澄分析道：“柳嬷嬷背后有强大靠山，如今又有学监插手，想来盘根错节，牵涉甚广，小姐还是莫要蹚浑水了，就到此为止吧，反正我们一开始的目标只是扳倒李公公不是吗？”
萧念眸光微动，他这是在担心她？
视线从他蹙紧的眉心瞥向紧拽着她衣袖的手，方才压抑的憋屈在此刻消散，夜色里，她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抬手在江砚澄额头轻弹，“阿砚还真是与寻常男子不同呢。”她背过手，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每次都让我刮目相看。”
江砚澄捂着额头，神色一慌，“小的……小的只是担忧小姐安危，并没有什么不同。”
“哦？”萧念来了兴趣，俯身拉平视线，凑近半分，视线不紧不慢地在他脸上游走，顺着脸部轮廓，有意无意地落向某处殷红，“你怕我出事？可我是国公之女，能出什么事？”
“……”江砚澄呼吸一窒，后退两步。
萧念在调戏他！
耳尖不禁泛起红晕，江砚澄连忙捂住，偏开头道：“小姐自然不会有事，是小的多虑了，小的、小的告退！”说完，他逃也似的跑了。
脚下生风，内心怒吼：“可恶啊！这破身体怎么回事？随便一撩就脸红心跳，果然这世界的男的都媚女！”
看着他兔子似的飞奔离去，萧念轻笑出声，眼前浮现出前世江砚澄的脸……虽然长得一样，可害羞的样子却完全不同呢。
一边欣赏夜景，一边慢悠悠地走回松月斋。既然他叫她收手，那就不管了吧。
搞权谋哪有好好过日子香。
*
天香楼，厢房。
悠扬琴声不绝于耳，几名舞伶身段妖娆，时不时朝座上之人抛出一个媚眼，空中脂粉味弥漫，一曲终了，为首的舞伶端起一杯酒，倚靠在那人身上，语气娇嗔，“二小姐，让奴家喂您一杯~”
温轩仪嘴角勾着笑，凑过去，舞伶却有意拿远了些，几番来回，温轩仪笑骂，“淘气~”
“砰！”
门被人踹开，苏总管闯了进来，睨了座上人一眼，没好气道：“我在外面是跑断腿了，不想小姐在此寻欢作乐，全然不顾人家的感受。”
他愤然地将手上帕子朝温轩仪脸上扔去，后者拿着帕子轻嗅，抬手一扬，让舞伶都退了出去，脸上挂着笑，道：“我的错，我的错，小苏就别和我计较了，来，坐我身边。”
温轩仪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苏总管“不情不愿”地坐下，娇嗔道：“小姐怕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我了吧？”
“怎么会呢~你在我这里可是独一无二的，岂是那些伶人可比？”温轩仪一把揽过他的肩膀，抱入怀中，捏起一颗葡萄塞进他嘴里，“说说看，怎么样了？”
苏总管脸上浮现满意之色，“放心好了，人给你保下来了。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不就是个老妈子嘛，没了就没了。”
“那可不行，丝丝知道会伤心的。”温轩仪指尖掠过他脸上的脂粉，眼底划过一丝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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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不动声色地弹了弹。
苏总管不悦地翻了个白眼，“二小姐的情缘可真多呢，只怕正夫知晓要醋死了。”
温轩仪挑起他的下巴，轻笑，“要醋死的另有其人吧？”
“讨厌！”苏总管撇开她的手，嘴角扬起笑意，又故作委屈抱怨道：“我去这一趟可不容易，那萧小姐没少挤兑我，差点没成呢。”
“萧念？”温轩仪目光沉了下来。
“嗯，就是她。”苏总管轻捏起一块糕点送到温轩仪嘴边，漫不经心道：“此事蹊跷，他们三人在书院干得好好的，怎会突然事发？想来是她搞得鬼？”
温轩仪偏开头避开他递来的糕点，眼底泛着阴沉，“你去查一下，她为何突然插手，坏我好事。”
苏总管不满地放下糕点，“为何又是我？”
温轩仪脸色一转温和，手臂加紧一分，将他往怀里拉了拉，“哎呀~谁让你是我心尖上的人呢，我自然第一个就想到了你，你也知道我不好直接出手的。还有，再找个机会塞个人进去，书院不能没有我们的人。”
温轩仪长得温润如玉，眉如墨画，笑起来暖如初阳，苏总管看在她这张脸的份上，也不与她计较，骄哼一声，“那你可不能亏待我。”
“那是自然。”温轩仪抬起他的头，指腹划过他殷红的唇瓣。
月色深沉，薄纱微动，桌上酒杯东倒西歪，滚落四处，酒水沿着桌沿滴落，在地上洇染出一片阴影。
直至夜深人静，温轩仪才拖着一身的酒气和脂粉味回到侯府。院中传来低低的哭泣声，她晃着步子走了进去。
屋内只点着一盏烛火，柳丝丝抱着双膝坐在床上，墨色长发披散在肩头，粉嫩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温轩仪陡然推门进来，吓了他一跳，呜咽声戛然而止。
“小……小姐。”他下意识地往床里缩了缩。
温轩仪瘫坐在床上，脸上带着酒醉的红晕，眼神迷离地看着面前的人，瞧见他哭的通红的眼睛，眼底莫名燃起一丝兴奋，凑近捏过他的脸，细细端详，“丝丝，你哭起来的样子，好看极了，很像，太像了……”
柳丝丝手紧紧攥着被褥，眼中闪过惊恐之色。瞥见温轩仪眼底的疯狂，身体止不住地发颤。外人眼里，温轩仪是温润儒雅的侯府贵女，可只有他知道，她比地狱里的恶鬼还要可怕百倍千倍！在无数个夜里疯狂折磨着他。
“抖什么？”温轩仪指尖抚过他的眉眼轮廓，语气随意带着一丝关怀，却让柳丝丝脊背发凉。
“没……小的，小的是担心我阿娘。”
温轩仪拉过他，抱在怀里轻揉他的脑袋，沉声安慰道：“别担心，她不会有事的，怎么说也是你娘，为了你，我也会保住她的。”
柳丝丝闻着她身上浓厚的脂粉味，只想作呕，但还是强忍着，不敢表现出一点，乖巧道谢，“丝丝替阿娘谢过小姐。”
“怎么谢？光嘴上说说可不够。”温轩仪抬起他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柳丝丝绝望地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